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良跟着子蛙走出乞灵堡，他说：
“抽烟队和军部怕不好对付，他们武器精良，巫火折对付聚集的人群非常有效，杀伤力很大。”
子蛙举起手，吟良顺着他的手指去看，看到乞灵堡顶端飘扬的白旗。
子蛙说：“乞灵堡的白旗升起来了，郡长已经投降，谁还有战意，他们为何而战呢？军队的倚仗是中枢的指挥，没有了合法源泉，他们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起义对妖怪少年来说，轻描淡写得仿佛吃个饭刷个牙，吟良心里想，实力和思想同样强大的人，近乎不可战胜。
这一天，他们按部就班地进行起义的收尾工作。
先是派人去白月酒店、红月酒店释放政治犯，其中包括吟良的家人和熏池。热心的政治犯和矿工里的积极人士，在子蛙的指导下，组建了临时大会。
他们起草了《对乞灵郡一百条书》，通过乞灵堡的广播鸟在大街小巷里反复播放。这种局部范围内即时通讯的巫术鸟才刚搭建不久，通过一只母鸟和一群公鸟就能实现一对多的传播。妖怪说这是新潮玩意。
由临时大会直接领导的矿工卫队成立，配备了从纠察队和司安部器械库里缴获的制式武器。这支卫队在子蛙的带领下，押解着旧军部长官，抵达了边境。
遵照客串长官吟良的命令，抽烟队驻扎在边境荒地里等了两三天，他们带的干粮吃完了，又接不到新指令，正一筹莫展。
军戎部的指挥官被顶头上司，旧军部长官勒令投降。
毫无悬念，这两大武力组织在失去指挥的情况下，没兴起一丝波澜。指挥权成功交接到临时大会手中。
文明区的野蛮行径惊呆了吟良，却在妖怪的意料之内。他对吟良说：
“起义并非联姻嫁娶，也不是和气生财。起义一定会伴随混乱和暴力，甚至流血和死亡。这些阵痛不可避免，关键在于新秩序的确立。”
当晚，吟良跟子蛙道别。
在司安部的楼顶，吟良端着从被打砸的酒庄里救出来的一支酒，恰巧是瓶黑仙寡。他倒了一杯给妖怪少年，自己也抿了一口。
“我很佩服你的实力，更佩服你的思想。”吟良说。
“您的夸奖我不敢受用。这些思潮都是泽国大起义传出来的，我不过是依样画瓢，我只是个传播者。”
“无论如何，你成功了。乞灵郡要感谢你，我也要感谢你。”
“您的感谢我收下。这份功劳所有人共享。”
两支酒杯擦出一声轻响。
吟良说：“泽国是什么样的？那里全是妖怪吗？”
子蛙说：“泽国在乞灵郡的南边，很远很远的海对面。那里有许多岛，多到人手一个。岛与岛之间，有长虫牵引列车连通，有的还架着索桥。泽国太大了，人和妖怪都住在那里。商业繁华，民风开放，吃的喝的应接不暇，您一定要去尝尝那儿的人鱼酒，还有海麦鱼，价格公道，味道让人流连忘返。最重要的一点，泽国修灵不是违律法的，不会受到管控，灵路医生就像牙医诊所一样多，你的原生灵在那儿轻轻松松就能解决。虽然泽国有许多修灵山门，但我建议你去妖怪的山门，他们收人类，而且倾囊相授。”
“山门是什么，什么叫修灵山门。”
子蛙说：“山门是我们妖怪的说法。砂国的禁偃在我们那就叫山门。名字如何而来不知，或许是他们总藏在山里。泽国从前有过一段时间，也是禁止修灵者修习术法的，那时的修灵都躲到山里面去了。”
“为什么总要禁止呢？修灵只是为了强大自己。”
“您知道有些国家，修灵者不仅被禁止，还受到人们的普遍歧视吗？”子蛙喝了一口酒，说。
“歧视来自不同。人们总是憎恨与自己不同的人，如果这个人是他朋友或者亲人，他受到这种因嫉妒而产生的恨意就越强。当不同者在人群中作为少数存在时，多数者集体的憎恨就转变成了公然的歧视。修灵者是有许多风险的，当修灵者在这条道路上死了，人们就会说，看吧，这就是操纵邪术的下场。我们看到的都太少了，这个问题我只能给出这个角度的答案。更深层次的原因，要您自己去探寻。”
妖怪少年跳到天台上，在月光下来回踱步。
“去看看更大的世界吧，您会了解到所有问题的答案。”
吟良点头，不仅仅是妖怪少年让他见识到修灵者远超常人的实力，原生灵的日渐强大，砂国的闭塞，都让他必须离开。
“我是来同你道别的。”吟良回到正题。
子蛙说：“您已经打算启程去泽国了吗？”
吟良喝完剩下的酒，说：“我这个人，不喜欢夜长梦多。边境打开以后，我就把家人送上船了。许多人都离开了，去泽国的人最多。”
“您用不着专门来与我道别的。山高水长，我也会回去泽国，来日一定能再相见。对了，这个送给您。”子蛙摘下脖子上的草项链，递给吟良。
“这是我列仙射山的结草环，等您成为修灵者，就用得上它了。“
吟良迟疑着，子蛙把草项链塞到他手里。
“我暂时用不着了。我已经是三灵路回路的修灵者了，在你们砂国禁偃里，比得上一个小祝级别的祭司了。”
吟良道谢，妖怪少年神色凝重地说：
“在泽国，要当心穿红大氅的光头，他们猎杀落单的修灵者。就像禁偃的猎巫人。”
“猎巫？”
“是的。砂国禁偃有猎巫祭司，负责追捕民间的非法修灵者。泽国以前没有这样的组织，但据传，近来出现了实力极强的光头，毫不怜悯，见修灵者就杀。”
“我会当心的。”吟良说。
“泽国妖怪大起义，没那么快结束。那边乱象横生，请您多保重。”
说完这句话，妖怪少年突然一把推向吟良，将他推倒在天台上。
而他自己，高高跃起，在月光的映照下，拔出了两柄闪着雪光的风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