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台锁清霜
“怎么了?是不是很想我!”
“无耻!”
西戎大王子瑟罗玉,五年前他的父汗铁木克曾向她的父皇求婚。只是当时的求婚对象不是他,而是他的父亲。如果不是顾凉易力挽狂澜,西戎内乱突发……差一点她真就成为他的继母了。
怪不得他眼眸那样深邃,难怪初次相遇那般眼熟。
“无耻的是你们汉人,为什么如此诡计多端?若不是那个小白脸用计歹毒,他怎么会娶到你?哼,你皇兄那么厉害怎么没想到我竟能只身前来南穆。”他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隔着发丝他的呼吸轻轻浅浅地落在她的耳朵里,痒痒的令人无法隐忍。
寒郦牙齿紧紧抵在下唇上,浑身被他死死禁锢挣脱不得。她怒气十足地骂道:“枉你也诵读诗书,竟然做出这种令人不齿的行径!顾凉易再怎么不堪,也没有像你这么不堪!”
她故意激起他的愤怒,好争取解救的时间。可惜今天没有带夏嬷嬷一起出来,真的该听顾凉易的话。寒郦忍不住有些埋怨自己,如果因为自己导致对南穆不利,她宁可一死了事。
瑟罗玉俊脸狰狞地冲她吼道:“你懂什么?我对你……罢了!囚儿,我不会放了你的,今晚我就带你回西戎。哈哈,我要让顾凉易身败名裂!”
“你以为夺妻之恨就能激起顾凉易了?你未免也太小看我的夫君了!他是顶天立地的君子,我劝你还是早些收手吧!”寒郦忍不出劝他。
瑟罗玉使了个眼色,力普立即打了个唿哨,随即一匹枣红色骏马从巷子口奔来。
寒郦自知反驳不过,忍不住柔声劝诫:“洛兄,你这又是何必呢?强扭的瓜不甜,即使你掳掠我,最终也不过是得到一具尸体!”
瑟罗玉低头望着怀里肤如凝脂的女子,叹息道:“你又是何必呢?明明他不爱你。”
寒郦登时有些绝望的悲哀,原来顾凉易不喜欢她,连他这个异族人都知道。
瑟罗玉一只手扣着她的脖颈,另一手却将怀里的美玉塞到她的腰间。他动作熟练地翻身上马,随后迅速将她抱到马背上,转头就拉着缰绳准备离开。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黑衣男子趁着瑟罗玉不留神一把将寒郦拉到自己怀里,顺势将瑟罗玉和力普挤到巷子里。
瑟罗玉自然是不甘心地奋力反搏,却抵不过黑衣男子连连招式。力普几次偷袭不成,反倒被黑衣男子刺破手腕,主仆二人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被几个侍卫给扣住了。
即便是被扣住了,瑟罗玉依旧面不改色,嘴角微勾冷笑道:“你要是有本事就一刀杀了我,不然过了今天,你可就没有扬名四海的机会了。”
黑衣男子反唇相讥道:“杀你?还不是时机。来人将西戎大王子安安全全地送还给西戎,我想老汗王应该知道怎么做!”
说着瑟罗玉就被捆绑着押到马车中,寒郦看着他高挺的个子被绳子死死捆绑着,甚至连走路都踉踉跄跄的,想着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我终会得到我想要的,哼!下一次他不会再走运!”临上马车时,瑟罗玉猛地扭头冲马上人喊道。
黑衣男子径自甩了甩手里的马鞭,马车疾驰而去,眼前徒留尘土扬起又落下。
刚刚还喧嚣的巷子终是寂静无比,空旷的小巷里只剩他们两人。
寒郦心下有事不由得愣愣出神,恍惚间黑衣男子揽腰发力一把将她抱到地上,稳稳落地她的衣袍摆转起仿若一朵莲花。她抬眼直直看去,这才看清那人的面容。
君面温如玉,恍如脑海里那张清秀完美的脸,此刻竟真的浮现在眼前。雨中相逢他长身玉立单手支着把素伞,泥泞的青石路,他一袭白衣却纤尘不染。
“是你!”
两个人不由得异口同声道。
“你到底是谁?”寒郦望着他一脸惊喜地问道。
他牵着马,风将他鬓角的发丝轻轻浮起,光洁的额头上有些擦伤,他侧颜俊秀斜对着她一字一句道:“在下沈澜,字玉徵。”
“原来如此……你竟是……沈将军,我早该猜到!”寒郦低声反复嗫嚅到。
怪不得他能够自由出入丞相府,怪不得这般俊秀非凡又武功高超。
“玉面修罗”果然名不虚传!
沈澜虽然美姿仪,却言语不多。许是久居塞外,此刻他竟十分腼腆,尤其是今日这种情况下再相见。
“多谢你救我!”
寒郦真心实意地感激他,每一次最落魄的时候都是他救了自己。
彼时夕阳残血,秋风习习。夕阳昏黄浅浅地落在面颊上,映得光影斑驳。
沈澜素然地点点头,凝望着她缓缓道:“若不是顾丞相料事如神,我也不可能这般及时赶到。只是——”
“只是什么?”
寒郦仰头反问,他顿时有些愣住,墨黑的眸子里似乎有些惊喜,可又似乎有些疑虑。
“只是你不在计划内,为何瑟罗玉会抓住你呢?姑娘又为何女扮男装?你到底是谁?”沈澜眼波微动,细细地望着她。
寒郦抿嘴一笑,随即道:“说来话长,刚才那个疯子说我和他爱慕的一位汉族女子长相酷肖,真是白白受冤。今日出来实为陪同公主,所以我这番打扮。”
“竟是如此,那你……你是丞相府中的?”他神色有些莫名的紧张,嘴唇微抿不细看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婢女!”
沈澜随即畅然一笑,语气温和地说道:“怪不得!我说你那日怎会如此落魄,不知如何称呼?”
“哎呀!不好!我奉命跟着公主,不成想竟跟丢了,刚刚又被这人劫持,这可怎么交代。”寒郦一面故作慌张地答道,一面又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我陪你找找,寒郦公主不见了可是大事!先不要声张,也不要慌张,跟我来!”
说着沈澜神色不置可否,却也没再询问她其他事情。整个城内都找遍了,两个人难免都有些泄气。
“沈公子,可能公主已经回府了,不然丞相府早就出动大批人马了,我们真是找糊涂了!”
“说的也是,我送你回府!”
等快到门口时,她忙匆匆敛色告辞道:“多谢沈公子,婢女低微如若被主子得知必不会有好果子,且待来日我定会请公子聚仙德一聚!届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澜一路上都在怀疑她的身份,听到她这么一说反而释然了。
“一言为定!”
他笑望着她,语气干脆果断。
寒郦俯身行了个礼,转身急匆匆地赶回府里,刚到府门口就被怒气冲天的夏嬷嬷拦住,并让人将她拉到府内。
沈澜落寞地站在拐角处,身影被树荫遮住,想到她被严厉的仆妇一把拉走,心里不免为这位萍水相逢的姑娘担心。
“大将军,宫中传来急诏,请速速奉旨!”隐藏在身后的侍卫俯首走至他面前,低声禀报。
听此,沈澜不由得单手拈花,不过片刻地上便落下几许残瓣。他似乎有些出神,等到身旁人再三催促,他才含笑离去,身后徒留淡淡花香。
“公主,今日之事不可再犯!”夏嬷嬷有些动怒,倘若公主出了半点差池,如何交代!
寒郦心底满是悔意,她乖巧柔顺地挽着夏嬷嬷的胳膊,语气和顺地答道:“嬷嬷莫气!我知错了,今日之事万万不可告诉皇兄!”
夏嬷嬷本就疼爱她,此时更是忍不住轻轻抚着她的秀发,只得无奈地重重叹息。
“对了!如钩快将顾相家书奉与公主。”夏嬷嬷怜爱地望着她,忍不住替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公主担忧。
“我的小公主何时才会长大?”夏嬷嬷看着她急不可耐地扯开信件,满目无奈的宠溺之情。
寒郦慌里慌张地将信封扯开,如获至宝地打开信件,嘴里却口是心非道:“我早已长大,我只是想看看顾凉易到底有什么说头!”
白皙的指尖缓缓将信笺慢慢平铺展开,素色信笺上行云流水字体跃然纸上。
“近日京都或有事端,切莫私自离府。吾已嘱咐管家好生照料,汝万万不可任性。数日前因由离府,缘由不必细说……”
满纸言语虽只是敷衍,却仍有关切之意,寒郦将信件小心翼翼地折好放置在一个朱盒里。
明月当空照,月色皎洁似水落在庭院中。庭院深深,一砖一石、一花一木恍如昨夕,顾凉易独自一人立在窗前凝神,微风轻轻扶起白玉冠带,俊雅的双眸中似乎泛起小小涟漪,他忍不住想起幼时那段辗转流离的时光。
祖父顾青轩因言获罪至此家道中落,幼时双亲不幸离世。孑然一身的他在顾安的陪伴下懿州寻亲,若不是苏家的恩待,尚有今日顾凉易!
祖父生平仕途不顺,他却平步青云,年纪轻轻便位居高位。门楣已光耀,恩人却不在。
即使这般地位,也换不来时光逆流。苏家伯父生性淡然不慕名利,不成想竟被奸人所害。一入京都四五年,豪情壮志均以实现却未报再造之恩。
满目伤感之际,却见苏忆梛杏衫罗衣款款走来。月色下,依稀若旧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