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台锁清霜
赵繁累的连连瞌睡,忽然榻上人微动,他立即醒过来关切地问。
赵怡然抬眸见他神色憔悴,不免心下感动,“繁儿,我们还有几日到京?”
“还有数天,长姐好生休息,其他事情都交给我。”
稍后赵繁亲自喂她吃药,随后才去安顿一下队伍。
力普满头大汗地扛着羊腿过来时,索娜珠数着星星早已睡着。他不由得凝神细细地看着她,目光深究难缠,这一刻可能一生仅此一次!
许是羊肉的味道太香,或是力普过于专注,竟没注意到索娜珠眼眸微微睁开。
“力普”,索娜珠抬眸望着咫尺之遥的力普,眼神疑惑地拍了拍他。
力普神色尴尬地怔了下,然后举着羊腿递给了她。
索娜珠立即心急地咬了好大一口,嘴角沾满了油,嚼着嚼着眼泪不由得飞落。
力普手足无措地扯着自己的衣袖去替她拭泪,还没来及的开口,只听索娜珠带着哭腔说:“力普,谢谢你!说实话,多想不管不顾让你带我偷偷跑了!”
她眼眶红红的,抽噎着再也吃不下了。
力普看的眉头紧蹙,心疼地幽声道:“公主——”
“力普,其实我就是——”
两个人正说着,忽然四周灯光骤亮,孙嬷嬷一脸怒气地扑上去拽住索娜珠,皱着眉嫌弃地扔掉力普辛辛苦苦才找来的羊腿,边走边埋怨:“公主,您身为女子,竟然这般粗鲁无礼——”
力普双拳紧攥,默默地捡起地上的羊腿,追出去的脚步却被迫牙关紧咬地收回。
索娜珠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孙嬷嬷往前走,可是孙嬷嬷依旧数落不停,不知道说到那一句,索娜珠脸色一冷当即拔出佩剑。
孙嬷嬷立即骇破了胆子,颤抖着说:“公主,您未来可是南穆皇后,您可不能胡来!”
侍卫们一时紧盯着索娜珠,都不敢乱动。
“力普!”索娜珠高声喊道,“把羊腿给我,我们西戎人向来不拘俗礼,以后谁再教训我,就问问我手上的刀同不同意!”
孙嬷嬷当即捶着胸口默默叹气,索娜珠看了眼力普,只得接过羊腿和她回房了。
西戎公主拔刀抢羊腿的消息,传到南穆不过几天后。
寒祁照常正在批折子,突然探子来报。
“禀皇上,公主再过半个月就到了。”
寒祁侧颜如玉,漠然地点了点头。
突然,探子有些支支吾吾,寒祁看他着实奇怪,便扬声问:“怎么?难道路上公主不适?”
“这倒不是,只是前几日公主为了吃羊腿,还拔出了刀!”
不同于探子的大气不敢出,寒祁没忍住笑了出来。
“竟有这等事,这是什么羊腿?”
“皇上?”
探子满眼错愕,寒祁笑了笑扬手挥走了他。
其实孙嬷嬷那边也有消息传来,说是这索娜珠公主不服管教,礼仪教养纷纷置之不理。寒祁冷哼一声,心想这蛮夷之地的女子果然如此!
由于后宫大选,寒郦便暂时住在宫里,以便到时替皇兄把关这些待选之女。
顾凉易隔三岔五来宫里看寒郦,两个人有时候会去后花园散心。有好几次,寒郦明显感觉到身旁人的心不在焉,以及他难掩的落寞忧伤。
尽管他从未说,但她心底明白这是为什么?
时光恍惚,尽管他们成婚已久,可是她仍然走进不了他的心。
后来,寒郦又和顾凉易沿着湖堤漫步。他步伐矫健,总是快她一段距离,盯着他英挺的背影,寒郦不由得涩涩问:“顾凉易,你是在想苏家表妹吗?”
顾凉易身影僵直,静了一瞬扭头淡然道:“是!”
四目相对,寒郦笑得极其灿烂,眼角不由得漫出泪花。
“好,我知道了。”她双眸微垂,不知顾凉易表情如何,只见寒郦浓睫忽闪平静地说:“那我们以五年为约,五年后南穆政通人和,你白衣卿相风光无限,我们和离!”
一瞬,顾凉易莫名有些心口微痛,他以为是错觉。
“其实这倒不必,我们就这样——”
寒郦冷声打断了他,似笑非笑地凝睇着他:“不必再互相委屈,你和苏家表妹情投意合,原是一段好姻缘。至于我,到时候或许会嫁给懂我的,真正爱我的人……顾凉易,放过我!也放过你!”
顾凉易目光深究难猜地直直盯住她,隔了许久,才冷声道:“随你!”
赵怡然身体康健了很多,便继续风尘仆仆地赶路。
等到了京都,才发现大部分的秀女早已抵达。在京都待了三日,宫里面派了一个年轻的德公公来负责总选。
赵繁这几日也没闲着,在京都上下打点,赵怡然进宫前夜他还嘱咐道:“长姐,钱财乃身外之物,在宫中万事谨慎!切记,圣意难猜!”
刚进宫里,一切都很不同。
赵怡然谨慎地抱着自己的包裹,跟着队伍亦步亦趋地沿着漫长的宫道缓缓移动。
小德子看着这些如花美眷,抬头看了眼头顶尺寸天地,颇有感触地想到自己刚进宫的时候。
队伍行径陈宫时,小德子不由得慢下来脚步,看着陈宫朱门残破不堪,不由得唏嘘怅惘。
皇上好久没来这里了,宫人也就置若惘然了。小德子厉声吩咐道:“来人,你们两个以后负责打扫这里。”
“是!”
秀女们不免好奇地偷偷暗瞥,亦有京都贵女知晓此事,在队伍里小声嘀咕道:“这陈宫,是皇上以前最宠爱的上官皇贵妃的居所……”
赵怡然也听到了,她抬眸瞥了眼早已荒芜的宫室,心底暗暗发冷。
深宫中,最不可信的就是帝王恩情!
一阵风袭来,眼看天色要变,嬷嬷们不由得催促道:“各位秀女,请快步!”
于是,幽静荒凉的陈宫前,一条由豆蔻少女组成的游龙缓缓移动。陈宫墙角的腊梅已吐新芽,春日繁景不日可见!
经过几番考察,赵怡然和其他几个女子被选中面圣。
她们七个里面,她只认识那个温婉可人的沈渠,据说她是“玉面修罗”沈将军的堂妹,有名的京都贵女。其他几个人因为不是一个组的,她都不认识。
一路上大家不由得胆颤心惊,提心吊胆地穿廊转径,殿宇环绕,层层绵延。
许是为了缓解她们的紧张,德公公命人给她们沏茶准备点心,让她们在侧殿等待皇上下朝。
交代完毕,德公公和其他人纷纷都下去了。
一时,殿内只余她们七人。
一个圆脸的娇憨女子斯文地小口咬着桂花糕,环顾四周小声问道:“姐妹们,你们说皇上长得英俊吗?”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高髻女子语气伤感地叹息:“皇上今年不过二十又二,一向日理万机,或许很英俊呢?”
赵怡然双眸淡然地看着她们,其他人也跟着打趣了几句,直到沈渠低声示意道:“这殿内只有我们几人,可见有人在暗中观察我们。”
此话一出,其他秀女当即抿嘴,赵怡然了然于胸地抬眸,正巧和沈渠目光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