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夏天的雪

“列车即将到站,请各位乘客拿好行李物品依次下车……”

耳边的安宁被打破,夏言抬头看了一眼目的地,便被拥挤的人流裹着踏上了故土。

北方早已大雪纷飞,南方还是艳阳如春。

夏言站在出站口,一身厚重的羽绒服与周围格格不入。

笨重的行李箱轻靠在脚边,她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并没有人会来接她,只是在等待人流散去罢了。

“嗡嗡”,兜里的手机微微震动,夏言摸出看了一眼,是本地欢迎到来的短信。

左划,删除,干干净净的信箱如同她的气质一样清冷。

尽管努力降低存在感,过往的路人还是会习惯性地看过来几眼,毕竟那一头扎眼的绿色长发太特别。

终于人少了,夏言拖着行李箱走出车站,谢绝一路拉客的司机,轻车熟路地奔向公交站台。

6路公交车的乘客一如既往地多,夏言看了一眼后,默默招了一辆出租车。

阳光透过车窗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察觉到司机时不时打量的目光,夏言迎着地看了过去。

她的目光是淡漠的,仿佛什么都装不进去,却又什么都装得进去,深色的瞳孔里似融了一个寒冬。

“姑娘是本地人吗?”司机看起来是个话多的人,找个话头便寒暄起来。

“是。”

夏言一口流利标准的普通话显得有些疏离,不过并不影响司机的兴致。

“哟,两年没回来啦,咱这儿变化可大了……”

司机一路喋喋不休,夏言偶尔附和一句,终于熬到目的地,一栋略显破旧的单体楼映入眼帘,不过两年不见,它却像经历了十年的沧桑。

轮子碾过坑洼的水泥地面,一路穿过幽暗巷道,楼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大爷大妈一边拉着家常,一边晒着太阳。

看到夏言时,大爷大妈们明显安静了一瞬,毕竟这里难得见到如此靓丽的年轻姑娘,老街留下的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

老式的楼房没有电梯,夏言费了很大力气才把行李箱搬上六楼。

泛着黑色的铁门上贴满了小广告,夏言掏出钥匙开了半天才拧开生锈的锁。

一股经年累月的霉味混着灰尘扑面而来,阳光透过窗帘细缝漏进来一缕,正好斜打在客厅的茶几上。

夏言屏住呼吸拉开了窗帘,玻璃卡着铝槽艰难划过,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新鲜空气迫不及待涌了进来。

活人的到来打破了老屋停滞的时光,阳台的玫瑰早已枯萎,只剩下光秃秃的杆杵在花盆里,掀开辨不清颜色的遮灰罩,布制沙发上还残留着她曾留下的污渍。

拉开电闸,拧开水阀,一直忙碌到晚上,夏言才将房子勉强收拾出来。

这间老屋是爷爷奶奶留给她的,也是她现在仅有的东西了。父母各自有了新家庭,而她早已成年,无人会关心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是否过得艰难。

昨天,发现在一起一年多的男朋友劈腿之后,夏言二话不说就提出了分手,走得干脆利落,仿佛从不曾投入过感情。

人生的每一段对夏言来说,都是彻底抛弃,她仿佛在不停地向前,从不回头。

不止一个人说她冷漠,可她从不在乎,生活还要继续,感情投入太多会绊住脚步,也许她追求的是自由,曲高者和寡,孤独才是该有的常态。

踏着夜色出门采购了一堆生活用品,顺便买了桶方便面打算凑合吃点。

回来时,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猫跟在她身后,“喵喵”地叫着,夏言不忍心,便将泡面伴侣火腿肠小心喂给了它,结果小猫就一直跟着她回了家。

“小东西,我可不会在这儿待太久。”

夏言无奈地看着小猫,她给不了一个温暖的家,早知道会被依赖上的话,那么一开始她就不会停下。

“喵~”脏兮兮的小猫地蹲在门口,蓄着泪水的双眸可怜巴巴地望着夏言。

这时,客厅的灯泡闪烁了几下,“嘭”得一声炸开,受惊的小猫“喵呜”一声窜进楼道消失不见。

老化的电线短路了,整个屋子陷入一片漆黑,夏言打着手机电筒鼓捣了一阵,最后还是无奈放弃。

倒霉的事情总是一件接一件,手机在这时也响起电量即将告罄的提示音。

看来今晚得另找个住处了。

南方的冬夜还是挺冷的,一阵寒风吹过,夏言抬手拢了拢衣领。

便利店的暖风开得足,她扫了个充电宝,随便买了些关东煮填肚子。

墨绿色的长发衬着冷白的皮肤更加白皙,左眼角一颗泪痣平添几分冷艳,将原谅色染上头的美人很少见,店员不禁多看了几眼。

钟表绕过十二点,夏言起身走出了便利店,掏出打火机点燃一簇火苗,任寒风将它吹灭,才轻轻对自己说了一声“生日快乐”。

一切重新开始,过往就让它随风而去。

一个浅浅的笑容荡开,夏言踩着细长的影子上了出租车。

“姑娘,您去哪儿?”

“城南新区中心大厦。”夏言划拉了一下地图,随口报出一个地名,城南是新开发出来的区域,发展很快,俨然已经取代先前繁华的北区商业中心,她的新工作便是在那里,明天报到,住得近点儿也方便。

“嗡嗡”“嗡嗡”“嗡嗡”,手机锲而不舍地震动声,将好不容易睡着的夏言吵醒,屏幕发着刺眼的白光,时间才凌晨三点,陌生的号码占据着屏幕,已有十多个未接,谁三更半夜打电话?

夏言忍住脾气,划到了接听:“喂?”

“言言,是我。”

听见熟悉的声音,夏言立刻就要挂电话,她不喜欢纠缠不清。

“言言别挂!我错了!言言!我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吗?”话筒里传来嘈杂的背景音,音乐混着人声,震颤着大脑皮层。

“言言,我知道错了,我好想你,我喝醉了,你来接我好不好……”

听见对方的乞求,夏言无动于衷,利落地挂掉电话,将手机调到了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