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我转头遇到妖

第七章青梅与竹马

小风吹动刘海,再次驻停在这座桥,不知是命运的必定,还是人间的巧合。

单臂小心地抱着那捧满天星,李无言轻轻用门环扣了三下木门,没人回应,隔了一段时间,他再次扣了三下。

连续敲了三次门,这座有些斑驳的院子里才终于有了回应。

“来啦,谁啊。”一个有些苍老,但精神气十足的声音回响在一门之隔的院子里。

“你好,我是忘忧花店的员工,请问是林女士吗。”院门被打开了一扇,低着头,李无言将手里的纸条摊开,直接开始了派送套路。

“我就是。”

“好的,你在忘忧花店定的满天星我给你送过来了。”

“是蒹葭那姑娘让你来送的吧。”整扇门被完全拉开,一个穿着很精致的老太太身形完全显露了出来。

“好的,欢迎您下次照顾花店生意。”将纸条收起,把怀里蓝色的花束向前一递,李无言下意识抬头瞥了眼对面的老太太。

“林奶奶!”原本听声音就很是熟悉,所以李无言只是见了一面就认出了眼前的老人,虽然已经有些年头没见过这个精致的老太太了,但哪怕白发更多了,人也更老了,

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人,就是自己姥姥曾经邻居家的老人。

“你是?”接过满天星,皱着眉头,抬头纹浮现,林奶奶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小伙子。

“您还记得十多年前,老是在您家蹭饭的那个小屁孩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李无言有些不好意思。

“奥!”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林奶奶眼中有回忆闪现,好像是想到了曾经的日子,她也笑了出来,“就是当年老是跟在可离身边的那个孩子吧。”

“没想到您还记得我呀。”

“我可没少听你姥姥念叨你。”将满天星重新塞回李无言怀中,跨过门栏,林姥姥直接将院门锁上。转回头后重新抱起满天星,她笑着道,“好几个月没见到你姥姥了,她现在怎么样。”

每个人的悲欢都不禁相同,李无言轻攥手中的那只白玫瑰,伤感道,“我姥姥上个月就去世了。”

笑容逐渐收敛,听了李无言的话,林姥姥恍惚了下。相对站着,两人都沉默了,再次牵强地勾了下嘴角,她感慨道,“走了啊,真是世事无常……”

“唉,生老病死都是天地间永恒不变的规则,没人可以免俗。”生死是每个凡人都要面对的,这是世界对万物的公平,虽然伤心但李无言看的很开。

“你是要回广陵?”

点了点头,此刻,李无言的性质着实不高,完全可以说是低沉,就像是上方阴沉的天空一样,暗沉沉,灰蒙蒙的。

“那陪我走一段吧。”

穿着老式玛丽珍鞋,林奶奶抱着那捧花,腰不似原来那般直了,时间只是简简单单便压弯了脊椎。她就这么慢悠悠的走着,年岁大了,经历总是不如年轻人,腿脚自然也变得不利索了。

“林奶奶,这么多年没见了,你怎么搬到这里来住了。”沉默一直持续,走了一段路,感觉气氛有些沉重,李无言拿着那束白玫瑰,想想后还是没话找话道。

“几年前家里出了变故,就不想在那个伤心地住下去了。这里安静,挺适合我这种老年人的。”

嗓音有些浑浊,不似记忆力那般清脆,林奶奶眼中充满了伤感,她没有去看李无言,只是默默地走着。

“有好几年没见到可离姐了,她现在怎么样。”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问话,但从李无言那不时瞟向林奶奶的视线可见,他并不像表现的那般平静。

“可离啊。”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林奶奶抿了下有些干燥的嘴,“四年前她出了车祸,已经在医院躺了四年了……”

抓着白玫瑰的手直接收紧,李无言瞪大了双眼,飞速转头看着林奶奶,有些难以置信道,“我姥姥从没告诉我啊?”

“是我不让她告诉你的。”

“为什么!”表情万分不解,李无言皱着眉头,他想不通,虽然跟父母生活后两人就还少有来往了,但怎么说林可离都是自己小时候的青梅竹马,她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都不通知他!这不符合常理啊!

林奶奶没有回话,李无言见她缄口不提也没了办法,两人停在候车亭里,一言不发,默默等着前往广陵的公交。

绿色公交车停了下来,在林奶奶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李无言听到她小声的低语,疲惫带着伤感和痛苦,“陪我去看看可离吧。”

绿色公交缓慢行驶,小镇逐渐远去变小,不知此处是伤心的开始,还是一切新生的救赎。

广陵医院,大厅人满为患,嘈杂万分。逐渐远离吵闹,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整个走廊,林奶奶带着李无言停在了一个豪华的病房门前。

手掌攥紧、颤抖,李无言透过房门的玻璃看进病房。窗户被打开了,微风吹动窗帘,点点阳光照在女子脸上,让其上的苍白渡上了一层神圣的金色。医院里总是充斥着虔诚和绝望,但年轻人却不喜欢来这里。

抱着满怀的蓝色满天星,林奶奶轻轻推开病房门。视线从未离开床上的人,在门外踌躇了片刻,李无言还是犹豫地踏入房间,顺手还将房门关上。

听着关门声,半坐在病床旁的白色椅子上,林奶奶轻柔的将怀里的满天星放在床头柜上。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果盘,里面的苹果和葡萄还很新鲜。

帮着林奶奶打了一盆水,李无言就只能傻傻地站在旁边,看着她老人家给林可离擦拭脸颊、手臂和小腿。

此时床上躺着的林可离与李无言记忆中的那个爱笑的活泼女孩子完全重合,有差不多五年没见了,自己记忆中的她还是那个留着短发,脖子上带着铃兰花项链,眼睛闪闪发光的十几岁少女模样。

年少时的白月关是心底最深处的一片美好,总是那么令人难以忘怀。

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见着林可离苍白的脸,长长的睫毛不会轻颤,眼睛一直闭着,仍然光彩照人的只有了她那已经垂落到肩膀的黑色长发。

“林奶奶,您为什么不请一个护工呢?”将门关上,把洗好的毛巾递给林奶奶,弯腰将还带着些湿润的水盆塞回床底,李无言扶着床,低声关心道,“您年纪也大了,一直在医院照顾可离姐可别累坏了身子。”

将毛巾搭在挂杆上,阳光照在她的头顶,映出白发中的根根黑发,精神的眼里掺杂着些许疲惫,林奶奶轻柔地摸着林可离的脸,轻笑了下,她温柔道:“第一年我也有请护工,但可离这个样子,我也怕她们照顾不好,当时我身子还硬朗,也没什么事可干,就自己来照顾了,这一照顾就是四年。”

满天星被放到了窗台处,阳光照耀下蓝色小花就像是真的满天星,遍布整片天空的蓝色星辰。床头柜原本空着的花瓶里此时正插着一枝白玫瑰,李无言背对着林奶奶,手指下意识拨弄着窗户处的蓝色小花。

狼狈的样子总是不想让喜欢的人见到,喜欢一个人也总不想藏在心尖尖的人是那副憔悴的病美人模样。

对于自己的这个白月光,李无言已经错过了很多。遗憾没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来到她身边,如果不是姥姥病逝,如果不是自己恰巧在忘忧花店工作,可能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小时候因为怕黑陪着他,哄着他的那个白月光已经被黑暗包围了数年了。

不知道隐瞒自己的原因,因为从小胆小没有主见,一直以来李无言都按照父母的安排开始自己的人生,父母让他好好学习他就好好学习,父母让他考研他就考研。

所以哪怕很早之前就独立了,但养成的性格也让他总是先从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就如同前几天,他明明很想加入夜不归,但赡养父母的责任却还是让他犹豫不决。

“林奶奶,我就先走了,过几天我再来看可离姐。”阳光已经泛黄,陪着林奶奶在这间豪华的病房待了很久,李无言最后不舍得看了一眼床上的病美人,脚步坚定的还是走了。

医院走廊里的消毒水味道好像更浓了几分,大厅变得有些空荡,自己周围很是安静,远处却热闹非凡,头有些眩晕,李无言从没感觉这个世界如此矛盾。

黑暗逐渐席卷四周,城市依就亮着,车辆鸣笛的声音不时响起,还是那座市中心灯红酒绿中依然黑暗的老房子,不知这里是谁的伤心地,好像自从来到这,李无言的心里就一直在伤痛,迷茫,诧异,怀疑人生中循环往复。

老房子里没有开灯,只有一点点亮光照进客厅,一看就很欢快的笑容从他的脸上消失,李无言瘫坐在沙发上,手臂不知是高兴还是迷惘的从耳边滑落,此时他的左手里正握着一块板砖诺基亚,还亮着屏幕最上方的联系人清清楚楚地标注着‘妈妈’。

站起身,啪的一声摁动了客厅挂灯的开关,刺眼的灯光让李无言微微眯起了眼,弯腰拿起茶几上摆放良久的名片,此时他没有在犹豫,直接输入其上的号码,将手机重新放在耳边,嘟嘟嘟拨号的声音响起,一首冬天里的一把火火了起来。

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

“你想通了。”没一会电话便被接通了,熟悉很有穿透力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入了李无言耳中,对面很是安静,好像还有水流声和船桨划动水面的哗哗声。

“我靠!你怎么知道是我电话的啊。”有些懵地坐在沙发上,短短一刹便想通了所有,回过神来,他直接愤怒的重重拍了下茶几,李无言有些恼怒道:“你调查我!”

“749局调查你个电话号码还不是轻轻松松,现在我手里有你往上三代的家庭信息,奥,对了!放心,你七岁怕黑的事我真的不知道,你十四岁……”

“够了!”打断林齐带着戏谑的话,耳边的手机被攥的发出吱吱的哀鸣声,牙齿被咬的很紧,灯光照在李无言的脸上,真的很黑,很黑。

“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特权,怎么样?到达我这个级别就行,放心,我就是个小喽啰,你轻轻松松干上几年就能到我这个级别。”对着电话如此调侃,晃着船桨的林齐带着一个斗笠,月光照耀下整个湖面只有他这一条船。真应了那句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停!说正事吧。”

“从父母那得了支持就是不一样,说话都有底气了。”笑容难得的出现在他的脸上,尽管很虚假。调笑一句后林齐看着湖面,终于正经道:“好,现在我再次邀请你加入夜不归,李无言,你真的想好了吗?”

“开弓没有回头箭,好马不吃回头草。”从客厅转头看向窗外,那刻的李无言是从没有过的严肃,从眼神到表情皆是如此。

“每个人的一生都要作出无数选择,我曾在一条条分叉路口迷茫惶恐,却很少自己去选择、去思考我走的这条路是否真的如我所愿。”嗓音有些温柔和缓慢,但充满了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坚毅,李无言空着的手扶上透明玻璃,看着阳台外鳞次栉比亮着的高楼,他语气坚定道:“对待这件事我从未如此清醒。”

“好,那夜不归欢迎你的加入。”

“对了。”拍了拍额头,李无言装作突然想起了什么的语气,有些犹犹豫豫和小心翼翼道:“夜不归怎么说都是超自然部门,有没有那种可以治疗植物人的超能力?”

“广陵没有,神京那里倒是有一个精通精神系法术的道士,不过要请他可能要花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