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剑太难了
老头的坟陈水和坟慧是不会去的,所以李耗子开车送他们回去。
要去老头的坟,中间还有两座孤坟,车停下来,只有陈长天赵小雅几个上去。余下的把车开到老头的坟那边等着。小草乖乖在车上等着,红衣女子也没有下来。
陈长天一路上已经削好了一根箭身,没有箭羽,取出弓斜背在身上,一身气势浑然一变。
军伍出身的王锋已然察觉,贴到赵小雅身边小声说道:“小姐,这个人有杀气。”
平时没爬过多少山的赵小雅走在这座斜角已过四十五度的山上,早就气喘吁吁,盯着前面走的陈长天啥也没看出来,小声急促问道:“他厉害吗?”
“这要打过才知道。”
没有箭羽,射出的箭飞行路线极其不固定,陈长天略微试了几次就没再试射,木头本就是随便捡的,没那么坚固,估计只能承受一满弓的力道就会断,只要射程控制在三十米以内,他就能用这个没有尾羽的箭射中目标。
齐大柱,就在这里,一个人拖了六个鬼子,死于拔雷自杀。
地下埋着的人只存在于老头的口述,他也只是照例说说。以赵小雅对他的态度,他也不会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在他和陈云,赵小雅这些人之间,有一堵厚厚的墙隔了起来,哪怕是亲弟弟陈出新,也是如此,他们有个圈子,他融不进去。他还是喜欢那个赵小雅的大哥那样的人,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能痛痛快快的把坟上完。
爬上一个山梁,陈长天撇下赵小雅和搀扶赵小雅的王锋独自向前,身形灵活,悄无声息,偏偏速度极快,弓在手,箭在弦,蓄势待发。
一只灰色野兔从十米外草丛中猛然窜出,飞速向不远处坟包下的窝里冲去。距离窝两米!一米!半米!
弓半满,一箭射出,没有尾羽的箭穿过厚厚的草丛后发先至,野兔迅猛的速度已经不允许它再去躲避这支箭。
等到赵小雅和王锋越过山梁,见到陈长天手里拎着只还在微微蹬腿的兔子,血顺着插入体内的箭流了一地。
赵小雅算的上养尊处优的典型,一上山,什么都暴露出来了。累个半死的她实在是没心思关注陈长天的猎物,也毫不在意,她想要这些东西,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王锋则是微微惊讶这个少年走了这么就的山路,还脸不红气不喘,哪怕是他,也已微微气喘。
这个山上的最后一座孤坟上完,下山路好走多了,远远就看到了停在山下的三辆车。送陈水回去的的李耗子又来了。
路边再往下走走,沟里就是老头给自己挑的坟地。
陈长天一直不明白,老头那么大的本事,怎么会安心一辈子当个农夫,甘于贫苦呢?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一个什么样的人,能甘于一辈子贫苦?一拳打死自己人够不够,老头的死告诉陈长天,地下的这个人,他够了。
老头对陈云和陈出新,大部分时候和对陈长天没什么区别,过年时压岁钱永远都是一人十块。从小生活优越的两人对爷爷的感觉都是穷,小时候的陈云上山就会缠着爷爷,拽着老人充满仙气的胡须让他下山吃香的喝辣的。老头总是笑呵呵的看着陈云撒泼打滚不答应。
等到长大了,懂了些事,陈云就不再提了。
让陈长天意外的是那个来头神神秘秘的红衣美女,竟然也跪下给老头磕了个头。这就让陈长天更摸不透了。
“哥,我们走了。”站在路边的陈出新与陈长天道别。上坟只是众人匆匆回来一趟而已,许多话来不及说也不必说。
陈长天挥手道别。
临行前陈云劝陈长天今年暑假早点回来,不要摆地摊了。陈长天笑了笑,没拒绝,也没答应。
阳光底下,陈云那彰显混血身份的蓝色的大眼睛向陈长天眨了眨。
几个山爬下来,已经是中午了。众人拿出带的食物,就地吃饭了。陈长天把兔子清洗干净,当场烤了起来。书包里早准备好调料,今天也是运气好,本来以为下午进了林子里才能打到些野味,不料在山上就遇到了,正好当午餐。
他做饭的手艺不是吹的,六岁就被老头逼着做饭,现在炒一盘青椒,也有人会把盘子里的汤汁舔干净。
陈长天也终于有空把笑得很灿烂的小草拉过来审问一番。
“聊啥呢,这么乐?”
小草俏皮道:“保密。”
小小的羊角辫左摇右晃,让陈长天有些忧伤,小草都学会对他保密了。
添加好木炭,陈长天破天荒地的走向了独自一个人蹲在路边的红衣大美女。
“我叫陈长天。”
红衣美女仰着头,笑盈盈的看着陈长天,不说话。
把陈长天看得一脸尴尬,明明蹲在地上的她仿佛一位老师在看自己的学生。
“这位大姐……姐,你怎么称呼啊?”略微上来点脾气的陈长天继续问道,最后一个姐字咬的很死。
红衣美女一阵大笑,示意陈长天蹲下来,小声道“你妈见了我都要叫一声姐姐,你觉得怎么称呼合适啊?”
陈长天眯眯眼,你这是占我便宜还是占我妈便宜啊?
他母亲那一脉的亲戚,从来没来过,他也从来不知道,老头喝了酒顶多在坟前骂一些儿子不孝,自找死路的话。从来不提那个埋在旁边的女人,仿佛从来没有这个人。
不过这些东西,对一个早早没妈的孩子来说,也算不上多重要。
“大姨?你这年纪也跟不上吧?”
红裙美女插空应了一声哎,占了点便宜就笑的合不拢嘴,藏在连衣裙下优美的身材曲线若隐若现。惹得不远处的青苹果赵小雅暗骂一声骚狐狸。
陈长天一阵无语。
“你的肉要烤焦了。”红裙美女示意道。
“焦了就不吃了。”
“可我想吃啊,你是个高中生,应该知道,信息是值钱的,尤其是一些你以前接触不到的信息,那更值钱了。”
陈长天把兔子烤好,只撕了条小短腿递给他这位陌生得大姨。你要说我就听,你不说,我就不听,你想拿这来钓鱼,就找错人了。
余下的众人分了分,一只兔子而已,都只尝到了些味道。
赵小雅不懂哥哥为啥要让他来问这个人参不参军,这么好的厨子,参军可惜了。
“别看了,我知道我漂亮,这么点肉就想换一些信息,你傻还是我傻啊。”
“大姐,一家人怎么说两家话呢?”蹲坐在对面的陈长天抱着小草的陈长天看着这位大美女。
红裙美女不知从哪摸出来一封热乎的信,递给陈长天。
带着女子体香的信,字迹潦草到陈长天一眼就熟悉,竟然是老头写的。
没有着急看内容,把信合起来装兜里。老头的信这个点到自己手里,估摸着事情并不小。
红裙美女也并不着急,慢条斯理的起身回到车上。
“哥,那个姐姐刚才和我打赌说你看了信,就会让我跟她走,我不想。”小草紧紧拽着陈长天的衣角。
短短几句话,陈长天就知道了信里的目的。
死聋子,真是死了也不让人安生,死了也要送走小草,当年让离家出走半年一身戾气想和老头斗一辈子的的他回到家里,也是老头用小草逼迫他。
陈长天疼爱的摸了摸小草的羊角辫:“谁都不能从我身边带走你。”
得到满意答复的小草又高高兴兴。
“谁都不能。”陈长天又自言自语补了一句。我一个人带着小草边上学边挣钱,那么多辛苦都熬过来了,眼看就要上大学熬出头了,你凭什么?
取出信,看也不看,丢进了还没熄灭的炭火里,烧个干干净净。
人都死了,事怎么那么多?
下午进林子,没遇到什么好猎物,带着几个人也没啥兴致打猎,五六处荒坟上完,终于解脱了。
赵小雅临走时问他要不要参军,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李耗子给他带来了那个红裙女人的信息。
董天月,二十八岁,京都大学含金量极高的数门语言教授,教龄三年。
二十八啊,这年纪就想当我大姨?
陈长天与小草拿着最后一点票纸,跪在山顶院子里烧了。
“老头走了没几年,咋两就住进了二叔家,你说老头会骂我吗?”
小草摇摇头。
站在门口,陈长天不由得想起了四年前老头破天荒地送他离开的场景,那时候小草才三岁。
老头带着顶旧帽子,穿着厚衣服,破旧棉袄没有系扣子,拄着根拐杖,白胡子随雪飘飞,永远一副活神仙的样子。
风雪送离人,霜鬓归不归,望眼苍茫尽,唯留须发白。
与二叔二婶道别后,李耗子开车送他们回去。匆匆的来,匆匆的去。
一个农村,留不下一个农民,却住进去了一个不该住在那里的人,是一件荒唐的事。
一路上路过县城上了高速,两个时辰就到家了。
李耗子上楼坐了坐就走了,说是出去浪去。
陈长天要了李耗子的电话,存进了他自己挣钱买的那部二手小灵通。
明天是周五,还要上课。晚上八点洗漱完就睡了。
一张单人床,一张小床,两张床拼在一起,睡着一大一小相依为命的两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