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寒暄后,韦伯警长递来一个平板。
里面装着目前采集到的所有信息,包括现场照片、指纹、死者信息与相关人士资料,以及警局里正进行尸检的法医部实时更新上传的报告。
韦伯局长年轻的时候,这一切都要走纸质化流程,每个案子的相关内容要塞满数个档案袋,现在则是变成了这薄薄一块液晶电路板。
最开始他还能凭借着资历与权威要求一切按照原流程走,可一个巴掌拍不响,走电子渠道的人越来越多,最后他只能加入这股大潮中,屈尊于透明安全与方便快捷。
根据三定律,很容易总结出韦伯局长的心态:
1、大多数我出生时已经有的办案模式都是陈腐老土、不值一提的旧玩意。
2、大多数在我10-30岁之间诞生的办案模式都是行之有效的经典。
3、大多数在我30岁之后诞生的办案模式都是毫无经验警员的自以为是。
卿久留站在床前,闭眼。
林涟则开始翻看平板中的内容:
“被害人是居住在市中心的名媛索莎娅·D·法拉第,从监控录像中可以看到,她独自来到这间公寓中,并且曾多次进出公寓前门。”
她看向警长,“难道公寓管理者没有发现法拉第小姐正在频繁进出一间无人居住的房间吗?先不提她从哪搞来的钥匙?”
韦伯摇头:
“这公寓环境偏僻,年头又久,我年轻的时候这儿生意就冷清得很,能坚持现在简直是奇迹——因此,这儿也没钱聘请太多管理者,连监控设施都还是老式的中枢监控。所以没人留意也很正常。”
“监控中没有查到有其他人进出这个房间。监控有被替换的可能吗?”
“有。毕竟那是相当老式的设备,大概率会存在各种安全漏洞。”
相当棘手。
林涟看着平板里触目惊心的照片,暗暗思索。
极端残忍的作案手法,可以看出凶手不是冲动杀人。而从根据现场的血量看,很有可能是保持索莎娅一息尚存的情况下,剥皮,打碎骨头,极为耐心地进行处理,故而死因不是其余伤害,而是失血过多。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单纯的杀人,凶手极有可能是高智商的反社会犯罪者。
“他是有意让她活着的。”
卿久留睁开眼,自顾自道。
其余人,包括林涟在内,都看向她。
她接着道:
“我指的是,在作案的过程中,凶手有意让她感受全程痛苦,故而下手极为谨慎,很有可能还给她注射了什么药物,令其保持清醒。这个凶手要么精通刀法,要么精通外科手术,有可能是个医生。查查索莎娅的社交关系,看看有没有人是外科医生,或者曾和她有过来往,但没有深交的成年男性。”
韦伯警长正准备说话,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注射了肌松剂,用于减轻受害者在这个过程中的痉挛与过度反射。”
来人是个灰发碧眼的男人,身着皮衣,牛仔裤,外形俊朗,像电影里的明星警探。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嘴梦国的npc角色设计,从美学的角度来说,一般重要的npc都会满足大部分人的审美,就算不是美/帅到惊为天人,至少绝对和丑这个字不沾边。
当然,怪物类npc除外。
毕竟梦国是个服务于玩家的游戏,过度追求形象上的拟真也没什么用。
“从中央调来的维奇警探,幸会。”
他最先同卿久留握手,一个眼神都没给林涟。
卿久留的游戏形象,虽然和她本人的现实形象完全不同,但共同点在于,游戏内外的卿久留都是让人过目难忘的美人。而林涟这形象,纯纯三号男配,穿个西装带个白手套马上可以去高档餐厅里端盘子的那种。
据林涟所知,梦国里有不少npc都略微颜控。
这突然登场的维奇警探,显然也是如此。
他打完招呼,飞快地巡视四周:
“这个房间似乎被动过手脚。”
“是的。很明显的迹象,家具被挪动过,灰尘也清扫得十分干净。作为一个半个月前就没人居住的房间,这儿一尘不染到有些过分。”
卿久留和警探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像在玩什么猜谜游戏。
韦伯警长表情有些难看:
“……维奇!你是什么时候调过来的?我怎么……”
维奇一副懒得和老头子辩的神情,掏出手机,将派遣信息放在警长眼前。
“……就在刚刚。上头觉得这件案件和我正在调查的连环杀人魔有关,所以让我过来瞧瞧。九流小姐,你刚才说的‘没有深交’是什么意思?能把受害人做成这种样子,理应有非常大的仇怨才对。”
他掏出一个小盒子,从里面挖出一小撮粉末,用鼻子吸掉,随后擤了擤。
“我去,什么嗑*警探,搁这极乐迪斯科是吧……”
林涟心中吐槽。
她瞥了眼一旁站着的、明显眼观鼻鼻观心的韦伯警长,显然这种行为已经被他们默许了,又或者,那其实只是鼻烟。
“想要了解凶手的动机,就像观察一幅画,观察画家的每一笔触,来揣摩他作画时内心最深处的所思所想。杀人也是一样,冲动杀人往往会留下暴力破坏的因子,像随意溅洒的颜料,虽狂放,却不具美感;而谋划杀人,又过于在意清理,下笔拘束,显得格局狭小。”
“摆在我们眼前的这副画,是凶手狂放而精细的集大成之作。”
卿久留没有看向维奇,而是对着林涟,“看着受害者案发现场的照片,你会想到什么?”
突然刨出来的问题让林涟有些猝不及防,整个屋子里的人视线齐刷刷集中过来,她这才连忙让从半走神状态中恢复:
“看起来像个葫芦?从胸口往下到腰部臀部的曲线,挺像的。”
“再想想,有没有让你想到什么可以使用的东西,类似某种工具。”
林涟盯着照片里那令人浑身毛骨悚然的尸体,皱眉沉吟半天,灵光一现:
“**杯!”
虽然这句话被消音了,但从卿久留嘴角的笑意来看,这正是她想要的答案。
旁边几位npc一脸懵逼,在他们听来,只是林涟突然说了个“杯”字,随后两人默契一笑。
韦伯警长:
“抱歉,什么?”
“男性用具……你懂的。某些款式会做成这种形状。”
最先明白过来的是刚嗑完药,瞳孔放大,下颌不自觉微微摆动的维奇警探。韦伯闻言咳嗽两声,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维奇接着道:
“亲爱的索莎娅作为名媛,同时作为新时代独立女性,**可不是一星半点的多。基本上你能在上流舞会里见到的,20-40岁的‘事业型人士’,都是她的狩猎目标,估计她自己都不记得和多少人睡过了。得益于她的苦心经营,好几个导演已经准备将她领进演艺圈,这两年本该是她的事业上升期,只可惜……”
林涟看着床边那一圈发黑的血迹,这是索莎娅在这世界上留下的最后痕迹。
维奇说的内容本身倒没什么问题,只是“新时代独立女性”这词放在这个语境里,多多少少有些讽刺的意思在。倒不如说,他这整一句话,全都是对死者索莎娅的*妇羞辱。
“那你记得自己睡过多少女人吗?”
林涟呛了一句。
维奇这才有些惊讶地看向这个管家打扮的男人。
“你是女权主义者么?”
“怎么,被戳到痛处了?直接快进到扣帽子了?”
“——好了好了……我错了,可以吗?我们没有必要在这种无聊的地方多费口舌,还是把精力集中在找出犯人这件事上吧。”
维奇嘴巴功夫斗不过林涟,只得满脸无奈抠了抠耳朵,举手投降。
“希望你的嘴上功夫和你的能力一样出色。”
林涟和维奇两人明显没法再从现场获取出其他的有用线索,开始转移注意力,阅读警方列举出的可能的嫌疑人有关信息上。
然而,卿久留还在有条不紊地慢慢检查。
“有发现*液吗?”
她突然问。
林涟划动平板:
“在尸体上没有发现。”
“那这房间里肯定有。将所有的地毯拆回去化验。”
卿久留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接下来,可以去找嫌疑人们聊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