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内外，万籁俱静。

　　以至于郭常斌心脏停止跳动，时间似乎静止了。

　　“秦王怎么会知道这件事？”郭常斌一开始还说肯定是刁民在胡咧咧，直到云弘说他的手下看见了被掘开的河堤。

　　郭常斌脸色更加不自然。

　　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沉声呵斥道：“竟有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真是岂有此理！下官这就着手调查这件事，定会给秦王一个交代！”

　　云弘摆摆手。

　　“你不必给我交代，而是要给上百万余杭百姓交代，给圣人交代。”

　　“是是是，下官说错了。”郭常斌立即认错，态度比之前好了许多，云弘又说道：“那小王就等着水落石出的那天。”

　　“是了，我还有一件事。”

　　“希望县令能统计余杭郡内因洪灾死去的百姓数目，到时候我好呈到圣人面前。”

　　郭常斌连忙应下。

　　云弘没有留下吃饭，被郭常斌送到县衙门口。

　　直至二人消失不见，郭常斌仍然久久没有回过神。

　　彼时。

　　裴清秋直言：“这个郭常斌有问题。”

　　“什么问题？”云弘明知故问。

　　“在公子提到河堤被毁的时候，郭常斌神色慌张，明明知道这件事情却假装不知，他要么是幕后黑手，要么知道内情。”裴清秋给出她的想法。

　　云弘没有当即表态，而是去了趟贾正业的宅子。

　　贾正业与郭常斌的态度截然相反。

　　知道河堤被毁的时候震惊了些许，随后迅速恢复吊儿郎当的模样，反正河堤不是被他掘的，关他屁事！

　　就连云弘离开的时候，贾正业都没有亲自送到门口。

　　裴清秋对此人颇有微词。

　　却也发现了他与郭常斌的不同，贾正业是真正的小人心态，而郭常斌则像是伪君子。

　　显然。

　　后一种更难以对付。

　　云弘冷笑道：“鱼饵已经抛出，就看他们会不会咬钩了。”

　　长安，皇宫内阁。

　　这是皇帝与大臣私底下议事的场合。

　　进出内阁的无不是朝廷重臣，以及皇亲国戚。

　　而今日。

　　身穿淡红色袍子的云北庭坐在龙椅上，看着坐在锦墩上的三人。

　　分别说太子云峥、右相贾怀卿以及左相裴坚。

　　二人神态各异，揣测不透圣人意图。

　　按照常理，圣人很少会在中午时分召见他们。

　　而且还是朝廷上最重要的三人。

　　显然是出大事了。

　　云北庭让内侍太监把郭常斌的信给三人轮流观阅。

　　“诸卿已经看完了，说说你们的想法。”云北庭开口。

　　裴坚举棋不定。

　　云峥夺得先机，道：“圣人，我认为这封书信实在是无稽之谈，秦王怎么会做这么过分的事情？定是这个郭常斌信口雌黄，试图诬陷秦王。”

　　云北庭不置可否，让云峥继续说。

　　“我认为，应该派钦差大臣到余杭郡走一走，查探情况是否属实！”云峥义正辞严，随后话锋一转，“如果秦王真做了这样的事，也确实该重罚……”

　　“由此才能体现君威。”

　　云北庭嗯了声。

　　裴坚暗道不好，太子这么一开口，就把事情的风向引到云弘有没有做这件事，而裴坚之前的困惑点是云弘这样做的深意。

　　有了太子这番话，圣人定然会先入为主。

　　这可如何是好？

　　“怀卿，你的想法呢？”云北庭开口。

　　贾怀卿当即起身，行礼后说道：“圣人明察秋毫，我相信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圣人。”

　　拍了一通马屁，云北庭笑逐颜开。

　　这些话都是他最爱听的。

　　“好啦，怀卿还是说说这件事吧，朕看见这封信之后甚是头疼，觉得之前对云弘的恩赐是不是太过了？”云北庭说道，贾怀卿立即表示之前的恩赐正好可以体现圣人的胸襟，至于这件事得另行讨论。

　　“哦？怀卿的意思是……”

　　贾怀卿恭敬说道：“老臣私以为，秦王这么做兴许有他的意思，我们完全可以等半个月再看看情况。圣人若是不放心，可以派钦差大臣到余杭郡视察。”

　　太子当即驳斥贾怀卿这番言论。

　　甚至还说道：“秦王此举伤天害理，若是把余杭郡百姓逼反了，又当如何？”

　　自古以来江南都是富庶之地。

　　一旦这个地方反了，势必会对朝廷根基带来极大的动摇！

　　谁能担得起后果？

　　云北庭脸色稍稍发黑。

　　云峥继续说道：“所以，我的想法是立即派钦差大臣到余杭郡，把秦王控制起来，谁知道他是不是怀恨在心，欲效仿废太子举事？”

　　“够了！”云北庭低喝。

　　云峥当即噤声。

　　贾怀卿当即展开反击，理直气壮说道：“圣人乃是千古一帝，治下的百姓对圣人爱戴有加，怎么可能举事造反？”

　　“还是说……”

　　“太子认为圣人的威严谁都可以挑战？”

　　云峥冷汗哗啦啦流淌。

　　这句话当真是诛心之言了！

　　他立即跪在地上，向云北庭保证自己绝对没有那种心思。

　　云北庭无视云峥，把目光落在裴坚身上，询问裴坚关于这件事的看法。

　　裴坚老老实实说道：“回禀圣人，下官认为秦王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之前的数次风波足以体现秦王的才干，秦王这么做应该有他的思量。”

　　这句话是云北庭爱听的。

　　太子动不动就说百姓要造反，莫非觉得朕没有威慑力了？

　　在朕的治下，天下太平！

　　怎么可能有人造反？

　　简直是无稽之谈！

　　云峥深深看了眼裴坚，仿佛在质问对方为何不帮他说话？

　　他们才是同一阵营的！

　　裴坚只当没看见，目视前方的云北庭。

　　云峥不得不收回目光，秋后再算账。

　　云北庭听从两位宰相的意见，决定先观望看看云弘的打算。

　　“朕乏了，诸位先退下吧。”云北庭起身，被韦贵妃搀扶着离开。

　　三人离开内阁。

　　裴坚故意与云峥离远了些许。

　　没想到云峥直奔他而来，让裴坚不得不面对脸色发黑的太子。

　　路过的贾怀卿笑着说道：“二位这是在谈军国大事呢？”

　　“这儿没你的事情！”云峥丝毫不客气。

　　二人向来不对付。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云峥没必要给贾怀卿好脸色。

　　贾怀卿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踩着矫健的步伐离去。

　　云峥低声骂了几句老东西，转头用灼灼的目光盯着裴坚。

　　“左相，你今天怎么跟贾怀卿这头笑面虎说同样的话？”

　　“莫非左相对本太子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