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难人间
夏日是一个慵懒的季节,慵懒的季节里最适合什么?
当然是谈谈情,说说爱,当然,还有瘫在树下,晒着阳光。
夏日中,慵懒一些也好,能摊着,就摊着。
这是一个标准懒人的想法。
六月份,京城的日头正好,上午九点钟的树荫下,更是一个绝好的地方。
点点日光,带着暖意,在树叶的缝隙中散落,地上的光斑与阴影,渲染着这个奇妙的世界。
树下有张藤椅,藤椅有些旧,藤椅上有个面容清瘦的男子,他的一只手搭放在一把剑鞘上,另一只手被人攥着。
一袭白裙,小手白嫩,长发落在肩上,人儿很美。
两只手相互握着,一人躺在藤椅上,一人站在藤椅旁。
有风驱散着六月份那一点点燥意。
躺在藤椅上的是丁小小,一个在城市喧嚣,安于平静的小小少年。
站在藤椅旁的是尘慢,丁小小的女朋友,人很安静,心中却对这个世界充满向往。
“记得,答应过你一场烟花。”丁小小的声音很轻柔,甚至有些小心翼翼,他很珍惜眼前人。
“可烟花要在夜里才会好看。”声音很是清冷,因为她整个人就是清冷的。
尘慢的目光落在丁小小的脸上,充满爱怜。
她期待一场烟花,或者说,每个女子,都会期待一场属于自己的烟花,在夜里。
可是她不会得到。
她怜爱着丁小小,不忍他夜里受痛。
丁小小身体不是很好,日光落下,大地归于深沉的时候,他就会休息。
不然他会头痛,这是一种怪症,丁小小九岁患上的怪症。
所以丁小小喜欢夏天,尘慢也随着喜欢上了夏天。
夏天日光长些,黑夜短些,丁小小那一半的人生就长些。
丁小小的手是被尘慢攥着的,今日尘慢的手很用力,两人掌心都出了汗。
这是很少见的现象,在丁小小身边,夏日总不会很热,因为他身边总会有些清爽的风。
那些风撩着少女的细发。
丁小小心中有些小紧张,并没有察觉尘慢今日的手心流出的汗水。
“去年答应你的烟花,今日给你。”
丁小小虽然人懒,但他也知道,女孩子都是喜欢浪漫的。
尘慢偏了偏头:“白日的烟花不好看,这大太阳太耀眼了。”她声音依旧清冷。
“既然是放烟花,自然是不能让这个大太阳在天上挂着了。”
“那你还能把太阳摘下来?”
女孩子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这对尘慢来说,很少见,所以丁小小格外珍惜。
丁小小的手在剑鞘上点了点。
“看好。”
日光突然变的沉暗,一块巨大的黑幕在天空展开。
树影慢慢在地上消失,光斑也涣散无影。
尘慢吃惊的瞪圆了眼睛。
一块黑幕,将太阳遮起,日光被阻隔在外。
此时,京城的上午九点,变成了黑夜,只不过这个黑夜,没有月亮,没有星星。
远处楼房亮起了灯光,给这黑暗一点光明。
然后有烟花升空。
烟花很多,一整个黑幕中,全是。
尘慢此时,在烟花中心。
丁小小安静的躺在藤椅上,他感觉尘慢的手有些用力,攥的有些紧了。
丁小小心中暗喜,以为尘慢是被自己浪漫住了。
各色的光亮打在尘慢的脸上,她的面容由震惊,慢慢变成了流泪。
丁小小偏头看着她,以为这是感动的泪水。
“傻……”
丁小小刚要开口,却发现尘慢松开了攥着他的手。
丁小小有些发愣,甚至有些无措。
他的手就这样悬在空中。
尘慢:“我要结婚了。”
“啊。”
“我还没说要娶你呢。”丁小小傻愣愣的,眼神有些飘忽。
尘慢脸上流出泪水。
“娶我的不是你。”
“你也不能娶我啊。”
“有人说了要娶我。”
尘慢的声音依旧清冷,像她这个人一样,像她穿着的这一身白裙一样。
尘慢离开。
丁小小躺在藤椅上,没有起身,他脑子有些乱,他整个人都有些乱。
在呆乱之中,他的手碰掉了藤椅上的那把剑。
剑落在地上,轻轻颤鸣。
似有一股愤怒,在身后的院子里升起。
黑幕裂开,在尘慢的头上裂开。
像是被一把剑,在中间斩断。
日光在裂缝中,涌了进来。
刺伤了丁小小的眼睛。
丁小小看着尘慢的背影,那身白裙,好是刺眼啊。
“你要是不喜欢,烟花晚上再放,有月有星,很真的。”
这是丁小小最后的挽留,他不在乎有人说要娶她,不在乎她离开,只要她最后能停下就好。
一切,都不怪她。
尘慢停了一下,一秒。
她继续走了:“不可能是真的,你永远不能娶我,你就是假的。”
黑幕是一块黑布,现在变成了两块。
在天上掉落。
远处楼房的灯光还未熄灭,因为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不知道,这场戏结束了,不知道,天亮了,该关灯了。
丁小小刺伤了眼睛,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这样讨厌日光。
他的眼睛,真的被日光伤到了,现在很刺痛。
烟花没有停止,还在继续升空,只不过黑布掉落,头上的太阳太过强烈,烟花变得毫无色彩。
白裙渐远,消失在日光中。
树影重新出现,光斑洒落在地上。
光与影的组合,还是那样好看。
地上的落剑,无人掌控,慢慢升空,重新落在藤椅上。
一抹红色在大树的阴影里出现。
那是一袭红袍,红袍下,包裹着一个人的身体。
“白日烟火,当真太傻。”
丁小小周围的风突然变的大了些,似乎是有人失去了对风的掌控。
红袍被吹的轻轻鼓动,风消失了,周围变的燥热起来。
“是他们来找你了,你回去?还是杀掉。”
丁小小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两种都不要。
他整个人变的安安静静,他头上是翠绿的树荫,身后是一个四合院。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现在心里很难受。
难受是自己的事情,不应该让别人知道。
闭着眼,等待日落。
那抹红色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但跌落的剑现在却安安静静的躺在藤椅上,看着有些安逸。
剑没有人掌控,是不会自己动的,红袍下是一个幽灵。
幽灵的声音自然是幽幽的,也只有丁小小能听见。
随着红袍的离开,周围的风越来越大,吹乱少年的刘海,吹乱一树的青葱。
少年再次回归安静,他也许在思考,也许在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