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从搭话怪异小姐开始
天色渐黑，正是东京的上班族们从写字楼中走出来，前往居酒屋或者乘上回家的列车的时间点。
一个不起眼的小公园中，北川凉坐在长椅上，面前放着块折叠金属架支撑的画板。
他已经坐在这里三十分钟了。
削出细长笔芯的铅笔在画纸上不断落下，又似乎是在书写着什么。
但如果靠近去看，便会发现画纸上其实并没有什么可以说道的实质性内容——只是将公园对面的无人便利店的大致外观简单打了个草稿，然后画了一个女子的人像。
线条交错混乱，比起是素描或者速写，反而更像是漫不经心的涂鸦。
因而很容易得出结论——年轻，穿着得体，且外貌相当俊朗的他，更像是在黄昏与黑暗交界的暧昧时间节点，在这里以自己的外在作为资本，试图勾搭几个浅薄的女性过夜。
然而事实却是，不时有女性前来搭讪，其中不乏外貌出众者，却偏偏都被拒绝了，只能失望走开。
渐渐的，路过这个小公园的人少了。
随着太阳最后消失在高楼叠嶂的山谷中，这座城市的温度反而上升了不少，各色的霓虹灯光在楼间巷尾亮起。
夜色中，一个穿着OL装的白领模样的女人走了过来，应该是喝了酒，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
她走到北川凉身边，看了看他的年轻俊朗的脸，醉醺醺地凑了上来，搭讪道：
“你好，帅哥，大晚上的一个人吗？”
清香的蜜桔香气带着淡淡的酒气飘了过来。
“嗯。”北川凉并没有转头，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句。
女白领被没有被这冷淡的态度给击退，笑着继续道：
“想喝一杯吗？我知道有一家不错的居酒屋。”
她嘴唇上涂的口红色泽艳丽，在路灯下反射出淡淡的光点。
“我这边走不开呢。”
北川凉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后，再次拒绝了。
他的声音带有微微的磁性，里面更是有种让人难以拒绝的力量。
之前铩羽而归的那几位，便是被如此赶走的。
“……因为你在画画吗？”
女白领却并没有放弃，她伏下身子，端详着这幅简单到甚至无法用言语多评价几句的画。
以她的审美来看，草率的落笔，凌乱的线条，别说是一幅画作，就连说是速写都十分勉强。
然而，这不重要。
借着这个机会，她的脸颊却有意无意地凑近了男人的脸。
蜜桔香气更加浓郁了，瞥了眼灯光下她脸颊上苍白的粉底，北川凉嘴角嘲讽地扬了扬。
“并不是，其实，我是在构思我的新小说。”
收起笔，他浅浅笑了笑，狭长的眼角，以及比常人略薄的嘴唇乍看似乎有些刻薄，但整体五官搭配起来反而又相得益彰，有股淡淡的文艺感。
女白领看见这笑容不禁愣了愣，片刻后才继续说道：
“可是……你这不是在作画吗？”
北川凉叹了口气。
“小姐，眼睛看到的东西，并不一定会是真实的——凡是肉眼所见之物，人类往往会选择懒惰地依靠固有经验加以主观臆测，得到的结果甚至有时会与真相大相径庭。”
“那个……你是在说什么？”
女白领可爱地眨了眨眼，一脸没懂他意思的模样。
北川凉举了个例子。
“就譬如说，以旁人来看，您现在是在做什么呢？”
“那不是显而易见吗？”
女白领捂嘴笑了笑。
“这要我说出来吗？人家是在跟你搭讪呢，小帅哥。”
她一对杏仁般的眼睛眨了眨，红唇带着魅惑的气息凑到了他的耳边，轻声吐息道：
“说真的，想要去喝点什么吗？为了你这张可爱的脸，人家愿意请客呢。”
北川凉却摇了摇头。
“谎言。”
“就像我刚才说的，如果是观察不仔细的人，多半会以为小姐你真的是下了班搭讪，找刺激排解寂寞的普通白领。”
“然而，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小姐你身上有意思的地方——脚上的这双平底鞋是警视厅定制的款式，走路的姿势比普通人要板正许多，像是受过专业训练……并且，最为明显的是，右手的手掌内侧有黄色的老茧，是很明显的长期持枪痕迹。”
“因而真相和肉眼所见的外表是矛盾的——你是警察吧？”
女白领错愕地看了他一眼，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
然而，却并没有发现任何老茧的痕迹。
“你耍我？”
她蹙起眉，知道刚才下意识的动作已经将自己的身份揭露了。
女白领……或者说女警，并没有因为自己身份被人揭露出来而慌张。
但面前这个男人敏锐的洞察力，却让她有种自己被人看光的赤裸感。
北川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一点小惩罚而已……对我说谎，除非你是羊宫妃那，否则我才会同意你的邀请。”
“呃……”女警愣了愣，“羊宫妃那是谁？”
“不知道吗？”
北川凉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原来你们岛国年轻人也有不追新番的吗？”
“新番那不是死宅追的吗？你这话说的，你自己不也是岛国人。”
女警瞪了他一眼。
“而且，谁规定了，警察就不可以下班找夜生活吗？”
她用力地挺了挺值得让人骄傲的胸脯。
“难道你不应该因为我的身份，更加兴奋然而同意我的邀请吗？”
北川凉却并没有搭理她，指了指前方的便利店，答非所问道：
“你看那位小姐，已经在那里站了半个小时了。”
“小姐？”
女警下意识看过去，能够看见的只有透明的便利店玻璃，以及摆在货架上的货物。
整个便利店内外都是干干净净的空无一人。
“是的，你不觉得那位小姐衣品相当有意思吗，就像是杂志里面的模特——不过是十年前的那种。”他煞有其事道。
“你在说什么？”
女警一脸莫名其妙。
“便利店里面明明一个人都没有！”
“那外面呢？”
“也没有！”
“……看不见吗？”
北川凉喃喃道，“是「隐身」？还是说单纯的「存在感丧失」？”
“那个，你到底在说什么？”
她表现的更加糊涂了。
“没什么。”北川凉叹了口气，“只是，看来你没有把我刚才的话当回事呢，警察小姐。”
“你上学时的科学类课程一定很差——哪怕是别人系统整理后总结给你的知识，对你而言吸收起来都很有难度。”
“眼睛所见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相。”
“不过，还是要感谢你，宫城警官，给我做了一个参考。”
最后一句话的“宫城警官”，让女警脸色突变。
她语气霎时冷了下来，死死盯着北川凉，眉头紧锁。
“你知道我是谁？刚才都是在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