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扔下去的包袱，离蔡珲只有几十步的距离。
但是蔡珲没勇气过去打开它......
而且，自己若是过去，就必然进入了对方箭矢的攻击范围。
等等......若是这样，是不是说明，对方本来就心虚，那里面根本不是文聘的人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
蔡珲抬起头，冷声道：“好，刘献......你们玩儿的漂亮，这次珲爷认栽，输的心服口服。全军听令，后队改为前队，火速回兵江陵！”
蔡珲想起来一件更为重要的事。
蔡珲这一万大军来的快，去的更快，几乎只是在江夏城外溜了一圈，之后便卷旗而回了。
“不送。”刘协在城楼上，抱拳笑道。
等蔡珲退的远了，刘协旁边的大汉终于按耐不住道：“主公，你究竟扔下去个啥？咋事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那真的是文聘的人头？”
“对啊。”刘协笑道，“你现在赶紧下去，把这颗‘文聘的人头’拿来交给伙房，咱们晚上就吃它了。”
“啥？”周仓闻言吓了一跳，惊恐的望着刘协，不知道这位主公又抽什么风，怎么突然想要吃人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周仓下了城，待将那包袱捡起来一看，周仓当即笑了。
这哪儿是什么文聘的人头，这不过是个猪头罢了。
回到城楼上，刘协还故意问道：“怎么样，伙房说这文聘的人头怎么吃啊？”
“做成猪头肉呗，还能怎么吃啊。”周仓道，“您可真成，愣敢拿个猪头充大将......你就不怕蔡珲真的上来检验一下？”
“不怕。”刘协道，“因为蔡珲肯定知道里面的人头是假的。”
“啊？”周仓不禁愕然，“那他怎么还......”
“我就是故意让他看出这人头是假的。”刘协道，“我扔人头的距离正好在我方弓箭的射程之内，蔡珲要是敢上前，肯定会被咱们乱箭攒身。以蔡珲的精明，肯定自己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会认为这只是个诱饵，是咱们引他上钩，想要伏击他所用的手段。
想通了这一层，蔡珲肯定知道了文聘还活着。那么他就会考虑......既然文聘活着，那么我大哥重新集结部队，目的地恐怕就不是襄阳，而是江陵。如果我大哥佯攻汉津，实取江陵......以他留在江陵的兵力，肯定守不住。所以他急忙撤军，就是想赶回江陵，夹击江东军主力。
这人的账算的很明白，如果他跟我们在这里缠斗，就算他夺下江夏，回头丢了江陵，同样是得不偿失。”
“原来如此。”周仓不由得赞叹道，“主公这一计还真是高明。”
“这哪儿是我的计策，这全都是我大哥的安排啊。”刘协道，“而且......这才哪儿到哪儿，更精彩的还在后面呢。以前我们真的都太小瞧这位猛锐盖世的江东小霸王了，一直以为他只会冲锋陷阵。实际上......若论起用计来，以其剑走偏锋的战略风格，绝对是个让兵家老手都头疼不已的对手。蔡珲这次，恐怕真是要栽了。”
......
从江夏到夏口，再从夏口到江陵。
饶是每天只休息三个时辰，以最快的速度昼夜行军，蔡珲这一万人也走了足足八天的光景。
等到他再回军江陵，已经是九月初了。
这段时间，蔡珲的眉头一直皱着，右眼皮也一直在跳，他的心绪始终无法安宁。
他心中所念的，自然就是江陵的安危。
诚如刘协所料，蔡珲自家人知自家事，让蔡瑁带着五千人守百里箭楼，遇上两万敌军也问题不大。
但前提必须是......那两万人的统帅，不是孙策！
如果孙策根本没死，这场战争就存在太多变数了。他必须要赶回来，确认百里箭楼是否还在。
过了乌林，没走出十多里，蔡珲派出的探报便回来道：“珲爷，箭楼上一切正常，没有受损的痕迹。”
“喔？”蔡珲心中一喜，“莫非孙策没打江陵？还是说......其实孙策是真的死了，就是刘献那小子在诳我？......不行，我还是先去箭楼看看，重新部署防御吧。如果确定见到了孙策是尸体，那江夏什么时候想打就都能打。”
抱着这样的心态，蔡珲回来了，兵临百里箭楼之下。回来之后，蔡珲依然保持了一贯小心谨慎的态度，没有马上进兵，而是先去确认了一下箭楼的状况。
亲眼看到箭楼上旗帜飘扬，士兵肃立，蔡珲这才终于放下了心，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
只要这百里箭楼在，江陵和襄阳就都不会有事。
看到蔡珲回军，那一座座箭楼也是中门大开，仿佛正在欢迎蔡珲的归来。
蔡珲来到箭楼之下，笑道：“全军，回箭楼各归原位。”
说完，蔡珲向箭楼上挥了挥手。
箭楼上，也有人挥了挥手。
然后，所有荆州战旗全都倒了下去，箭楼大门陡然关闭，另一片火红色的战旗如林般在箭楼上竖立起来。
战旗的白月光里绣着一个亮金色的“孙”字。
是孙家战旗！
蔡珲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不好，是江东的兵！”旁边的蔡中叫声甚至有些凄厉，“珲爷，快跑——！”
“嗡——”
弓弦声起。
万箭齐发。
蔡珲待在原地，没有跑，甚至没有任何动作，他明白，此时任何闪避都是徒劳的。
百里箭楼就是出自他的手笔，他又怎会不知道这箭楼的威力和密度。
不仅是他.......这个距离之内，这一万人都已经断无生机。
眼前，箭矢已经遮蔽了天空。
看着那如同星斗般闪动的寒光，蔡珲的内心之中忽然涌起了明悟。他终于明白了孙策的一切布局，也终于明白了凌操战死之前那句话的意义。
【精彩不亮丽，起落是无常。】
无常的岂止凌操一人，每个人，每种人生，都可以用这句话来诠释。
包括如今的蔡珲。
技不如人，计不如人。
蔡珲抬起头，迎来了他人生之中的最后一片光。
惨叫声接连响起。
箭雨倾落，血染秋草。
建安五年，九月初，蔡珲战死江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