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台锁清霜
顾安没办法,只得挠着头讪讪离去。
“公主,感觉好些了吗?”夏嬷嬷试了试寒郦的额头,忍不住有些担忧。
寒郦脸色有些发红,整个人更是脸色苍白病怏怏地躺在榻上。昨天淋雨果然还是生了风寒,一时身体难受的很。
寒郦挣扎坐起来,泛着咳嗽道:“嬷嬷,我休养下就没事了。对了!昨日我拿回的那件外衣呢?你可是丢了?”
夏嬷嬷看着她那副着急的模样,以为是顾凉易的,便故意摇着头叹息道:“哎呀!咱们没良心的驸马爷给拿走了。”
“什么?这可不行!”寒郦也顾不得身体不适,说着就要掀开被子下榻。
“我的小祖宗!如钩,那件外衣呢?”说着夏嬷嬷接过衣服递给寒郦,看着她如释重负的样子,夏嬷嬷气得直摇头,嘴里还忍不住埋怨她。
不知道那位公子如今何在?昨日若不是他,自己早就昏倒在雨中。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如果再见到定要好生感谢。
夏嬷嬷絮絮叨叨地,忽然瞥见寒郦正在出神,忍不住喊她:“公主,驸马爷还不知道您生病呢?要不要去园子里喊他。”
“不用!”寒郦干脆地拒绝,转而又说道:“对了!劳烦嬷嬷准备几件男装。”
夏嬷嬷有些不解地望着她,寒郦随即笑答:“我与驸马,总比不得苏姑娘。况且我久居深宫,于市井总是从书中窥得一二。如今我想亲自去街头集市,一来长见识,二来和驸马生活阅历总不至过于差异。”
夏嬷嬷踌躇片刻,转念点头道:“既然公主有此想法,奴婢也不必阻拦。只是——”
“只是什么?”
“奴婢必须跟随左右。”
“正有此意。”寒郦笑着点点头。
榻上养病几日,寒郦气色总算是好多了。只是这段时间里,顾凉易从未来看望过她。
“唉,你们知道吗?相爷和表小姐去懿州了。”
“什么?公主恐怕还不知道吧。”如钩有些诧异。
若月也跟着点点头,一脸惊讶。
“怪不得离园没动静,我看颜雪昨日收拾行李,听她的意思说是给表老爷平冤去了。”
“驸马也真是的,竟然只字不提,可怜咱们公主还病着呢!”
……
“咳咳!”夏嬷嬷一脸怒色地站在廊台上,出声儿示意她们。
“公……公主,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看着她们吓得浑身颤抖,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模样。
寒郦倒是一脸平静,只是淡淡地说:“都下去吧!”
怪不得近日不见他的影踪,原来是去了懿州。
寒郦自嘲地笑了笑,她和顾凉易真真是这世上最奇特的夫妻。他的消息,她总是最后一个知道。
一大早,寒郦和夏嬷嬷好好地乔装打扮一番,随后便出了府。
“呵,真是快活!”寒郦望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琳琅满目的物什,鳞次栉比的商铺……兴高采烈地拉着夏嬷嬷四处闲逛。
“这个!这个……那个……各来一份!”
“哎,还有这个……不对!那个!”寒郦一袭宣白色长衫,腰佩白玉之环,满头青丝竖于玉冠中。纤细白皙的手轻执一把素扇,兴高采烈地用扇头指着相中的各种小玩意。
夏嬷嬷根本制止不了,只得无奈地跟在后面付钱。
经过茶馆的时候,听得里面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寒郦忙拉着夏嬷嬷走了进去。
“二位客官,楼上请!”
“公主,我们该回去了。”夏嬷嬷小声在她耳边催促道,可寒郦权当没听见。
她虽然久居深宫,但是向往民间已久。如今顾凉易既不在乎她,她也不必事事拘谨。顾凉易都去逍遥自在了,那她也自在些!
随后她们坐在一个靠窗的位子,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行人,寒郦忽然有些不争气地想到顾凉易。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有没有想起自己。
唉!或许前世欠他,今生注定如此。
正当她出神之际,忽听耳畔传来一把清冷的声音。
“这位公子,不介意在下坐这儿吧!”
寒郦闻声扭头,只见对面早已坐下一位俊朗的年轻公子。他长衣宽袖满带雅仪,眼梢眉角一片淡然,额角的鬓发微微扫过高挺的鼻梁,墨黑的眸子里更是不见神色,嘴角微扬气定神闲地望着她。
寒郦望着他略显深邃的眼眸,一时心下有些思忖。忽听夏嬷嬷开口反问他:“厅中尚有空座,公子为何偏生挤在一桌?”
话音未落,他便肆无忌惮地哈哈笑道:“在下初来乍到,看你家小公子着实面善,一时情难自己方来示好。”
“公子实属多礼了!”
“小公子谦虚了。”
寒郦脸皮立刻红了起来,对面那位公子一直有意无意地用直白大胆的目光打量着她。只见那位公子一身富贵公子哥的打扮,身旁的清秀小厮正和夏嬷嬷闲聊。
如此看来,他应该没有识破自己女扮男装了。
“咳咳,实属三生有幸得公子青眼。只是,不知如何称呼?”
“姓洛,单名一个玉字!不知公子——”洛玉嘴角微勾,仍旧暗中打量着对面的人。只见面前人面如美玉、容貌俊逸,五官甚是出众。
洛玉单手支着下巴,一副风轻云淡的神情,心下却不知沉思什么,纤长瘦劲的手指缓缓扣在杯沿上。
寒郦被他盯得有些慌张,稍定心神答道:“囚儿。”
“哈哈,囚儿。果真是可爱有趣!我喊你囚儿可好?”
寒郦大方磊落地点点头,随即拱手告辞。
“囚儿小兄弟且慢!”洛玉嘴角含笑地望着她,随后他的小厮恭恭敬敬地递上一封请柬。
“这是?”
“明日东湖可泛舟嬉戏,望请囚儿小兄弟能够赏脸前来。”他眼眸中含着丝温和的笑意,令人拒绝不得。
寒郦伸手接了过来,等出了茶楼,夏嬷嬷抬头一看便笑着说:“公主,那位公子竟还在那里。”
寒郦淡淡一笑,转而将步子迈得四平八稳。
“力普,按我的吩咐做了吗?”洛玉玩味地望着楼下,他忽然想起多年前的往事,一时有些心绪难平,目光执着地追着那抹身影,直到消失在街角再也看不到。
连日风餐露宿地赶路,眼看天色已晚,顾凉易便让顾安停了车,随后将众人安顿在客栈。
“顾大哥,喝点茶吧。”
苏忆梛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模样,一时有些心疼。
顾凉易忙不可迭地摆了摆手,随后坐在桌子旁整理文书。只见烛光昏黄,温文尔雅的公子满头乌发竖于素冠,一袭浅青色的袍子,卷着白边的袖口下纤瘦的手正在奋笔疾书。
苏忆梛兀自在暗处静默地凝睇着他,烛台一点点地燃尽,沉默的寂静里她忍不住泪如滂沱。
“公主请留步!”
寒郦正准备出门,只听身后有人在喊自己。
“吴管家,怎么了?”
“拜见公主。”吴管家行过礼后,俯首道:“禀公主,丞相有令望公主身在府中好好休养。”
寒郦忍住愤懑,一脸平和地对吴管家说:“吴管家,还请你转告你家丞相,我今日不过是出门办事,午后自然回来。”
吴管家依旧是不依不饶的,寒郦使了个眼色,夏嬷嬷忙上前和他辩论。趁着他们唇舌相战,寒郦脚底抹油立即溜出府去。
等到了街上,还没走多远,就听身后有人喊道:“小公子,望请留步!”
寒郦扭头一看,竟是昨日那位公子的仆从。
“是你?你家公子呢?”寒郦轻摇着素扇问道。
力普笑了笑,指了指身后,只见石桥下一棵柳树旁站着位长身玉立的翩翩公子。
洛玉一脸温和地望着她,隔着时不时走过的行人,视线不断模糊,不过转瞬他已经风度翩翩地款步走到她面前。
“今日得了块美玉,囚儿你给看看。”洛玉低着头,将怀里的美玉递到她的手心里。
寒郦似乎还能感受到美玉的温度,大概也是洛玉的温度吧。
“此玉清透质朴、纹理清晰,且质地优良,果真是块美玉。洛兄好眼光!”
她目光清澈如水,满脸真挚地将美玉转递给他。
谁知洛玉反手一扣,竟将手中的美玉又递于她。
“美玉虽好,却不抵与你浮生相遇。”
寒郦觉得洛玉这话有些怪怪的,但她心性淡然,随即推辞道:“君子不夺人所爱,此等美玉我不能要!”
洛玉异常固执地非要送她,二人争执不下时,只见一个毛头小子顺势将玉夺走。
“小贼?”寒郦气得一扇子头拍在自己脑门上。
力普立即去追小贼,洛玉忙一把拉着寒郦的手腕,随即跟着后面。
寒郦跑的七上八下喘个不停,等到把小贼挤到死角,寒郦才注意到这个地方她从未到过,甚至她连回去的路都不知道怎么走。
正忧虑时,洛玉忽然一把掐住她的脖颈,整个人像是变了个样子,恶狠狠地在她耳边说:“别来无恙啊!我的新娘。”
“你是——”
寒郦立即汗毛直立,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