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旋走的那条是通往新洲的近路,这条路需要翻山,因为走的人少,所以很多地方没有路的样子,杂草丛生时断时续,经常找不到路的影子。君齐渴了就喝山泉水,饿了就吃带来的干粮,在这条路上走了两天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第三天下午,他走着走着一抬头,居然看到了一个村子!他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再仔细看看,在远处几棵树后面确实露出几间房子的屋顶!君齐赶紧往那边跑去。这个村子有十几户人家,村子的另一头有一条大路通向远方,看来村子里的人平时进出都走那条大路。君齐打算在这里打听一下程旋的下落,最好还能讨口水喝再补充点儿干粮。他来到一家烟囱冒烟的人家朝里面张望了见没有人出来,就对着里面喊了一声:“有人吗?”。过了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一个中年男人,他探出头来谨慎的往四下看看,见门口只有一个十几岁的小伙子就不耐烦的问:“你有啥事?”君齐见那人面带怒色便不敢奢求水和饭,忙解释道:“大哥,我打听一个人!前些天有没有一个年轻小伙子来过?黑黑的,个子不高…。”那人不等他说完就走过了挥手让他走:“走吧!走吧!没见过!”君齐还要再问,那人皱着眉头说:“快走吧!我家里有事,不要添乱!”。
君齐见对方这个态度就退了回来。他又来到另一户人家,隔着门看见几个女人正在屋子里说着什么事。见有生人过来,其中一个女的赶紧站起来把门半掩上,同时对着里屋喊:“当家的!有生人来!”。“什么人?我看看!”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男人拉开房门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身后陆续跟出几个男女。那个中年人上来问君齐:“你是干什么的?”
君齐忙行礼说:“我是过路的,想打听一个人。”
那人想了想看着他说:“我们这里离大路这么远,你还特意跑过来找人?怕不是小贼吧!”
君齐忙指着自己来的方向解释说:“不是,我从那边过来,去往大路方向!”
那人往君齐指的方向看了看:“这边的路荒了好久了,你要找什么人?”
“我找我师兄,他前些日子路过这里,往新洲方向去了。他个子不高,黑黑的,一只手臂受了伤。”
君齐说完以后,那人想了想,回头对一个女人说:“田生他娘!你前些天不是说你见过一个人吗?就是走路抱着胳膊的人?!”
一个女的说:“对,看见了,开始我还以为是个贼,走近一看是原来抱着自己的胳膊,还用带子挂在脖子上。问他话也不说着急忙慌的就走了,和赶着投胎似的。”
那人接着问:“他往那里去了?”
女人往远处的大路努了一下嘴:“就那边!”
“看见了!你要找的人往大路方向去了,你走吧!”
“多谢!”君齐抱拳谢过,然后转身准备离开。由于刚才看到村子一时兴奋跑的急,腰带有点松了,他一转身,身上的短刀到了地上。“当啷!”一声。空气一下子凝固起来,接着就有村民拿出了锄头木棒,氛围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君齐慢慢从地上捡起短刀解释道:“我一个人只身在外,难免会遇到虎狼,这是我防身用的!”
那人制止了大家,仔细打量着君齐说:“你学过功夫?”
君齐答道:“学过几年。”
那人停了一下转脸笑着说:“你从那边过来应该几天没有看到人家了吧?!不如在我们这里休息一晚,吃顿热饭,顺便帮我们一个小忙。明日一早再去找人不迟!”
君齐摸了一下自己干瘪的粮袋,迟疑了一下问道:“帮什么忙?”
不等那人说话后面一个男人先开口:“会不会得罪了神仙!”那人压低声音说:“闭嘴!要不你去?!!”后面的男人不说话了。那人说:“是这样,我们这里有个龙王庙,就在村子口你看见了吗?”
君齐想起刚才在村子里转悠的时候,见到大路边依山而建有一座庙,就说:“看见了。”
那人接着说:“这不是快要庙会了吗,依照旧例今晚三更应该给龙王献祭,讨个好彩头。你也看到了,我们的村人少,少有的几个壮年家里又有拖累,一时没有合适的人。你要是方便的话在这里留宿一晚,三更的时候帮我们把祭品摆放在龙王庙前,明日再走不迟。”
君齐感觉有点奇怪,就问他:“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好的,你们得给我准备两天的干粮!”
“好说!好说!”
“请问您是?”
“我是这儿的里长。姓陈,排行第二。叫我陈二哥就好。小哥儿你叫什么?是哪里人?”
“我叫白君齐,是繁城人。”
里长点头接着说:“哦,不算远。乡里乡亲的以后有事要多走动。既是这样,咱们去陈四家里面坐下谈。”
君齐点头答应。里长和君齐走在前面,其他众人欢笑着跟在后面。一队人朝着陈四家走去。原来这陈四正是君齐刚才去过的那一户人家。里长推开院门进到里面,边走边喊:“陈四啊,你可是遇见贵人了!”陈四先是吃惊的探出头来,见村里的老少都来了,就赶紧迎出来。里长介绍说:“今天你要好好招待这位哥儿,夜里他替你去龙王庙敬神!”陈四一听喜笑颜开,紧接着热情的招呼君齐进屋坐下,不一会儿就给君齐预备了酒菜。
里长和陈四陪着君齐直吃到天黑。酒桌上里长一个劲的夸君齐一表人才,将来必大有作为。君齐不胜酒力,有点醉了。推说不能再喝了,不然晚上要误事。里长听他这样说,就把陈四拉到一边嘱咐了几句,然后告辞了。
里长走后屋子里只留下君齐和陈四一家人,家里其他人都在里面屋子睡了。只留陈四和君齐坐在外间。两人谁也不说话,陈四站起来小心的问君齐还吃不吃,君齐说刚才吃好了,又问他喝不喝,君齐摇摇头。然后他又坐了回去,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君齐说有点困了想先睡一会儿,让陈四快到子时的时候叫他,陈四答应。君齐这些天都没有好好休息,再加上喝了点酒,没多长时间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陈四目不转睛的盯着桌子上的香,香尽的时候就是子时。眼看就要到时候了,陈四正准备上前叫醒君齐,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怪叫,那是一种区别于狼的叫声,声音粗而沉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非常恐怖!君齐以为是梦,突然那叫声又响起来,他一下子惊醒了过来。隔壁屋子里陈四的孩子吓哭了,但很快就被陈四老婆喝住。陈四刚要起身进去看孩子,听见里面不哭了就又坐了下来,眼睛睁得很大,显得非常恐惧。君齐正要问他这是怎么回事,突然,窗外有了亮光,一个巨大的人影映在窗户上,高出常人一倍都多!这个影子似人非人,背有点驼,手臂很长!在窗外站定。那怪物用低沉的声音问道:“东西准备好了吗?”陈四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颤抖的答道:“好了,好了!子时送到!”然后那个怪物转身走了,一会儿远处又传来那种奇怪的叫声。君齐也吓坏了,他紧握刀柄从椅子上站起来,两腿还有点抖动。再看陈四,脸色惨白,额头上汗珠往下掉,君齐上前一把抓住陈四的手质问到:“这是怎么回事?!”
陈四见事已至此就说了实话:“这是龙王手下的夜叉,来要供品的!”君齐曾听说有人见过鬼魅狐妖,但从没有听说谁见过夜叉!心里竟有了一丝好奇。为了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让陈四接着往下说。原来,十多天前的一个傍晚,陈大伯路过龙王庙,听见里面有动静,就进去看了看,看到里面没有异常正准备离开。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回来!”,接着龙王庙里的龙王开口说话了!龙王对着陈大伯喝到:“见了本王为何不跪!”陈大伯一看龙王显灵了,吓得赶紧跪下磕头。龙王又说:“你等受吾荫庇,怎不识供!看我降灾与你!”陈大伯吓的连忙磕头回到:“要供的,要供的!尊神恕罪,且放过我等。我们必择良辰吉日来为尊神穿红打鼓,供奉佳肴!”。过了一会儿听见上面没有了声音,就转身跑回村里把这件事告诉了里长。里长半信半疑,就让陈大伯先回家去,打算第二天再议此事。谁知当天晚上就有一个夜叉跑到里长家去了。大约二更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睡了,里长家的院子里亮起火光,然后夜空里传出怪叫声!里长亲眼看见夜叉站在院子里,片刻之后又一切如常。第二天,里长通知各户去龙王庙给龙王供奉,并承诺庙会时给龙王供一份大礼。
君齐问:“那个夜叉每晚都来吗?”
陈四说:“也不是每晚都来,有时候三四天也不来!来了也不定去谁家!”
君齐问:“来的时候都是晚上?”
陈四:“这夜叉怕光,所以都是晚上才来!”
“你们的庙会是什么时候?”
“明天。”
“那为什么不等天亮再去进供?”
陈四说:“这都是神仙挑选的时间!我们也不敢抗命啊!”
君齐想了一下怒道:“你们说的帮个小忙就是这档子事?!”
陈四坐在地上,抱住他的腿:“…请哥儿帮忙,我家里这几口子全指望我呢!”
“他们为何选你?”
陈四:“实不相瞒,我是抽签抽出来的。”
这时屋子里又传出孩子的哭声。陈四媳妇也在里面哭着说:“我们这些种地的也没有防身的本事…呜呜呜…”
君齐心软了下来,说道:“起来吧!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去。若是我心诚,想必神仙也不会为难我。”陈四一边道谢一边赶紧从地上起来。君齐看香已燃尽,就准备出门,陈四从桌上拿起供奉的东西交给君齐。君齐先摸了摸怀里的刀,然后接过进贡的盒子,低头出了门。
他刚来到院子里,陈四就在后面就关上了门。隔着门说了句:“哥儿,小心啊!”君齐没有理他。他先借着月光往四下里看看,院子里并无异常。然后他走出院子往龙王庙方向走去。路上他一边小心照顾手里的供品以免打翻,一边注意路边有没有什么怪物。一直到了龙王庙都没有再遇到夜叉。他进到龙王庙点燃香烛,摆好供品,磕了三个头,然后转身正要离开......
村子里所有人都关门闭户,侧耳倾听。子时,从龙王庙那里传来怪叫声,紧接着是一阵嘈杂声,之后就回归了平静。当晚陈四再没有等到君齐回来。天亮以后众人纷纷走出屋子,来到龙王庙前面。只见龙王庙的房顶塌了一块,庙外的地上还散落了一些供品。有几个胆子大的进庙里看了看,没有发现君齐的尸体。大家又到周围的树林子里找了找,什么也没有找到。于是就有人猜测说君齐是被夜叉掳走了。众人把龙王庙打扫干净,重新摆好供品就开始往回走。他们回到村子里看见有个人坐在里长家门外的青石上休息,众人一看吃了一惊,那不是别人正是君齐。君齐笑着说:“你们有早饭么?”众人觉得有点内疚赶紧簇拥着他来到里长家里。里长安排媳妇说:“快备饭菜!”好几个妇女一起到灶上帮忙。里长小心的问君齐:“公子,东西送到了?”:君齐笑了笑:“放心吧,东西送到了!神仙很满意,还说以后只要大家按季供奉就不派夜叉来了。”里长说:“那就好,我们还以为你被那夜叉掳走了。”君齐说:“神仙没有为难我,倒是那庙里的瓦石差点砸到我。”里长忙解释:“刚才我们都看到了,这庙的年头长了,神仙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才生气的,我们几个正商议着修呢!”“还好,神仙没有再生气。”大家听他这么说都松了口气,气氛开始活跃起来。不一会儿,饭菜端了上来,里长代表大家给君齐敬酒。君齐说一会儿还要赶路,不能贪杯。他只喝了一杯酒。席间有人问他昨晚看见夜叉了没有,夜叉长什么样子,他笑而不答,只管大口吃饭,大家也就不好再问。饭后里长让人给君齐装满粮袋,并且和众人一起把他送到大路上。他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脸上挂着微笑。
原来昨天晚上,君齐来到龙王庙摆放好供品正出庙门,就听见身后一声怪叫,那声音是庙里传出来的,于是他返回庙里一手拿刀,一手秉烛在庙里找了一圈,里面除了塑像什么也没有。正当他把蜡烛放回桌子的时候,听到房顶有动静。借着烛光他发现在靠近山一侧的房顶有个破洞,这个洞很小,庙里的光线也不好,所以没有引起村民的注意。君齐马上明白刚才的怪叫声是从这里传出来的,于是他缓慢退出来假装往回走,然后悄悄绕到庙后的山上。借着月光依稀可以看到庙顶的杂草丛中有黑影在晃动,他悄悄摸了过去。等靠近以后才看清,原来是一个人正躲在那里从洞口往下面看。君齐心说:“原来是你在捣鬼啊!”于是他一个箭步上前把那人抓住。那人被这突然的一抓惊呆了,等他反应过来就开始扭动身体使劲儿挣脱。正在这时一个像小孩一样的黑影从洞里钻出来朝着君齐扑了过去,君齐赶忙用手护住脸。那个黑影的冲劲儿很猛,差点把君齐撞倒。那东西又冲上来用手使劲儿的抓君齐。君齐一推,那东西落到了草丛里。不等君齐看清那东西又朝他扑来。君齐往后一撤步躲了过去。那人一跃从龙王庙顶跳到院子里,只见他喊了一句:“过来!”那个小黑影就嗷嗷叫着从庙顶上跳下去和那人一起逃走了。君齐上步追他结果从屋顶那个小洞掉了进去,把那个小洞砸成了大洞。还好没有受伤,他冲出庙门朝那人追去。大约追出三里地,那人停了下来,喘着气回过身对君齐说:“不要追了,我把东西还给你!”君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这才借着月光看清那人身边是一只大猴子!君齐质问他为什么装神弄鬼,这人就把事情的经过讲了。原来这个耍猴儿的艺人,四处流浪,居无定所。前些天路过这里,见天色已晚就想在龙王庙休息。结果他的猴子调皮,从墙角的洞爬了出去,他仔细一看,发现了那个洞,于是他就到屋顶上去抓他的猴子。屋顶上面有些杂草,还好猴子没有跑,就在屋顶的杂草丛中坐着,他把拴猴的绳子捡起来,准备下来的时候,看见有人来了,他怕村民把他赶走就躲在了屋顶的草丛里等着。正当那人要离开的时候,猴子顽皮从洞里进到里面,他情急之下对着洞口喊了句:“回来!”没想到这个声音经过那个洞被放大了,村民吓得回到庙里跪地磕头!他觉着好玩,就开起了玩笑,模仿龙王讲话,没想到那人真的信了,他怕那人回去叫更多的人来,就悄悄跟了上去。他见那人去叫里长家的门,并且把事情告诉了里长。他本想回到庙里休息。但是他看到里长一脸不信的样子,就决定捉弄他一下。晚上他来到里长家,拨开院门进到里面。他用灯笼做道具和他的搭档扮起了神仙,大猴子的身形通过灯笼一照映在窗户上,他通过木桶来模仿夜叉的声音,里长吓的答应第二天给龙王庙送供品。第二天果然很多人来这里献祭!他本想等村民走后拿上供品就走,没想到那个里长大声对龙王说:“神仙莫怪,恕我等无知,过几天您的生日再来祭祀!”于是他就留了下来,打算得了这次的好处就走,没想到遇到了君齐…
君齐问:“你怎么知道今晚该陈四供奉?”
耍猴儿的说:“这个简单,只要看谁家的灯半夜还亮着就是那家。”
这时,那只大猴子等的不耐烦了,对着君齐大叫了一声,把君齐吓了一跳!那声音很怪,和他夜里听到的叫声一样!君齐想如果把他抓回去,村民肯定不会放过他,到时候这猴子怕是要被打死。再加上他苦苦哀求,君齐就答应放他一马并替他保密。那人千恩万谢,带着猴子告辞走了,君齐转身慢慢走回到村里,天色已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