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节忽然又觉得想哭。
她觉得自己很委屈,刘协离开了一年半,她足足想了他一年半。
好不容易,盼到了刘协回来,曹节还记得刘协当初的承诺。
那一年赤兔马上,他对自己说过......
“山高路远,咱们,有缘再见。”
自己当初还想,有缘再见......却最好再也不见。
相见争如不见,多么残忍的情话。
最好不相见,便可不相恋。
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做相似。
曹节自然是不知道这些诗词的,她知道的,只有一个念头......强迫自己不去想他。
但是,那又怎么可能呢?
每天,曹节遥望着那雄伟的许昌宫,想着那曾经一起习武练剑的时光,想着自己和他那一次深吻,想着他的每一寸眉眼......
想着想着,他便进了自己的梦里。
一天两天,挥之不去。
到头来,所谓情丝三千,无非是织一张网,将自己缚于其中罢了。
如今,刘协终于回来了。曹节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回来,但曹节总以为,这是自己的痴心感动了上苍,又将刘协还给了自己。
从今以后,自己便可以和他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但马上,曹节的美好寄望便被刘协亲口打破了。
他说,他还是要走。
曹节想问他,既然你不留下,你何必回来找我?你还回来做什么?
但是话一出口,却变成了“那你回来,是来做什么?”
曹节不想让刘协觉得自己像个怨妇一样,所以,话到嘴边,她还是改了口。
刘协却误会了,他却以为曹节真的很在意自己此行的目的。
“我其实是被左慈给绑来的......”刘协组织了一下语言,便将自己和左慈为什么要来许昌,自己又是如何提醒曹操,左慈又是如何和自己布置计划......所有细节,向曹节和盘托出。
曹节听完,语气却有些哽咽,但又有些冰冷:“原来是这样.....原来你,你只是路过而已。你只是听了我爹的话,才来看我的......其实你心里,早把我这个人给忘了吧?”
“没有,我......”刘协还想解释,曹节却一把抱住刘协:“我不想听你解释,我不想听这个,我要听别的!”
“别的.....”刘协有些手足无措,“别的......你要我说什么?”
曹节抬起头,双目直勾勾的盯着刘协,一字一顿的道:
【说你爱我,假的也行。】
“假的.....我说不出啊。”刘协无奈的道,“因为我对你,从来都是真的。”
“伯和......”曹节紧紧抱着刘协,将头靠在刘协的脑袋上,“能不能别走......”
“这次,我有非走不可的理由。”刘协声音低沉,却又坚定,“但是相信我......我一定还会回来,到时候,我会为你铺下十里红妆,教这满城繁华为你一人而开,却又为你一人失色。我一定用这天下间最光彩最盛大的仪仗来娶你。”
曹节这次却摇了摇头:“等你回来的那天,我父亲,就会不在了,对吗?若是如此......我宁可不再期待你回来。”
“不会的,相信我。”刘协柔声道,“我和我这位岳父之间,一项善于寻找共识。此事,我有万全之策。”
“嗯......”曹节终于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哭了起来,“伯和,我不想让我爹伤害你,可是更不想你伤害我爹......”
“我知道,处于我们之间,你真的很不容易。”刘协轻笑着,却伸手抹去了曹节眼角的泪花,“好了,答应我......在没有我帮你擦眼泪的时候,可不许轻易的哭啊。”
“嗯!”曹节抽噎着,更将刘协抱紧了一些。
“趁着事态还处于混乱,我也该走了。”刘协又和曹节温存了片刻,终于还是下定决心离开,“走之前,我给你唱首歌吧。”
“好。”曹节问道,“你想唱什么?”
“那是我曾经,最喜欢的歌。”刘协沉思片刻,缓缓开口.....
“青青子衿好,相思知多少
舀红豆一勺,立中宵
水榭烟云渺,谁家琴箫
子宁不嗣音,峨眉淡扫
谁说盟约总角,到老
青青子衿摇,云中归雁杳。
流水落花老,谁能逃
江上乌篷眠,半生飘摇
知我心悠悠,一若年少
你言一日不见兮如隔三月兮
而今我立城阙兮
望兮秋去春来迟,
不得见君兮
城下谁青衣容颜似昨昔”
......
随着歌声,曹节仿佛看到一个痴情的影子,独立城阙之上,仿佛在等待着她的归人。
“这歌......就叫《子衿》么?”曹节问道。
“是。”刘协道,“卓文君曾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本以为,这世间事,哪有那么容易。可是,当秋风乍起时,有人提醒你说‘天凉记得添衣’。这样没有热烈爱恋,平淡相依的生活......也很不错啊。”
正在曹节与刘协都沉浸在这首歌的意境之中时,忽然曹节的房门被推开,一个鲜血淋漓的身影闯了进来。
“啊——!”曹节惊叫一声,刘协下意识的将曹节护在身后。
之后,刘协定睛一眼,却不禁惊叫了起来:“这......这是怎么回事?左老,你、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突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居然正是左慈!
只是,此时的左慈早没了仙风道骨,身上的大氅已经变成了碎布条,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伤口,整个人看起来已经被鲜血覆盖了。
“你这是被人发现了?”刘协讶然道,“这么长时间了,你为什么还没走?”
刘协看到左慈这般惨相,还以为是自己离开阵眼过早,左慈来不及从司空府出来,所以被人发现了。
“不......”左慈咬牙切齿的道,“不是阵眼的问题......那阵眼,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那你这究竟是被谁伤的?”刘协讶然道。
左慈凄惨的笑了一声:“哈,哈哈哈哈......我被谁所伤?我.....伤我的,就是我那好徒儿,司马懿!”
“什么!”刘协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道:“司马懿?他也来了许昌?......但是,他怎么会对您动手的?而且,他又怎么可能将您伤的这么重的?”
“防不胜防啊!”左慈苦笑道,“老夫现在才知道,原来司马懿安排这计划的时候,我就已经是一枚弃子了......司马懿他......他已经不是真正的司马懿了!”
“啊?”刘协越听越糊涂,“您说的这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