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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夜战山贼

续汉书 罗飞举 5468 2024-11-15 08:15

  却说后院,已有几个胆大的山贼翻墙而入,此刻正佝着腰,四处张望,捏着嗓子招呼墙上的同伙下来。

  刘家北墙拢共不过三四丈长,此刻却有一排数十名山贼骑在上头。

  这些山贼正跃跃欲试,想要跳入院中,却遥遥望见举着火把的一队刘家家兵杀将过来,本就慑于刘家淫威而胆战心惊的他们瞬间亡魂大冒。

  一个身材消瘦,衣衫单薄的山贼只觉胯下一阵湿热,双股绵软再也使不出力气,恍惚间就从墙头跌倒出去。却不想刚一落地,甫未站稳,就遭遇当头一棒。

  这山贼根本来不及呼痛,又直挺挺的倒在雪地之上,红的白的从迸裂的头骨中一并流出,片刻之间便消融在积雪之中。

  “慌什么!”

  一个粗壮山贼收起丈余长的栗木棍插入雪堆,又抽出腰间的环首刀,对着墙头的山贼恶狠狠道:“再有逃跑者,犹如此贼!”

  众贼见此情景,心中骇然,再不敢退却,只是望着渐渐逼近的火光,无论如何也不敢跳入院中。一时间进退维谷,在寒风中凌乱。

  有个小贼壮着胆子颤声禀报道:“将军,刘家的家兵杀过来了。”

  那粗壮山贼闻言一愣,旋即助跑几步,一跃跳上丈高的墙头,抬眼果然望见一队持刀批甲的武士赳赳而来。

  知晓计谋败露,粗壮山贼心中微慌,面上却故作轻松的嗤笑道:

  “我已探明,刘家家兵不过五十余人,几乎全被二将军吸引在前院,所能调遣的,也就这十人罢了,我们近百兄弟,一人一棍就能把他们打成肉泥。”

  说罢,粗壮山贼不慌不忙的跳下墙头,抽出插在雪堆中的木棍,笑道:“只要我们杀进院中,趁乱活捉了几位主人,整个刘家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话虽如此,他的跳墙举动落在其他人眼中也无异于逃跑,只是碍于淫威不敢质问,只能小声嘟囔道:“将军,他家可是汉室宗亲……”

  却说,刘氏御宇三百余载,积威甚重,哪怕是桃邑刘家这样早就没落的家族,在平民百姓心目中也是凛然不可侵犯的。

  当然,若是沦落到刘备那样,毫无体面可言的,就另当别论了。

  另外,朝廷去年才降服了南匈奴和乌桓,今年中郎将张奂、护羌校尉段颎更是大破西羌,使得汉室威望大振,就连刘昭家也狐假虎威的连摆了好几天的百戏以兹庆贺。

  这时候攻打汉室宗亲,无异于让他们去送死,焉知朝廷会不会震怒之下派大军进剿?

  那粗壮山贼当然知道其中关节,实际上,要不是走投无路,他也不愿意碰刘家。

  近年来也不知怎的,投奔他的人越来越多,每天一睁眼,数百口人等着他吃饭,如是此番不能大肆劫掠,发笔横财,仍像以往那样对着小门小户小打小闹,只怕队伍顷刻间就要散了。

  他终日被人一口一个将军的奉承着,尝到了权势的滋味,哪里会甘心一朝落得个光杆司令。

  粗壮山贼听到有人拿汉室宗亲的名头扰乱军心,顿时怒不可遏,粗短的手指指着墙上那人喝骂道:“蠢才,下来!”

  墙上那人心头一紧,瞥了眼刚被一棍杖毙的同伙,又想起自家将军往日种种,不自觉的抱紧了身前的同伙,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下去。

  粗壮山贼知道时间紧迫,也没继续发作,只是环顾周遭近百名精锐,沉声道:

  “我记得有人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汉室宗亲又如何?这些硕鼠不给我们活路,我们也不让他们好过。”

  “尔等本是桐柏山下的饿殍,早就该死了,若非我收留,也不知填了哪里的沟壑,能苟活到现在已是万幸,如今竟贪生怕死起来么?”

  众贼闻言一时默然。

  话虽如此,谁又能真的慷慨赴死呢,他们毕竟只是被官府压榨,豪强盘剥,走投无路的失地农夫,原没读过《春秋》,不知道什么大义。

  “况且山中已无余粮,今日纵使逃了也是饿死!”

  粗壮山贼踩着雪地上渐渐没了声息,却不时抽动一下的尸体,又道:“刘家毒妇无德,大肆兼并,让尔等失去土地,刘家小贼更是深肖其母,贪婪残酷,不分昼夜奴役乡里百姓,为其开荒种地。”

  “今秋我在山脚下细细看过,他家入仓的粮食只怕有万石之数。只要打下刘家,夺了粮食,就算敞开了吃,也够尔等吃上十来年,那可都是黄橙橙、白灿灿的正经粮食,不是山上野菜粗糠。”

  粗粝而蛊惑性极强的声音如同幽灵在夜空中飘荡,热气腾腾的饭食似乎就在眼前,众贼皆情不自禁的重重咽了口口水。

  方才因恐惧而不觉的饥饿再度袭来,腹中空虚的感觉使他们产生了一种不顾一切的愤怒,就连呼出的白雾也变得愈发粗重。

  “那刘家小贼年纪虽小,却是个十足的色中饿鬼,他老娘最喜巧取豪夺,他却最喜强抢民女。”

  粗壮山贼身侧,又有个身材细长的山贼头目上前一步,尖着嗓子道:

  “远近乡里稍有姿色的妇人无不被其掳入家中,还大言不惭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诸位且听,是人言耶?”

  “想我等妄活数十载,除了自家老娘和姊妹,却连女人的毛都未摸过一根,与其这样苟活于世,不如攻破刘家,夺了美婢,就如那小贼所言,就算是死,做鬼也风流。”

  刘昭若是听到此言,定会大呼冤枉,我堂堂穿越者,焉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他确实开垦了不少田地,但却从未奴役过乡里百姓,多是招募流民,或者令家中附徒开垦的。纵然没给工钱,最起码管够衣食。

  如今这世道,能做稳奴隶,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哪敢奢求其它,试问这些人哪个不对他感恩戴德?

  至于色中饿鬼强,抢民女更是无稽之谈!

  他的确收了不少年轻貌美的婢女,就连厨下烧火的都略有姿色,刘氏美婢甚至成了远近诸乡,茶前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但是,天可怜见,他从来都是公平交易,童叟无欺的,这些女婢皆是其父母不能养,主动卖予他的。

  而且他出的钱要比别家高出许多,如此还在诸乡豪强中落得个哄抬物价的恶名。

  至于那些姿色平常的,也会打发到工坊做工。

  总之,就像魏氏拿山贼吃人的故事来恐吓儿子一样,山贼们说刘昭是色中饿鬼,皆是因立场不同而相互摸黑罢了。

  尤其是后者,根本不足为信。不信谣,不传谣,是大汉良家子的基本素养。

  如果有人问,你作为穿越者,难道不应该主动释奴分田吗?刘昭必唾其面曰:这种太年轻,太天真的言论,简直不值一驳。

  需知,哪怕两千年后的厄麦瑞克,为了释奴都打的天翻地覆,更别说现在。

  刘昭若是此时就释了奴、分了田,要不了多久,恐怕他自己就要沦为别人的奴隶了。好不容易穿越一遭,可不是为了来当奴隶。

  不过,田地肯定是要分的,奴隶也是要释放的,但不是现在。

  无论如何,山贼头目以食色二性相诱,的确激发了人类本能,群贼们看向已经冲到院中的刘氏家兵的目光虽然仍以恐惧居多,但其中多少夹杂了些愤怒。

  却说刘勇远远望见北墙上骑坐的数十山贼,一时惊怒交加,抽出环首刀,一马当先冲入院中。

  原本已经跳入院中的的所谓的胆大山贼,见如狼似虎的刘家家兵扑杀过来,为首一人更是身长八尺,虎背熊腰,那被威逼利诱良久才好不容易鼓起的胆气瞬间丧尽,宛如瓮中之鳖一般哭着哀求墙上的同伙搭救。

  但此时墙上的山贼也好不到哪去,迫于头领的淫威才勉强没有溃散,哪怕已被当场格杀两人立威,也死活不愿跳入院中,最多揭了胯下的砖瓦,砸向刘勇等人。

  一时间院内瓦砾横飞,一片狼藉。

  刘勇毫无防备之下首当其冲被砸中脑袋,头上顿时鼓起一个大包。他平日自持神勇,受此大辱,如何能忍,勃然大怒之下倒也没失了智,先是令人张弓搭箭,直接射落数人。

  只一轮箭罢,墙头的山贼再也无胆逗留,不顾一切的跳下墙去,一哄而散。

  刘勇见没了远程火力的威胁,咆哮着冲向院中惊慌失措的山贼。

  这些山贼本就是失地农夫,斩木为兵,揭竿……好像没有旗,哪里又是这些衣食无忧,练武不辍的虎狼家兵们的对手,不过片刻功夫,死伤几个后,余下之人纷纷跪地请降。

  墙外那些鼠窜山贼又迎头撞上了包抄而来的刘武,尽管人数众多,但双方实力悬殊太大,半合不到,就被连斩数人,除了少数逃脱之外,多数人或死或伤或降。

  眼见后院未能得逞,前院聒噪叫骂的老弱山贼也不恋战,乘着夜幕掩护狼狈而去。

  至于那粗壮头目,他能在官兵的数次围剿中逃出生天,见势不妙就脚底抹油的本领早炉火纯青了。

  ……

  第二日清晨,刘武等人依旧处于亢奋之中,眉飞色舞的讲述战斗过程,恭维主公主母临危不惧,小郎君料事如神,指挥若定。当然,必不可少的吹嘘自身武艺高强,作战勇猛,悍不畏死。

  刘昭不好扫了他们的兴致,偷偷打了个哈欠,其实在他看来整个战斗过程实在乏善可陈,别看这群山贼人数众多,来势汹汹,但战力难免过于弱小。

  若是等上几年,等天下大乱之时再乘乱而起,未必不能裹挟百姓,敲敲边鼓,打打顺风仗,搅动一方风雨。

  但就眼下来说,大汉的统治依然稳固,朝廷远服四夷就不必赘述了。地方上,诸如刘家这样的多如牛毛的豪强实力依旧雄厚。

  豪强们平日里或许偷逃赋税,隐匿人口,挖朝廷墙脚挖的不亦乐乎,但在面对民变时,却会毫不犹豫的紧紧团结在以大汉天子为核心的朝廷周围,正是这些人组成了大汉牢固的统治基础。

  实际上,若是地方豪强不隐匿人口,不偷逃赋税,麻烦可能会更大,届时天下也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当年光武皇帝凭借开国之威,在河北度田,就惹得地方贼寇蜂起,袭杀官吏,逼的朝廷不得不妥协退让。

  哪里真的会有那么多贼寇,不过是豪强的黑手套罢了。

  连位面之子这样的马上天子都搞不定地方豪强,更别说其继任者呢。因此,中兴之后,整个国家一直处于中央朝廷和地方豪强相互拉锯、妥协之中。

  只是随着人口增殖,土地兼并,这种脆弱的平衡也渐渐维持不住了,刘家被围攻就是具体表现。天下之大,昨夜也不知道有多少豪强被围攻,直到多年之后那场几乎席卷天下的动乱勃然爆发。

  还有多少年来着?

  刘昭并不清楚。

  如今仍处于桓帝年间,今上年仅三十有六,春秋正盛,虽听说得了病,但总不至于一命呜呼吧。

  刘昭希望黄巾之乱晚点到来,不是他身为汉室宗亲,对大汉天子多么维护,对朝廷中央多么维护,而是他更希望等身居高位,最起码获得官身之后,黄金之乱再爆发。

  身居高位,功劳才更容易被看见,也更容易被擢升。若是明年黄巾之乱就爆发了,他能不能活命还犹未可知,更别说上战场,立战功呢。

  平黄之战,他是非常渴望参加的,君不见刘曹孙不都是靠刷黄巾副本起家的吗?

  在那之后呢,刘昭目前还没有明确的计划。

  总之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前世打工还没打够么,都穿越了还要继续打工,用两千年后战狼狼王的话说就是:

  贱不贱呐。

  闲话休提,言归正传。

  鉴于家兵们过去只是杀猪宰羊,弹压庄内附徒隶臣,昨夜一战算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的上阵杀敌,战后兴奋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刘昭等待众家兵夸完功,笑道:“诸位将军如此威猛,宛如天神下凡,怎么还跑了山贼头目?”

  “非是吾等作战不利。”刘武埋怨的看了眼刘昭道,委屈道:“不是郎君让吾等穷寇莫追么。”

  刘昭微微尴尬的挠了挠脑袋,想起似乎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只是昨夜没睡好,现在脑袋昏昏沉沉的。

  刘昭也不多解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跳下炕来,抽出短剑,朗声道:“那些被俘获的贼寇现在何处,本公子要亲自审问,找出藏身之地,力图将这伙山贼一网打尽,永绝后患,还我复阳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刘武等人看着魏氏,面露疑色。

  “去吧。”

  经过昨夜一战,魏氏似乎终于察觉到儿子长大了,若非他处变不惊,及时洞悉山贼诡计,又指挥若定,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纵使家兵战斗力再强,不可能让自己一家真被活捉了去,若被山贼潜进来四处纵火,也不是闹着玩的。

  至于其它什么不相干的事情,她已经细细审过夫君,经传上绝没有把背后击贼比喻成某种不堪入耳的动作。

  接着还要好好审问下儿子身边的黛玉、宝钗等一众女婢,别小小年纪就坏了小郎君的身子。

  总之,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过于亲昵拘束儿子了,怅然若失之余,魏氏仍对刘武吩咐道:

  “你多带些人手,亲自看护着,莫让贼人冲撞了小郎君,若是有一丝不妥,我必严惩于你。还有,无论大小事,都要先回来禀报了我再行定夺。”

  刘昭等人走后,魏氏不愤的抢过刘延手中的简牍,重重的扔在地上。夫君万事不管,虽然好拿捏,但总归少了点依仗。

  昨夜难得雄起一次,眼见危机稍微解除,又固态重萌了,没见儿子哈欠连天还忙着审问山贼么,真是不为人父。

  刘延侧着身子,绕过妻子,捡起地上的简牍,陪笑道:“夫人,为夫哪里又招惹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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