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体内有块石头
云来市第一中学，校门口不远处空旷的小巷里，夜黑风高。
“他……就是皓月纪？”
陈虎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畏畏缩缩的少年，询问守在身旁的一位手下，心想着是不是找错人了。
“是，虎哥，已经确认过了，他就是皓月纪！”小弟恭敬的回道。
人就是他亲自从云来一中带出来的，觉对错不了。
“嗯！”陈虎点了点头，随即低头让手下点燃了一支烟，自顾自地抽起来。
说实话，他有点困惑，也有些气恼。
自己好歹是云来市地下有头有脸的人物，雇主劳烦他亲自出马办事，还以为是多难办的事儿，却没想只是解决一个腰都挺不直的怂货。
这他娘的也太掉价了！
不过，他心里头气闷，却并没有开口大骂金主，以后还要指望着这位金主赚大钱呢，可不能得罪了。
旁边围着的十来个小弟大气不敢出一声，低头默不作声。
他们非常清楚虎哥抽烟想事情的时候，绝对不能打扰，否则轻的被痛骂一顿，重则就要受皮肉之苦。
“虎哥，我、我就是皓月纪，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啊？”
皓月纪看到虎哥脸上那道醒目刀疤，心里直抽抽，但还是鼓足勇气小心陪笑着问道。
此时的皓月纪心里惴惴不安，今晚的晚自习刚结束，就被两个陌生人堵在教室门口，然后被胁迫带到这里。
众目睽睽之下，那两人也太特么嚣张了，直接白刀子贴到他后背心，不来也不行了，身不由己啊。
“他奶奶的，让你说话了，啊，让你说话了吗？虎哥也是你叫的？”
皓月纪以为讨好说两句好话，说不定对方一高兴就放了自己，不料说错了话。
屁股被刚才回话的那位虎哥手下一个箭步冲过来连踹了三脚，黑色校裤上顿时出现三个醒目的脚印。
皓月纪愣了片刻，这才回过味来，连忙一边揉着被踹疼的屁股，一边点头哈腰一阵道歉，心里更加惶恐不安。
“嘶……呼……”
陈虎满足地吐出一口烟圈，这熊猫烟就是好，抽起来带劲儿。
烟抽完了，无论怎样，既然收了钱，事情就得办妥。
得遵守道上的规矩。
陈虎扔了烟头，抬手制止没踹过瘾的手下。
陈虎笑眯眯地看着皓月纪，脸上的刀疤扭曲狰狞着，让人不寒而栗。
他冲皓月纪轻轻招了招手：“你过来！”
皓月纪眼角抽了抽，心沉到了谷底，但还是乖乖走了过去。
“既然你就是皓月纪，那找你就真有事情了，希望你好好配合一下！”
陈虎笑呵呵地俯视着惊恐不安的皓月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像是在和老朋友开玩笑，说道：“小兄弟，你的腿可值钱了，有人花重金买你一条腿！”
皓月纪一听，如遭雷劈，小腿一抖，一屁股坐地上，面如死灰。
自从三年前发生那件事以后，自己就谨慎行事装孙子，没招谁惹谁啊！
怎么、怎么突然间自己的一条腿就不保了呢？
是不是搞错人了？对，一定是搞错人了！
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大、大哥，您再想想看，是不是把人搞错了？
我一向很守规矩，不招惹人的，您慧眼如炬，看我也不像是惹事的人呐，一定是搞错了！”
皓月纪跪在陈虎面前，苦苦哀求。
“嗯！”陈虎作沉思状，随即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确实不像！”
皓月纪见状，顿时激动得就要磕头，感谢留腿之恩。
陈虎却说道：“可是很遗憾，我拿钱就得办事，而且找的就是云来一中一个叫皓月纪的人，至于有没有第二个人也是叫皓月纪的，这个就不关我的事了！
说实话，我也很为难啊，哈哈哈！”
听到这话，皓月纪有如一座石雕，保持着弯腰磕头状。
皓月纪如坠冰窟，已经彻底绝望。
苍白的脸上无声冷笑，退缩到这般地步，难道还是躲不过吗？
难道我又错了吗？那到底该如何做才是正确的？
“虎哥，既然袁少要废他一条腿，就别和他废话了，对付这种虾米不用虎哥动手，免得被人笑话，交给属下办就行。”一个手下走上前请命道。
虎哥神情一凛，转头看了眼请命的手下，并未说话，这算是默许了。
请命的手下是最近加入追随自己的，身手不错，当然是相对普通人而言，好像姓邦，至于名字具体叫什么，一个不起眼的手下而已，还不值得他花心思去铭记。
今天是第一次带他出来办事，既然主动请命，权当作投名状好了。
邦威剃了个平头，一米八的身高，体格壮硕，孔武有力，但眼睛太小，时常眯着，多增添了一分阴险狠厉。
看了眼跪在地上笑若疯魔的皓月纪，邦威无声地叹息一声，刚才就是他和另一个人乔装混进云来一中，把他给胁迫来的。
如果没出什么意外，这个人一生也就这样毁了。
深吸一口气，邦威从背后掏出随身带着的铁棍，走过去一脚踹翻无动于衷的皓月纪，趁着躺倒在地的空档，铁棍高高扬起，划破空气，狠狠挥了下去。
“啊——”皓月纪惨叫一声，面孔疼得扭曲狰狞，左腿呈现诡异的角度。
皓月纪抱着只剩筋肉连着的右腿，紧咬牙关，脖颈青筋暴起，汗水直流，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极限，只坚持了三个呼吸就昏死了过去。
“嘶……”周围围观的众小弟倒吸一口凉气，有的还暗自佩服皓月纪竟然还能坚持一会儿，没有立马昏死。
陈虎面无表情。
邦威收回铁棍，站回虎哥身边。
陈虎赞赏的点了点头:“嗯，够狠，我喜欢！”
“全是虎哥栽培的好！”邦威恭敬地低着头，借机拍起了马屁。
陈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邦威，终于想起了他的名字，说道:“阿威，好好干，以后西门街的地盘就是你的！”
“是，虎哥！！”邦威受宠若惊，兴奋地把腰鞠到了九十度。
西门街可是云来市油水最肥的街道之一，还是虎哥的地盘。
虎哥又掏出了一根熊猫烟，邦威非常识相地躬身打火点着。
陈虎手一挥，扬长而去。
……
夜色渐浓，星空却愈发的晴朗，繁星点点。
“喵！”
一条流浪黑猫从巷子口跑过来，黑色眼珠子警惕地瞅了眼昏死的皓月纪，飞快地跃过去，无声地消失在巷子尽头。
皓月纪是被疼醒的，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腿虽然断了，但还连着筋肉，没有真的被卸掉。
他当时真的被吓坏了，也绝望了，以为对方打断他一条腿后，还要用刀卸下来带走，那他就算不被疼死，也是要流血而亡的。
好在对方只是故意吓唬他的，只打断腿就完事了。
皓月纪似乎也不那么绝望了，仿佛看到了那么一丝丝希望，俗话说否极泰来，现在应该算是“否极”了吧？
腿虽然断了，但找医生接上养一段时间，应该还能正常走路的，不至于像老爹那样，一辈子都是瘸腿。
大脑已经对剧痛有一定麻木，但只要稍微动一下，依旧疼得龇牙咧嘴，大汗淋漓，衬衫更是完全湿透了。
小腿软塌塌地挂在膝盖处，皓月纪想起了影视剧里那种人造的硅胶娃娃。
想站起走路是不可能的，只能借助另外一条腿和一双手来爬行。
借着巷口传来的微弱灯光，皓月纪艰难爬向巷子口。
这破巷子，估计一整天都碰不到几个活人，何况还是夜间，想要等到路过的人搭救他，还不如相信路过的孤魂野鬼发善心帮他一把。
爬出巷口，白日里热闹的街道却空荡荡的，只有稀疏几盏路灯还亮着，无力微弱地橘黄色灯光被黑夜包围，配合着偶尔刮起的诡谲夜风，如同鬼街。
皓月纪也是郁闷无比，云来市好歹是华夏一线城市，就算是夜间没白天热闹，但街道上也不可能没有行人汽车通过啊。
可现实似乎很喜欢和皓月纪开玩笑，等了十多分钟，街上别说人和汽车，连个鬼影都没有，皓月纪能找谁去求助。
“哎，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真特么是倒霉到臭水沟底，还要连着翻两个跟头！”
好在，巷子口离云来一中校门口不太远，大约五百米的距离。
校门口又有校保安通宵值守，只要爬过去，就能求助保安送自己去医院。
“哎，要是有部手机直接拨打120该多好！”
皓月纪摇了摇头甩开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咬牙爬向校门口保安亭，因为抛去云来一中禁止学生私带电子设备的禁令不谈，他也没经济能力养一部手机。
他之所以能够在云来一中最好的也是最贵的高中上学，完全是凭借他优秀的入学成绩免除了学费。
但即使这样，他还是要承担日常生活开销，比如伙食费和学习资料费用，过得非常拮据，哪有多余的钱养手机啊。
路上皓月纪终于遇到了两个打扮得异常妖艳的女人，但还没等皓月纪开口求助，对方就大叫着调头跑了，皓月纪只得苦笑一声，继续往前爬。
一刻钟后，终于爬到了十字路口，过了路口两百米外就是校保卫处了。
“现在喊他们，应该能听到了吧？”皓月纪想着，就要喊话，好引起那帮保安的注意。
可他刚要开口，突然发现了不对劲，马路怎么突然变亮了许多，难道是天亮太阳出来了？
这时，皓月纪也听到了保安亭传来的说话声。
“哎，老吴，快来看，好多好多流星！”
“什么流星，那明明是在下陨石雨！”
“不好，有颗陨石正往这边飞来，快跑！”被叫做老吴的大叫道。
当皓月纪听到老吴大喊的那句话时，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抬头看去。
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鬼魅般正往这边飞来。
“贼老天！”
来不及多想，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皓月纪手脚并用地爬向马路对面。
可没爬几步，突然停了下来。
太慢了，再怎么爬也没用的！
“贼老天，你为何这般待我……”
最后一刻，皓月纪仰天怒吼。
他这一吼，不只是在发泄心中不满，也是在控诉被上天捉弄的不公。
而上苍没有理会皓月纪的控诉，滔天烈焰瞬间把他湮灭。
“轰——”
大地一阵颤动，远处的保安们匐倒在地，抱头捂耳，瑟瑟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惊魂未定的保安队长老吴起身看去，不远处硝烟弥漫，烟尘四起。
“呸！”老吴口吐出嘴里的尘土，拍了拍耳鸣不止的脑袋，看着陨石坠落处说道，
“快打电话报警，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呼喊，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哎，希望是我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