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冷了下来。
陈纪赶忙开口道：“王爷这是干什么？快请起来。”
齐王不起。
皇帝叹息的说道：“你啊，性子还是那么倔，起来。”
齐王还是不动。
皇帝怒道：“难道让朕扶你起来不成？”
齐王这才起来：“臣不敢。”
“朕看你敢的很。”皇帝无奈，“多大的人了，还小孩子脾气，坐，莫让君烨看了笑话。”
这叫有骨气，齐王满意的落座，顾君烨暗笑。
皇帝接着说道：“齐王府这几年来朕每日都派人清扫过，还是一尘不染，若你想要添些家具物饰，尽管跟朕报备。”
齐王点头：“多谢陛下。”
想亲近些都亲近不了，皇帝只能公事公办：“你既然都回来了，王爵恢复原样，自然不能什么事都不干，六部中选一部主事吧。”
齐王思考片刻：“儿臣选吏部。”
“好，待会圣旨下达，你去吏部管事。”皇帝突然看向顾君烨，“君烨，过来。”
看好戏的顾君烨不情不愿的过去。
皇帝指着顾君烨，晒笑道：“夜白，你生了个好儿子啊，你不知道，这小子这几年来是怎么折腾朕的。”
齐王眨眨眼，不明所以：“君烨，看着蛮乖的。”
“乖？”皇帝揶揄道，“一点都不乖，你把这小子领回家，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快把这小子领走。”
齐王看着顾君烨，顾君烨一脸懵逼道：“皇爷爷，你怎么这么嫌弃我！”
皇帝“哈哈哈”的笑了。
齐王愕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皇帝几时这么轻松过，他印象中的父皇永远都端着一副面具，让人看不透。
皇帝收起笑容，看了一眼陈纪，陈纪心领神会，带着顾君烨下去了。
“你回来了。”皇帝说道。
齐王不语。
“你还是在生我的气，可当时朝局不定，为了稳固局势，只能辛苦你们了。”皇帝叹道。
齐王调整了坐姿：“陛下从来没有信任过臣等吧，所以干脆借题发挥，将臣等放逐到荒山野岭中去，直到陛下老了，想着不能没脸见列祖列宗，才把我们召回，互相牵制。”
“朕知道你们怨恨朕，可你们不知道当时局势的混乱，朕不能给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机会！”
皇帝坐下：“那么，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初没时间听你们说，现在可以跟朕讲讲了。”
齐王闭上眼睛，五年前的故事缓缓牵出了那么一角……
那时是太子造反前的最后一个晚上。
东宫，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
太子顾夜临刚弹完一曲红尘，一脸疲惫的让下人把古琴搬走。
下人走出殿门时不慎摔了一跤，磕坏了古琴的一角。
顾夜临顿时暴怒：“混账东西，怎么做事的，来人！把他拖下去，杖毙！”
一旁的三王错愕，怎么今日的太子如此暴躁。
一向与太子关系较好的魏王笑嘻嘻的说道：“王兄这是怎么了？和下人生什么气，我赔你个不就成了。”
顾夜临愣了半响，对下人道：“是我失礼了，你下去吧，罚俸半年。”
下人忙不地的感谢。
三人察觉到了太子的不对劲，亲弟弟齐王问道：“兄长，出什么事了？”
“无事。”
顾夜临随意的问道：“你们三个认为，孤和父皇比起来，怎么样？”
三人感到不可思议，一时卡在那里，回答不上来。
最后还是魏王打了个擦边球：“王兄假以时日定能与父皇比肩，甚至超越。”
假以时日？
听了这话，太子更加怅然若失：“你们可知，东宫附近有暗卫出没，父皇在监视孤，已经不知道监视几时了，孤身边，说不定还有父皇的暗子。”
三王惊讶，太子竟然挑明了这一点，嗅觉敏锐的晋王盯着太子：“太子殿下。”
“放心，孤是不会冲动的，都当了二十年的太子了，再当几年又如何。”
三王松了口气。
顾夜临脸色不太好看：“父皇竟忌我至此。”
太子与皇帝的关系早已不如当年那么好了，随着太子年岁的日涨，父与子的隔阂也越来越深。
然而太子偏不是个安分的，他自小便是在他人的赞誉中成长，锐气十足，皇帝表面温和，实则内心强硬，这样的两人自然免不了冲突。
上个月的处决贪吏事件更加剧了这一矛盾。
事情的起因是处决名单中有一位跟随了皇帝二十余年的老臣，交情不浅，皇帝念及旧情，打算放那个老臣一马，让他告老还乡，抄个家完事了。
皇帝指示刑部尚书孙岳从轻发落，结果被太子发现了。
太子不同意，硬要把那老臣斩首，皇帝退后一步，判个“无期徒刑”。
太子仍是不同意，在朝会上揭露此事，言：“国法森严，岂能容私情，儿臣不能坐视不理。”
许多大臣站出来赞成。
皇帝面子不好看，当着那么多人面只能宣布将那个大臣斩首。
私下召见太子时，说了一句：“你的性子太冲，这样早晚必吃大亏，要收敛点。”
谁知太子竟然顶了一句：“儿臣并不认为做错了什么。”
皇帝当时怒了，甩下句：“你好大的胆子，是觉得朕老了啊，治不了你了吗？”就怒气冲冲的走了。
太子也是糊涂，没立刻去道歉，只在第二天服了个软，这事在两人心中留下了道不断滴血的伤口。
齐王安慰太子：“父皇只是关心你吧，担心你一时想不开，误入歧途。”
这话小孩子都骗不过，太子还是很惆怅：“不如，明日孤去与父皇好好细谈一次。”
齐王和魏王一喜：“这样才对。”
晋王双手抱胸，不置可否。
三王临走时，太子突然叫住他们，三王回身。
顾夜临让下人取出三个礼盒：“你们要的。”
三王接过，离开，没有想到这是永别。
回忆结束。
良久，皇帝低声说道：“你是说，夜临在那时候，是打算跟朕掏心窝子谈一谈的？”
“嗯。”
“你退下吧。”
齐王走后，皇帝立在大殿上很长时间，一直到陈纪进来，提醒该去勤政殿了，才有了反应。
阳光下，皇帝的身影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