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来自东方的剑客
“团长,我请一天假,明天再回去可以吗~orz”
“放这么多天假,早合计啥了!带核酸检测报告来,单位不给报销啊!”
“收到!”
犬千代站在高中门口长出一口气。此时已是早晨六点半,急三火四回单位接班实在太难受了,反正也是癞子一样的闲差,大不了补上一个就是。如果不是因为昨晚一直忙到现在,他也实在不愿打破多年来的出勤记录。
“呦,大哥,又来这么早啊!”是那个一面之缘的后生,犬千代发现他每天都来得很早。
“啊,是啊,瞎逛呗。你每天都来很早啊。”所以犬千代每晚干完活都能看见这小子……
“嗅嗅~大哥,今天门口的空气格外清新。说起来,之前还看见你清理树叶来的,大哥你是环卫吧?”少年一脸的开朗模样,但却噎得犬千代差点栽过去:“不是啦,我是骑士……”
“哦!公务员吗?那不是不能有第二职业吗?我听说环卫工人也有编制来的。我懂了!大哥是公务员兼职公务员,这样就可以了吧?”
“可以个鬼啊!”犬千代一记手刀打断了少年的碎碎念。
与麻烦少年作别后,犬千代直奔罗马假日,虽然是自己执意以身犯险,但他还是决定小小迁怒一下楼兰——万一能收获一个充满歉意的香吻还是不错的。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犬千代一边数落着楼兰,一边添油加醋地叙述了这几晚的心跳回忆。反倒是花魁小姐先埋怨道:“你怎么把细作于吉弄坏了啊!我特意限制到5档,你这次能活着回来完全是狗屎运好吗?”
楼兰一把夺回细作于吉,心疼地检查着,表盘上果然有半根带着断茬的卡针。
犬千代也完全没了一开始的气焰,小声嘀咕着:“那这玩意还把我定制打火机蹭掉漆了呢……”
“不可能!”楼兰斩钉截铁,“你兜里那团废铁根本不可能伤到细作于吉!这可是用阿穆特的眼眶做的……等等,我记得你好像握着它出了一拳是吧?”
“啊,是,当时有个胡乱冲过来的傻逼,我还以为能打死他呢~”犬千代一脸不屑。
楼兰拨了几个参数,用细作于吉的反面对着犬千代:“你再出一拳试试。”
“哦。”犬千代随意做了个出拳动作。楼兰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脸:“你给我走心一点!再来一次。”
犬千代全神贯注,开桩出拳。
“破!”
“不行,还是没有。”楼兰有些失望。
“你到底要找什么啊?哦~在找我的男性魅力……诶,别别别!”犬千代顶胯挑衅的动作被楼兰将出未出的足尖吓退了。
“我在找『流索』,如果的确是你无意中损坏了细作于吉,那应该会在你身上看到丝带一样的『流索』,你再好好想想,真的没有其他反常的事了吗?”
“真没有了,不过你说的这个『流索』和女鬼的话有点像啊。”
“那是我唐突了,一直以来都以为你这个层级的猛灵能打破这个束缚。那我想问你,这两个月间,就在这棵大槐树下,死了两个人,你知道吗?死得非常惨,肚子被开了个大洞,所以我才……”犬千代自觉失礼,没有继续说下去。
王兰珂整理一下思绪,脸色变得十分严肃:“长官,如果说是那两个人,我的确有印象。长官您……有没有试过用那个小工具看自己?”
犬千代很诧异,的确,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这和死者又有什么关系呢?
王兰珂继续道:“长官您的生场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夹杂了一些黄色的丝线。我之所以要提这个,是因为那俩人也有,不过比你明显得多,你的……可以说根本看不见。只有两次,就是你站在我面前的那两次,我确确实实看到了。”
犬千代心里有点犯膈应:“那他们两个的死……和你说的丝线有关?”
王兰珂打了个百分百的直球:“一定有关!就是因为这个楼道里的家伙才杀了他们。”
如此简单一句话几乎包含了所有的信息:楼道?谁?怎么杀的?犬千代一时竟张口结舌,倒是王兰珂看出了他的困窘,拍了拍他的肩指着二号楼说:“就是那栋楼,二楼缓步台,有个家伙,用什么东西比划了一下,就把人杀了。”
原来如此,犬千代很感激王兰珂的善解人意,继续追问道:“可这和你说的黄色丝线有什么联系吗?”
王兰珂沉吟一会,抬起头时面色更凝重了:“和这个人没关系,但是和他手里的东西有关。这个人在我眼里和其他人一样,是一团乱码,但是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太奇怪了,裹满了蓝色丝线,非常细长的一根。我实在看不出那是什么,只知道是那些丝线,瞬间飞出,结果了二人性命。长官,你是个好人,我劝你离开这里吧,我总觉得你会出事儿。”
“你能不能申请平级调度?”楼兰听罢没头没脑说出这么一句。
“啊?”
“你去其他地方吧,越远越好,现在就动身。如果我们都能侥幸活下来,我会去找你,无论你在哪!”楼兰握紧了拳头,用一种犬千代从未听过的严峻口吻说着。
“楼兰,你怎么了?从刚开始听我说话的时候就不对劲,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可能放心嘛。虽然你一直在说一些抵触人类文明的话,但我不是傻子。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好吗?如果涉及公共安全,骑士团也会帮忙的。”犬千代担忧地扶住楼兰的肩膀。
精灵久久注视着犬千代,笑容中饱含着209年生命中全部的酸楚,而后毫无征兆地吻上骑士的嘴唇:“这样一来,多少就不会那么遗憾了吧。我当然可以告诉你一切,我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你所说的那个人,就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手。你有你必须做的事,我也有我的!犬千代,这次,你帮不了我。你们抵挡不了神明的力量。”
很感人的诀别,但犬千代这种级别的直男,并不买账。
“按你的意思,我的封地来了个危险的外来人口,是两场恶性凶杀案的主要怀疑对象,你要让我一个国家公职人员逃走?你在说什么傻话?”
“犯傻的是你!停下无聊的家家酒吧!什么狗屁骑士什么的,根本就是人类文明愚弄傻瓜的手段!你是潜在的分蘖者,如果我没能拦住他,他早晚会发现你。虽然不清楚你的流索为什么会那么特殊,但找到你只是时间问题。”楼兰完全失去了以往的温柔,甚至理智。
“你从一开始就『流索』长『神明』短的,到底都是什么玩意啊?”犬千代已经忍了很久了。
“『流』是物质运行的意愿。苹果砸在牛顿脑袋上,你们人类已经研究烂了,但为什么不向下再走一步呢?规定了必须落在地上,规是谁定的呢?谁强迫摩擦必须生电?谁逼从一加一必须等于二?如果你们的神代传承从未中断,或许总有一天会掌握真知。但你们在不断的分裂融合中,自以为聪明的选择了另一条捷径——利用神造之物,创造人造之神——尽管这与最终目标背道而驰。
因为你们口中的神明,就是『流』。”
何其幼稚?何其蛮横?神?还好现在说这种话不会被烧死。过于粗暴的理论,带着那些犬千代从未想过的问题,既不能证实,亦不能证伪。不过一想到对方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犬千代不得不自己给自己洗脑,就像第一个原始人哆哆嗦嗦捡起了被野火烧死的兔子。
“那……那你能不能……嗯,具体讲讲这个『流』有什么用?规律,意愿,神明什么的太抽象了,这和那家伙的案子有什么联系?”犬千代用了很长的时间来咀嚼新知识,试着抛出自己的疑问。
“他杀了那两个人,用的就是流。”一个清晰而残酷的回答。
“那家伙的武器上凝聚着『奥罗斯流索』,在远处便能催动风割裂受害者躯体,几乎不可能被发现,也无法回避,毕竟我的父亲也……”
楼兰肉眼可见地在缅怀亡父,而后迅速打起精神道:“所以你也应该明白了吧,所谓『流索』就是『流』栖居的凭证。缠有流索的人,大多是由于独特的因缘际会并自神代延续未断的世家血脉,在新文明史抽芽成长过程中,依然保留着神代完整性的个体。我们称其为【分蘖者】。”
“虽然不太明白有多厉害,但这个什么者,对你们精灵应该蛮重要的吧?”犬千代似懂非懂。
“对你们人类更重要。”
“那为什么那家伙还要杀死分蘖者?”这实在有点矛盾。
“因为你们终究是人类啊。”
犬千代拍拍楼兰的肩膀:“听起来好像挺厉害的,但你也说了,我又不一定是。诶呦,说白了,根本就是那个女鬼看错了吧,我才……”
楼兰甩开了他的手,喊道:“别再自欺欺人了!那混蛋可不会管那么多!一旦被他发现一丁点苗头……啊,你别犯浑!”
犬千代依仗巨大的体格差异,一把将楼兰抱住:“那又怎样!连公主都保护不了的工具人,还能指望做什么?你既然有暂住证,就是我的领民。让百姓御敌,自己逃走什么的……”
犬千代抓着楼兰的黑发,野蛮地四目相接,怒斥道:“别太看不起骑士啊!!!”
在二百年的生命中,楼兰曾有几次,见过那种凶残坚定而又令人无比信赖的目光。精灵文明无法理解这种病态勇气,无法为之命名。
“吾剑在此。
谦卑
怜悯
公正
荣誉
牺牲
英勇
坚定
诚实
我将灵魂与生命置于天平之上
我将鲜血与荣耀遍洒死斗疆场
吾剑在此。
神佑
披锋无当
无蒙其主断首
必将永不言降!”
犬千代头颅低垂,单膝着地,双手托举呈献佩剑:
“吾于此立誓:奉汝为主至斩杀外敌之时。吾将仰此长剑克敌;吾将护卫吾主及风王领全境之安危。有违此誓,必死于剑下。
立誓人,裕赫鲁·明珠。”
活久见。
楼兰曾听爷爷的爷爷说过,很久很久以前的人类中,有那么一小撮,穿得像铁皮罐头一样,做着与那个黑暗时代格格不入的蠢事。他们毫不犹豫地施舍,毫不犹豫地杀戮,毫不犹豫地兑现诺言,毫不犹豫地执行铁律。后来,他们中的领袖得到了宁澜部族馈赠的一把剑,甚至建立了一个庞大的王朝……
爷爷的爷爷教过她这个时候怎样才不会失礼。毕竟,跪在面前的,是人类中最谦逊也最狷狂的一群家伙。
楼兰双手接过佩剑,念动精灵祷文,轻吻雪亮剑身,而后庄严起誓:
“自此刻起,汝为吾之盾,吾之剑,吾之血养,吾之同袍。我允你同桌饮食,同榻而眠。我必不使你荣光受侮,同你护我周全一般,直至夺敌剑甲。有违此誓,必死于剑下。
立誓精灵,依帕内玛·芙蕾兹。”
在郑重地点过犬千代左肩后,后者立马站起身来:“你刚才脑子里又过什么电影呢?我跪半天了,你占我便宜!”
楼兰连眼眶都还没擦干,听到这里也不甘示弱道:“谁、谁让你抓我头发!还恶心吧啦地发什么‘我爱你’,怎么,指望堂堂精灵公主殉情啊!痴线~”
犬千代早把这事忘了,脸腾地一下就烧起来:“你怎么连这种事都!……算了算了!你自己迎敌去吧,那变态对付你这种女孩子手段一定巨毒辣!”
楼兰掐起了小蛮腰:“哈?不要说得像你不会被杀一样!你的骑士道里兑了核废水吗?给我立刻死于剑下啊笨蛋!”
“哼!”×2
两人都气鼓鼓地背对着彼此,楼兰忍不住低声问道:“咱们真的能对付得了他吗……”犬千代点燃香烟:“说实话,没太大把握。但是一定要比他先出击,总比他万事俱备地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要好。”
“找到之后呢?正面交锋肯定是无法避免的。”
犬千代看着窗外稀稀拉拉的行人:“要是有机会肉搏,我应该能应付几下。按你的说法,他手里的破玩意那么厉害,容我想想办法……其实现在想也没什么用,跟他这种专业杀手基本只有一次交手机会,就是见面那一次。你可以稍稍期待一下我的表现哦,毕竟我在学院从来都是裸考来的~”
“全过了?”
“差不多吧,毕业考试过七科。”犬千代掸了下头发。
“总共多少科啊?”楼兰咬着手指。
“四十三科~”
“知道了,我先预备一件漂亮点的寿衣。”
看了看时间,该下钟了。犬千代披好了衣服,走到门口,不忘嘱咐:“我是个普通人,不起眼,你不行。这段时间你先别接活了,反正没几天就过节了。”
楼兰娇嗔道:“不工作你养我啊?”
“我养你啊!哈哈哈……哈,呃~”
施施然走来的妹妹头少女让犬千代放肆的笑声瘪了下去。少女小巧的脸蛋上带着可爱的——假笑。
“诶呀!是骑士大人啊~我说是谁呢,和小姐聊得这么投机。别急着走嘛,我们两姐妹一起服侍您怎么样?算在多美代账上,怎么样~”
啊,多么柔情似水,多么热情如火的好姑娘。如果没有左手指间挑着的胸衣和右手上的柴刀,没有哪个男人会拒绝。
“那……那什么,公事为重,小人就,先……别过来!”
“大人别跑啊,多美代不漂亮吗?还是胸甲不够软啊?”
“丫黑店吧你们!技师都上菜刀了都没人管……姐,我~大姐,我真不知道!!
我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