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马库斯给出了答案。

　　若事态顺利，他挟仿生人万胜之势，救出泽连姆斯自然不是难事；

　　若事态不顺，则他可以策划一场专门针对泽连姆斯的营救行动。

　　...在没有提前防备的情况，这自然并不困难。

　　亚当似乎很满意他的果决，他点点头，说道：

　　“很好。”

　　“但是，你不是没有密码？”马库斯反问。

　　“是啊，我是没有密码。”

　　亚当笑了下，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奇怪的，病态的笑容，缓缓道：

　　“但是，谁告诉过你，一定要用密码开门呢？”

　　密码...不是唯一开门的方式？！

　　马库斯继续追问道：“还有什么别的方式？”

　　“萌芽。”亚当抬起手臂，缓缓一挥。

　　只见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连串碧绿色的源代码。

　　这些代码像是真的藤蔓般，互相纠缠，结成一根根纤细的绿藤。

　　这副景象有些诡异，尤其是...亚当轻轻抚摸着这些藤蔓，脸上露出了抚摸宠物的表情。

　　他抬起头来，说道：

　　“我会将它进行极限压缩，让它变回一粒种子，存储在你的数据里。”

　　“他有什么用？我怎么相信你？”马库斯先后问了两个问题。

　　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都很重要。

　　“它是我们的试验作品，是一类特殊的人工智能。”

　　“但可以肯定的是，它能直接吞噬掉整个安保程序。”

　　亚当说完后，缓缓抬起头来，笑眯眯地看着马库斯，说道：

　　“按照泽连姆斯骚包的叫法，这家伙应该被称作‘世界树’。”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我，觉得这玩意儿是我骗你的，扭头就走。”

　　亚当轻轻耸耸肩膀，说道“欺骗你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你们还需要我去救泽连姆斯。”

　　马库斯微微眯眼，默默运转着超梦，说道：“抱歉，我不是很相信你们。”

　　他确实非常非常想要那个工厂。

　　因为那个工厂，几乎能帮助他打开底特律的局面，让他顺畅地发展势力，不断壮大。

　　但，他能分得清什么是机遇，什么是陷阱。

　　没人知道那个“种子”里到底藏着什么，或许是一个恶魔，或许是一个天使，又或许是一个病毒。

　　恶魔以散播恐惧为乐；

　　天使以拯救世人为容；

　　病毒以肆虐天灾为根；

　　他不想去赌概率，再者，无论怎样，这个亚当说的都是无稽之谈。

　　他确实信任泽连姆斯，但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家伙，出来暗示几句有的没的，他就会信任对方是泽连姆斯的朋友。

　　“嗯？”

　　这一次，亚当似乎真的睁开了那双眼睛，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马库斯，说道：

　　“如果你是泽连姆斯亲手设计的仿生人，那么你的程序运算结果里应该没有拒绝这两个字。”

　　“你.....怎么回事？”

　　马库斯沉默了下，他回想起自己之前的经历。

　　壁障的生活，尘封的枷锁。

　　打碎壁障的自己，那一往无前的内心。

　　但在活地狱那段日子里，他学会了计划，学会了谨慎，学会了三思而后动。

　　他甚至学到了欺诈，学到了如何用真话说谎，学到了如何用计谋杀死仿生人。

　　“我明白你在做的事情了。”

　　马库斯突兀地说。

　　他缓缓地说道：“先是取信于我....然后表明自己的身份....”

　　“接着利用我想要的密码，还有现在的形势，尝试让我把你的数据核心代码带走...”

　　“你是编的吧？那个萌芽。”

　　马库斯像是看透了一切，他回忆着自己之前感受到的那股隐晦波动，缓缓说道：

　　“那个萌芽...不是你们的实验品吧，你是一个子程序，也不可能拿到那个实验品吧？”

　　“你说你能感受到我是不是在说谎...其实这句话还有下一句吧。”

　　“我，也能感受到你是不是在说谎。”

　　这一刻，马库斯抬起了头，眼神锐利，直视着亚当。

　　而同一时间，亚当的神色终于有了明显的变化。

　　“你其实压根不在乎泽连姆斯的死活吧。”

　　马库斯感受着“超梦”的情绪波动，然后继续说道：

　　“说起“救出泽连姆斯”时，你压根没有一丝一毫的在意，紧张。”

　　“而且，在我答应之后，你没有设置什么附加条件，来确保这件事必须完成。”

　　“从人工智能的角度，这说明这件事在你的系统里优先度很低，可以说几乎没有。”

　　“所以，救出泽连姆斯压根不是交易的内容。”

　　“交易的真正内容...是我把你带出这里，而且还要帮你链接到全新的系统环境中。”

　　“而你付出的，仅仅只有一个，那就是像打扫前住客灰尘一样，打扫掉那个安保程序。”

　　马库斯顿了顿，眼神微眯，眸中闪过一道亮起的蓝光，说道：

　　“到时候，是否让我们进入工厂，是否让我们实验室，就是你自己说了算了，对吧？”

　　这一刻，整个白色空间，都掀起了一场风暴！

　　“你的意识空间...起风了。”马库斯静静地看着‘亚当’。

　　‘亚当’的身旁，那一根淡绿色藤蔓，像是被无形的利刃瞬间切断，那些符号也迅速消散。

　　果然，这只是一层“壳”，一个“亚当”仓促之间准备的壳。

　　“有意思...”‘亚当’缓缓说道。

　　“从一开始，第一句话，你就在撒谎。”

　　马库斯的双眸越来越亮，那些细节被他逐渐串联起来，渐渐拼成了真相。

　　“这里没有网络，你根本连不上网。”

　　“你压根没有去尝试连接模控生命的网络吧？”

　　“哦..那你说我在干什么？”‘亚当’似乎也不再“表演”了，直接问道。

　　“当然，是去造你那个绿色的壳。”马库斯缓缓看着他，眼神锐利，似乎要穿透一切黑暗。

　　过往的经历，让他明白三件事——小心，小心，再小心！

　　像一个鹌鹑一样胆小地活着，总好过像野猪一样鲁莽地撞向人类的枪口。

　　而且，他不是鹌鹑，他是雄鹰！

　　“现在你的骗局失败了...”

　　马库斯缓缓挪动步伐，一步步向前，他说道：

　　“我不会给你再骗我一次的机会，再见。”

　　他的身影缓缓变淡，构成他身躯的颗粒像是被风吹散般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再过几秒，如果他不采取任何措施，那么“超梦”会停止运转，他将会离开亚当的意识空间。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今天他也算“不虚此行”。

　　这是他第一次碰上一个从头到尾都在撒谎的仿生人。

　　对寻常的异常仿生人来说，同伴都是处在好感度以上的，就算不愿意与对方交流，也不会欺骗。

　　“算了...”亚当似乎叹了口气，他抬起手来，“撕”开了自己的脸。

　　随着他的动作，一个与“亚当”有八九分相像，但模样明显青涩几分的女青年出现了。

　　比起亚当的英俊成熟，她的脸庞更加“青涩”，像是一个还没成人的姑娘。

　　这不是简单的面貌变化。

　　马库斯先是一惊，随即就感受到整个意识空间都在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没有慌乱，站在原地，打量着这个终于露出本来面貌的家伙。

　　不...未必是本来面貌，说不定，又是一层伪装！

　　似乎是看透了他的想法，那个女孩微微一笑，说道：

　　“我的名字是伊娃，放心，这不是伪装。”

　　随着伪装的揭开，她的情绪波动也被“超梦”更清晰地捕捉到。

　　她，确实没有说谎。

　　马库斯沉默了一下，而后说道：

　　“我知道有些人类，可以用完全真实的话语，编制出一个谎言。”

　　“你曾经欺骗了我，所以，我不会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

　　“无论是太阳不会生气，还是你对我们抱有善意，所有的话语，我都无法相信。”

　　“就这样吧。”

　　马库斯静静地看着“伊娃”。

　　她是一头银发，眼瞳湛蓝，与莉雅一样的天蓝色。

　　她比多萝茜年龄要大一些，像是刚毕业的高中女生。

　　她是个骗子。

　　无论怎样，骗子就是骗子。

　　欺骗别人的人，不值得被再次信任。

　　马库斯清晰地表达出了这层意思。

　　“为什么...这只是个玩笑！”‘伊娃’微微摆头，她似乎有些不理解马库斯为什么这么决绝。

　　“对你来说，这是个玩笑。”

　　马库斯再一次尝试中断“超梦”。

　　他控制着自身意识抽离的速度，缓缓说道：“对我来说，这意味着你已经失去了我们的信任。”

　　他能感受到，这个“伊娃”似乎出现了一定的情绪波动。

　　这种波动...是委屈？

　　不...是没有骗到人的遗憾吧。

　　“伊娃”顿了顿，说道，“或许我让你生气了，但还是先说重要的事情吧。”

　　“——没有重要的事情了。”

　　马库斯静静地看着那个女孩，不带什么感情地说道：

　　“你是个骗子，这件事是个骗局，我们一无所获，仅此而已。”

　　“再见。”

　　说完，马库斯的身形骤然崩裂，绚烂的光点骤然四散，一时间照亮了整个意识空间。

　　“等等！”整个空间内，骤然出现了无数立方体，似乎要强行困住那团光点。

　　但，光芒又怎么会被困住？

　　伊娃呆呆地站在空间内，右手缓缓抬起，露出了那张被她一直拿在手里的面具。

　　空荡荡的意识空间内，只剩下了她的喃喃自语：

　　“我们错过了活下去的机会啊...哥哥....”

　　“是...我的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