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台锁清霜

路程漫长,他们一行走了好久好久。

瑟瑟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瑟罗玉,可是她不想他有负担,那日他和力普的对话,早就被她偷听到了。

虽然西戎是兰竺的仇敌,可大王却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这辈子深爱的人。既然不能像索娜珠公主那样陪他上战场,那就回到西域阻止阿弟和旦木的图谋。届时她会以父汗为旗帜,劝说兰竺人稳居西域不与西戎为敌。

至于嫁给旦木,那是绝不可能的!

寒郦离开皇宫的时候,顾凉易带着苏忆梛已经回到了相府。时隔数月不见,顾凉易似乎瘦了很多,格外清逸俊冷。

四目相接的刹那,她有些微微颤抖,“驸马何时归来的?”

“数日前……听说你在宫中心情很愉悦,我一时不愿打扰!”

明明就是不欢迎她回府,却偏要说成这副用情至深的样子。

“夏嬷嬷说——苏家表妹也一并回来了?”她不过试探,语气都有些发软。

顾凉易倒也不遮遮掩掩,将她请至凉亭,淡然的细聊。

“梛儿身怀有孕,我……要迎娶她为侧室,恳请公主应允?”

寒郦当即有些怔然,她很久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怀孕了?”

“是——”

“顾凉易,你何苦做到这一步呢?”她强忍泪意,抬眸凝视着他。

“我们之前是有约定,可孩子等不了!若梛儿没有名分,生下来便会遭旁人白眼。”他心底明白实在对不起寒郦,可是他不得不这么做。

以后他还有的是时间来补偿,那个时候说不定他们可以彼此坦诚。只是眼下绝对不是好时机,皇上肯定会龙颜大怒!

“我明白了!”她闷声笑道,随后转身欲走。

“寒郦,我——”

“我们并无夫妻之情,既然苏姑娘已经怀了你的孩子,那就把她迎在府里吧!”

寒郦居然这么痛快的就答应了,顾凉易心底有股说不出的怅然。他神色落寞地驻立在原地,静默地凝视着她的身影,直到她彻底走出他的视线。

去往离园的路,她从不知会有这么漫长,仿佛能走尽人的一生。她和顾凉易新婚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然而如今他们再无可能了。

苏忆梛横在他们之间,成为不可逾越的山海,亦或者是她横在他们之间,成为青梅竹马的阻碍。

既如此,待苏忆梛将孩子生下来,她就找时机向皇兄请旨和离。这样也能让顾凉易情得圆满,此生不必如她这般痛苦。

秋去冬来,很快就到了上元节。离园的梅花开得正好,殷红一片暗香浮动。

苏忆梛小腹已经显怀了,颜雪搀扶着她步履轻缓地走在小径上。公主虽再三说过不必请安,可她心底着实过意不去。

梅林中,寒郦抱着坛青梅酒正准备自斟自酌。闻声向后望去,不成想来了不速之客,因此她忙起身迎上前去。

“如今你多有不便,不用隔三岔五来请安。”寒郦望着她隆起的小腹,竟有一瞬间的失神。

“妾身明白公主的好意,但少卿嘱咐过,让我平日里替他多关心关心您。”

顾凉易会有这么好?寒郦不禁嘴角微勾。

可她并不知道苏忆梛心底的愧疚,她时常于心难安。

“有心了!梅林风大,颜雪扶着你家小姐回去吧!”

颜雪瞅了瞅身侧的小姐,然而小姐依旧置若罔闻般一动不动。

寒郦不免有些心烦,她指了指身后的石桌,悠闲地说:“上元佳节,我刚从宫里回来就是图个清静。”

话已至此,苏忆梛只得点点头,随即心有不甘地离开了。

寒风呼啸,颜雪替自家小姐紧了紧披风,满脸不悦地说:“小姐,你管她做什么?”

颜雪看见那个公主就厌恨,苏忆梛不由得闻声大怒,抚着小腹冷声呵斥:“颜雪!你怎么这么没规矩,要知道我们的身份!”

“哎呦!”颜雪脸色瞬间发白,连声道:“都是奴才的错,小姐您小心孩子啊!”

苏忆梛叹了口气,望着墙外的烟火,忽然想起了赵繁。她不由得驻足观望,泪水不知何时悄悄流出。

梅林里,寒郦一个人边哭边饮酒。这青梅酒果真好喝,她听到烟火燃放的声音,仰头大笑:“郦安烟火匆匆,不知今夕何年,明月又照谁归?”

酒入愁肠,人似谪仙。她随风起舞,身上披着的绒衣滚落在地。漫天绚丽中,有脚步声渐渐传来。

寒郦有些头昏脑胀,她随心所欲的轻歌曼舞,歌声婉转舞姿曼妙,笙歌夜宴不敌她天姿国色。

不知道跳了多久,她脚步有些站不稳。整个人向后一仰,酒坛当即碎了一地。她惊呼着想要站立,不料下一瞬却落入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

她有些醉,竟看到了顾凉易,可这个时候他不应该陪着苏忆梛吗?

“你走错了吧?”

“寒郦!”

“我不是寒郦,是囚儿,我是……顾凉易的结发妻子……”

玉面惊鸿气质冷冽的顾凉易,难得慌张失措:“你醉了,寒——囚儿,醒醒!”

“我没醉,我只是有点累,好想睡觉啊!”

“好,我这就带你回去。”

离园幽僻,顾凉易看到夏嬷嬷她们正守在廊下,心里忽然有些难为情。因此他便将她抱在怀里,抄小径去了自己的房间。

一路上寒郦并不安稳,她时不时伸出手揽住他的脖颈,一会儿把他当成团团,一会儿却又把他认作其他人。

“囚儿,不要这样!”

一阵风吹来,寒郦发抖地往他怀里钻,又痒又令人动弹不得。

等到了内室,刚将她放在榻上,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她一把拉到身前。

“哈哈哈,我还想喝梅子酒……”

距离之近,她浑身散发着清香诱人的青梅味。顾凉易目光幽深难测,他咽了咽口水,故作冷静地说:“我没有酒,你醉了。”

“骗人!你把酒藏起来了,就在这里!”寒郦醉意十足,她娇嗔一笑,突然将手放在他的唇角。

顾凉易俊颜微红,勉强将她张牙舞爪的四肢按在身下,这才长舒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