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述苦想了想对这几个人说:“这个人工湖不填埋了,蓄水养鱼。”
众人都是一惊,“养鱼?”
这个话题有点陌生,小码头大队祖辈都不会养鱼,因为村子连个水坑都没有,全部都是一望无际的沙岗。
你说咋养鱼?
难不成沙土窝里养旱鱼?
望着大伙儿不解的眼神,韩述苦解释说:“等咱们把胶泥挖过后,就放水养鱼。
咱们算一下账,假如养草鱼,一年就能长大到二斤,一斤可以卖到七毛钱,一条草鱼能卖一块四毛钱。
一亩池塘养一千尾,一百亩就是十万尾草鱼,一年就是十四万块钱,把鱼饲料啥的成本扣除,咋样也得有十万块钱收入吧。”
听到众人都咽口水的声音,韩述苦继续说道:“咱们去年一年辛辛苦苦,一共落下五万块钱,还是咱大队全体社员拼死拼活干出来的,大家可以算算账嘛!”
众人脸都胀红了,十万块钱,不用下地干活,不用犁地耙地,不用浇地施肥。
哦!小苦说得喂鱼饲料,就这也划算呀,那不是带玩就把钱挣了?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都看到对方眼睛里露出的炙热眼光,那是对金钱的贪婪,对金钱的渴望。
交换过眼神后,众人异口同声道:“小苦,俺们都听你的,这大坑不填了,咱养鱼!”
他们对韩述苦的挣钱本事是毫不怀疑的,韩述苦用事实证明了,只要他想挣钱,就肯定能挣来钱。
说这个人工湖用来养鱼,韩述苦也没有欺骗他们,只不过养鱼是开发这个人工湖捎带脚的事情,份量微不足道。
但现在确实让大队几个干部同意他不填埋大坑造田的绝佳借口。
一周时间很快被凛冽的东北风刮走了,挖胶泥工作已经全部结束。
韩述苦要求青壮把湖心填埋沙土形成一个不规则湖心岛,这个岛面积有三千平米。
这是韩述苦为了打造一个湖心岛景观而特意堆出来的。
一个面积一百亩的大湖,光秃秃的不好看,在湖心填埋沙土形成一个湖心岛,整个景观逼格立马就上去了。
将来在湖心岛上再搞一番造景建屋,别有一番风趣。
时间来到了腊月初九,村里四家结婚,一家嫁女。
这个好日子还是韩述苦定的,也是他建议五对新人同时举行婚礼的,是集体婚礼。
大队入冬以来的大动作社员们心知肚明,这是要盖房子分给各家各户了。
大队有规定,一户一套房子,不看人口只认户数,像韩述苦他大大、二大大家已经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到新房子能入住了就分家单过。
这一段时间两个家庭非常和谐,大大、二大大两位婆婆对儿媳妇也是和颜悦色的,不再整天没事找事了。
像这样的家庭还有几户,也都做好了分家准备。
而适婚年龄的男青年有三个,分别是韩永昌家老二韩思波,韩思清家老二韩述石,韩永林弟弟韩永木。
都想赶上这班车,提前占一套新房,所以都要结婚然后分家。
韩思波才十九,韩永昌想一步到位直接再分一套房子,抓紧找媳妇结婚。
韩述石和韩永木是家里穷,两人都二十五六了,还找不到媳妇。
现在小码头大队富裕在方圆村子那是名声在外,媒婆都踢烂门槛了。
奈何全村人口太少,适婚年龄男青年目前就这三个,韩思波还是打个插边球。
小码头大队娶媳妇一般都是大米县的闺女,那边比这边还穷。
也有少数是东西码头和毛庄的闺女,这种情况基本上是娘家也穷的叮当响,还要给儿子攒钱娶媳妇,就拿闺女收高价彩礼了。
很少有娶到北边村庄的闺女,人家从来都看不起南边几个村庄,一说就是沙土窝里能有啥出息?
这次三个人找的媳妇都是北边的,两个荆庄的,一个固村的。
岳家也不是穷的叮当响,人家就是相中小码头大队这个村庄了。
小码头大队现在是方圆几十里公认的富窝,闺女嫁到小码头大队,不但自己享福,也能回馈娘家。
韩永昌当时和韩述苦说老二找媳妇这个事情时,韩述苦建议最好找的媳妇识字,要是能写会算更好,嫁过来就能重用。
没有不透风的墙,三家很快就知道了韩述苦说的这句话,不约而同给媒婆划了一个底线,家庭条件无所谓,女方必须能写会算。
这时候重男轻女还是根深蒂固的,尽管夏国一再提倡男女平等,广大妇女同志也走出家门从事劳动,自己养活自己。
但骨子里的重男轻女不是形式主义能改变的,小码头大队还是实行同工不同酬,男劳力一天十个工分,女劳力一天八个工分。
据韩述苦了解到,可能全县都是这种规定。
女孩子能达到能写会算的文化程度,最起码也得小学毕业水平,一般家庭都不会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去供闺女读五年书。
不仅仅是花费钱财,还要浪费一个劳动力,大闺女在家带弟弟妹妹,挖野菜做饭不行吗?
所以说,女孩子要达到能写会算的水平,家庭条件不会太差了,并且爹娘还不太重男轻女。
南边几个村庄这种家庭条件的不好找,媒婆就往北边村庄寻摸着。
三个小伙子最终定了荆庄两个闺女,一个是韩思波媳妇,一个是韩述石媳妇,还有固村闺女是韩永木媳妇。
嫁女户是赵翠花家大丫。
没错,就是赵翠花和韩思春的闺女大丫,那个民兵女队员,今年才十六岁,要嫁人了。
原因也是房子,韩大丫要出嫁了跟房子有啥关系?
有,大丫要在本村嫁人了。
说来也简单,上次整风大会上,韩永秀宣布本村闺女可以在本村结婚自立门户后,韩思春和赵翠花就上心了。
他俩一直觉得亏欠这个大闺女,从小就吃苦干活,不是挖野菜就是拾柴火,一天学都没有上过,那妥妥的悲惨童年的记忆。
俩人就打算让闺女在本村结婚,不但大队福利待遇好,一个村子也有个照应。
看到大队正在大兴土木,韩思春两口子也有了小心思,趁分房前让大丫在本村结婚。
本来是给大丫找婆家嫁出去的,结果赵翠花要求媒婆给大丫找个来小码头大队定居的女婿。
这种茬口的男人不太好找,现在男人还是有尊严的。
上女方家生活,就是“上门女婿”,是“赘婿”,是遭到全村人看不起的。
啥样的男人才到女方家生活?
一个是家里成份高的,好赖都没有媒婆上门。
一个是自身有问题的,不是身体有毛病就是脑子有毛病的。
一个是家里太差劲,自己不正干的。
尽管媒婆一再强调,不是上门女婿,男方过来是自立门户的,孩子也跟男方姓氏,就这也不好找啊!
只要钱到位,没有办不成的事。
方圆几十里媒婆界的扛把子秦妈接过赵翠花的五块钱,胸口拍的要塌方,承诺保证给大丫找到如意郎君。
业界扛把子真不是吹的,秦妈在大河滩里找到一个小伙子。
身体健康,心地善良,还识文断字,更重要的是曾经是一身绿来着,今年才二十二岁。
那为啥会来小码头大队定居?家庭条件太差?
也不是,家庭条件是差点,但还没到卖儿卖女的地步。
啰嗦这么多,到底是为啥呀?再废话直接弃书!
小伙子叫金振海,在一身绿单位待过,前年复员回家了。
小伙子识文断字,还是组织成员,家里是大河边滩里的。
大河边生长有一种草叫蒲草,根茎叶都能吃,是滩里群众抵粮食的主要来源。
当下大伙的日子都不好过,到河边捞蒲草成为常态化,不仅仅滩里群众去打捞,就是外边的群众也是成群结队的来打捞。
长此以往,近滩涂的蒲草都绝迹了,群众只能往大河里打捞了。
那天下午,金振海的爹娘带着妹妹去大河里打捞蒲草,金振海因为去公社找战友没有同去。
三个亲人不慎跌入大河漩涡中,被河水卷走了。
乡亲们打着火把在下游五里外陆陆续续发现了三人的尸体。
四口之家只剩下金振海一个人了。
他一直自责爹娘和妹妹出事是因为自己了,要不是自己跑公社找战友,肯定会和他仨一块去的,也就不会有惨剧发生了。
受到这个打击,小伙子一蹶不振,天天都是行尸走肉般在大河边溜达。
村里人都说这孩子受刺激傻了,人已经废了。
秦妈不信邪,专门找到金振海,还和他沟通过。
只是他既不吐口说中,也不说不中。
秦妈就把这个茬口给韩思春两口说了,两口不同意。
这男娃是精神受刺激成了傻子了,闺女以后和一个傻子过一辈子?
那不可能!
倒是大丫听到这个情况后,对爹娘说想与金振海当面谈谈。
于是韩思春和韩大丫赶着毛驴去了滩里,同行的还有秦妈和韩永秀。
秦妈是牵线的,韩永秀是充当女方背景墙的。
在大河堤岸上,大丫和金振海边走边谈,有两个钟头,最终大丫愿意嫁给金振海,金振海也同意落户到小码头大队。
至于他俩说些啥?除了大河水,就他俩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