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宁朝泓泰十七年秋,傍晚时分,皇城万年宫,皇帝寝宫,一位四十多岁,面色黑黄,身材适中的文官捧着文书跪在宫门外。身旁有个御林军校站立一旁正劝着他:纪大人,大将军半月前代为传旨,皇上需要静养,任何宗室皇亲和臣工有事呈报大将军即可,由大将军代为面圣,皇上现在连皇后和太子都不见,您这又是何苦?跪在地上的是大宁朝鸿胪寺正卿纪俊臣:本官确有不得不报的急事,关系江山社稷,需要皇上圣裁,烦请再次禀报大将军,至少听本官说说缘由吧?好吧,我去禀报大将军,您等一下。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大将军,兵部尚书南宫烈在几个侍卫的陪同下走到纪俊臣面前,南宫烈60多岁,身穿大将军朝服腰悬佩剑,棱角分明的深红色面庞一缕长须迎风飘展,出身边将的他英武异常:纪大人,起来答话,何事烦劳老夫亲来?平日里,你这官职的大臣我也是不会见的,你提的江山社稷是何事?纪俊臣作揖施礼:大将军,五日后,是每年皇上祭扫太庙的日子,皇上虽龙体欠安,但去还是不去,时间是否延后需当面请旨。下官一辈子当差除了皇上登基、大婚、册封太子、太子冠礼这些大事外,每年也就这件事最为重要,况且朝野百官早日熟知此日,最近纷纷问起下官,下官无言以对,故今日特抗旨求觐见。下官的差事跟大将军丰功伟绩比实在低微,可也是下官的职责所在,还望大将军成全!南宫烈微微沉吟:纪大人忠心为国,老夫很是体谅,这样吧,老夫陪纪大人一起面圣,陛下龙体欠安,不能过多言语,你奏报后即刻领旨离去,纪俊臣面露惊喜:谢大将军成全。
二人一前一后入宫,沿着宫道直奔寝殿,一路无语,纪俊臣暗地观察,这一路并无太监宫女伺候,都是挎着腰刀的军士,不觉心头一凛!寝殿外,南宫烈并未通禀,直接推门进殿,更是惊得纪俊臣一脸错愕!两人走到龙床边,只见大宁朝第十代皇帝景轩帝李颉平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四十多岁的他消瘦的厉害。纪俊臣上前跪在床边:陛下、陛下、臣来看你了,李颉听罢,突然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似的立刻睁开双眼,病容中略带一丝微笑,看了一眼一旁执剑站立的南宫烈,对纪俊臣说:朕病了多日,也不知躺了多少天,除了大将军,你是第一个见朕的臣子,来,扶我起来,有何事奏报,陪朕说说话。南宫烈冷冷的说:陛下,太医嘱咐为保龙体您不易多言,纪大人还有公务,请旨后自会马上离开,就不耽误陛下静养了!纪俊臣扶着皇帝斜靠在靠枕上,继续跪倒:陛下,五日后祭扫太庙,不知圣上,李颉苦笑着说:朕的身体估计去不了了,等过些时日好些了再去吧,然后突然双手握住纪俊臣的双手,纪卿,我昨夜梦见太祖爷了,他只是对我笑,卿家能否为朕解梦?纪俊臣心头一震,尽量抑制住心头的激荡,低声回禀道:臣司职鸿胪寺,专司礼仪,解梦陛下得问钦天监呀,皇帝又道:看来朕是病糊涂了,朕最近时常想起幼时往事,那时你虽不是东宫伴读,却也插班进来听课,我们一群孩子下课就去疯闹,有一次你们帮我偷着出宫去国子监游玩,吓得国子监祭酒胡大人差点尿裤子。你还给我指了国子监你的座位,最后父皇派兵接回了我,连累你们几个的爹差点被罚,你也抄了几日的书,真是有趣。想想多少年过去了,你我君臣再也回不去少年郎了,倒是太子风华正茂,朕多日不见太子了,很是想念!南宫烈凛声对纪俊臣说:纪大人既已领旨,早些离宫吧,别耽误圣上修养,景轩帝依依不舍的紧握了一下纪俊臣的手,犹自躺下,纪俊臣心如刀割,拜别皇帝。宫门外,南宫烈冷冷的吩咐纪俊臣:纪大人,今日面圣,是本将军给你面子,回去记得对百官只说请旨结果,不要说见过陛下,不然老夫的手段你是清楚的,纪俊臣躬身行大礼:谨遵大将军钧令,下官告辞。
酉时,国子监,三个身影匆匆出现在大门外,两个随从打着灯笼,腰里挎着宝剑紧张的环顾四周,中间一人黑色斗篷遮身,低头敲门。门房是个60开外的老者,穿着官衣,谁呀,这么晚,等下我开门,哎呦,纪大人,多少年都没来了吧,纪俊臣低声回复:方伯,我进去有些事情,我们三个进去,你把门关好,老方回礼应下。纪俊臣在随从的陪同下直奔右侧一间大厅,厅中摆着几十套桌椅,纪俊臣径自走向中间老师的位子,心中浮现了少年时的一幕,“少年纪俊臣偷着对太子说,我发现老师位子后面,左侧屏风后面的书架有个暗格,很隐蔽,也不知是哪位前辈弄出来的,你看看,我观察好久了,老师也不知道,但没啥用处!少年太子笑道:也许以后用来传信也未可知哈,两人笑着去别处玩了”。纪俊臣手持灯笼找到了暗格,猛地一拉,里面果然有一纸白绢,他连忙拿出紧握在手里,然后同随从离开。临走时递给老方一锭银子,方伯,咱们认识20多年了,今日我来,乃奉皇上旨意办事,干系重大,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老方抱拳施礼,纪大人太客气了,老朽绝对不说。纪俊臣一行远去,老方头自言自语道:国子监平日除了祭酒、司正大人、翰林院的人和一些老师外,常来的也就是太学生了,可这段时间倒成香饽饽了,皇上的亲随太监王珂王公公半月前半夜独自来访,一个人进去一盏茶的功夫离去,今天这鸿胪寺的纪大人也莫名其妙的过来了,两位贵人还都赏了银子,这下顶了我一年还多的工钱,这种好事还是多些的好,想到这里呵呵一笑。
次日辰时,猛烈的砸门声把老人惊醒,十几个军士在一名校尉的带领下站在门外,对着开门的老方吼道:老头,这几日国子监有朝臣来过吗?像各部官员、鸿胪寺卿什么的,老方战战兢兢的回道:军爷,国子监是太学生上课的地方,除了国子监和翰林院的大人们,其余的谁会来这里呀,没有没有,校尉接着说道:太学生上课的地方在哪?老方一指:东西两厅都是,十几个军士立即进屋,校尉吩咐:大将军今晨召我有令,严查国子监所有桌椅,看看是否有暗格,藏有纸张物品,马上搜查,务必仔细!半个时辰后,众军士空手而归,校尉瞪着老方:老头,这几日真没有其他朝臣来过,比如鸿胪寺的纪俊臣!倘若骗我,杀你本将不用请将令,老方肯定的回复:军爷,我老方在这里做了30多年门房,您说的那个纪大人我好像还是20年前见过,那时他还是太学生,从他入朝为官起,我就再没见过,说句实话,就是见了也不认识了,反正最近这些日子没什么新面孔,校尉一挥手,带着手下匆匆离去。老方嘀咕了一句:就他妈凭你们这跋扈的样子,我知道也不告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