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几日,罗谷有意无意的几次在王婶面前晃来晃去,甚至故意提及那碗兔肉的事情,却都被王婶岔了过去。见王婶丝毫没有归还大碗的意思,罗谷却也不好意思开口明要,心里不由的暗暗感慨,又平白无故的损失了一个大碗,浪费了娘辛苦养鸡得来的几枚鸡蛋。
不知不觉中,离那团爆炸,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罗谷也没有感受到特别明显的变化,只不过,云水村的天气,却变得有些反常起来。
首当其冲的就是热,从清早起来到晚上,热的都透不过气来。
罗谷印象里记得,往日里的夏季,虽然天气也是炎热,却总是时不时的暴风骤雨一番,有时候还经常正在外面玩着,雷阵雨却说下就下,根本躲都躲不及。
可是自从上次钓鱼回来,都两个月过去了,这天却一点下雨的迹象都没有。
别说下雨了。
天上像是下了火,热的一切都要融化掉。
村边小河里的水位也越来越低了,罗谷在河边闷闷不乐的撩着水,别说钓鱼了,小河水位低的几乎都要断流了,就靠着山上那点微薄的山泉勉强给小河添加一点水量,有和没有一样。
虽然平日里挺烦下雨的,此时倒有点想念起来了。
还有一件让罗谷不开心的事就是,村外地里的庄稼没了雨水,就只能从小河里取水灌溉,村民们陆陆续续早晚不间断的从小河中挑水,又加速了小河水位的下降,现在的小河,别说钓鱼了,连洗澡戏水都成了问题。
罗谷家也是如此,种了四亩农田,往日天气正常的时候还好,不需要太过费心。
现在天气反常,田地干旱,虽然农田离着小河边不是很远,但是只靠罗有财一人却显然忙不过来了,只好连罗母都一同下地帮忙了,甚至有些时候早上和邻近傍晚天气凉快的时候,罗谷都要下地帮着父母一起干活。
饶是这样,架不住每天太阳毒辣的烘烤,依靠人力挑的那点水根本无济于事,眼看着大片的庄稼都渐渐的枯萎了。
一个夏天都没有下雨。
罗谷不开心了一整个夏天,因为小河里的水已见底了,只剩下几处坑坑洼洼的水坑还勉强有几处水潭。
秋天过去了,云水村依然没有下雨。
罗谷从父亲长吁短叹和母亲紧锁的眉头都可以看出来,庄稼的收成很不好。
收成不好,就意味着来年没有吃的。
冬天,干燥的空气冻的人脸生疼。
俗话说,瑞雪兆丰年。
云水村一个雪花都没有看到。
罗谷开始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印象中,自从那次爆炸和闪光以来,天上就开始一直没有下过一滴雨了。
又是春季。
又是新的一年。
又是播种的季节,却也是青黄不接的季节。
云水村已经整整一年没下过一滴雨了。
罗谷也十五岁了。
天气反常,这让罗谷极度的郁闷,因为云水村旁边的小河,早就彻底没水了。
跟每一个小河边长大的小孩一样,罗谷对这条小河有着很深的感情。
十五年来,罗谷的童年几乎就是伴随着这条小河度过的,美味的鱼虾,清凉的溪水,坚硬的菱角,连同水里泛起的水草,都能给罗谷带来莫大的乐趣。
可如今,往日灵动的小河,早已露出龟裂的河道,满地杂乱的石头,伴随着干枯倒伏的水草,燥热的风一吹,莎莎作响,像一条残破不堪的布条扔在地上。
小河没了水,村民们失去了灌溉农田的水源,罗谷也失去了戏水玩耍的乐趣。
正是播种的季节,却没了水源。
父亲整日里长吁短叹,勉强将省吃俭用留下来的种子撒在地里,渴望着能天降一场甘露。
然而却并没有雨。
这么多年,罗谷也知道,土地要想有收成,就要看天吃饭,遇上风调雨顺,没灾没难的,庄稼丰收,就能过个安稳的日子,但凡稍微遇上点虫害天灾,就会收成不好,粮食欠收,温饱就会成问题。
何况是已经将近一年不下雨的大旱。
随着干旱,带来最大的问题,就是吃饭的问题。
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去年的时候几乎没有收成,那就意味着,来年没有吃的。
罗谷一家,跟大多数人家一样,已经快要吃不上饭了。
现在罗谷一家,起床所想的第一件事,那就是怎样填饱肚子。
这在罗谷的印象中,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已经整整一年不下一滴雨,地里的庄稼几乎颗粒无收,往日里庄稼欠收的时候,还能靠着河里捕些鱼虾,母亲养些鸡鸭牲畜换些粮食,父亲上山打些野味补贴。
现如今,河水都干了。
去年的存粮,早已吃完了,家中养的鸡鸭牲畜,也早已被父母变卖换了口粮。
到处都没有水,只有村子里面的几口老井还勉强支撑着全村人的吃水用度,可是井水也已浑浊不堪,仿佛不堪重负,随时都有断水的可能。
村子旁边的鱼跃岭,能吃的山果,早被村子里的村民采摘一空,能喘点气的兔子,山鸡,小鹿这些动物,也早被抓的抓,跑的跑,基本上见不到踪迹了。
万物皆有灵,毕竟动物也得活下去不是。
饶是这样,每天还依然有村民不断的上山,四处寻找尝试着挖些能吃的野菜,或者希望运气好能碰到只觅食的山鼠或者兔子什么的,罗谷的父亲也去了几次,不过每次都是空手失望而归。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一个月。
天还是没有下雨,甚至连一丁点儿下雨的迹象都没有,每天都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干旱,就像一道致命的伤口,在主要依靠农耕糊口的社会,不管你通过怎么样努力的手段去填补,天不下雨,都是无济于事。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你努力了,就能得到收获。
种田也一样。
罗谷最能感受深刻。
原来的自己,压根就不用操心农活和家里生计的问题,每天只需要私塾里学学功课,下了课就是玩耍,戏水,钓鱼。
可是干旱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私塾因学生交不起粮钱早已停办,罗谷也不得已只能帮着父母在田里辛苦的劳作。
每天只是帮着父母干一些帮手的农活,都累得要死,更别提父母的情况,然而这却依然没什么毛用。
种下去的种子,有些竟然连芽儿都发不出来,还有些即便是发出了苗,却因为没有水浇灌,该死的死,枯的枯,压根儿就看不到收成的希望。
农田的压力,将父亲和母亲整个时间都绑在了上面。父亲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进山去了,罗谷也已经快将近一年,都不知道兔子肉什么味道了。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天什么才能下雨啊!”
不止是罗谷,云水村几乎所有的村民都反复想过这个问题。
下雨,成了所有人心中最大的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