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富失业了

上江市,中都大厦。

位于第20层的沃丰玛连锁超市集团总部,前来拜访洽谈的人络绎不绝。

但此时,最引人注目的,却是角落里一位正在蹲地号啕大哭的男子。

他叫孙政凡,是北连市合兴开发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兼百方公司业务员。

“我们总经理已经和你说了无数次了,沃丰玛是国际连锁大超市,我们的选址是非常严谨的,你的这个项目,位于宁波13线小县城,沃丰玛怎么可能去那里开店!”

这位沃丰玛前台员工的话,冷冰冰地刺痛了孙政凡的心。

但如果请不来沃丰玛,整个项目就没法盘活,对赌协议也无法实现,不但合兴开发公司会倒闭,孙政凡也会背负一大笔债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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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身居要职的父亲孙天九,不明就里卷入一场经济纠纷中,一夜之间身陷囹圄,且下落不明。

母亲急火攻心,高血压引起并发症,一下子就住进了北连市医院重症病房。

刚刚复员一年多、今年才27岁的孙政凡,还没好好享受生活,就被迫成了家里的主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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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手了家里的企业,却发现几乎是一架空壳。

这一年,他不但要东拼西凑、东借西挪,还要什么活都干,什么活都接,就是为了替母亲治病,替父亲伸冤。

半年前,他大学时期的同学王立聪,帮他牵线搭桥,在宁波的一处郊区县,盘下了一大片商业、住宅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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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地的价格非常低,以至于孙政凡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数错了小数点。但拿地的其他条件却很苛刻,比如要快速实现开发、要引入国际大牌、要住宅限价等等。

孙政凡一咬牙,仔细测算了以后,在对赌协议上签了字,同时也把自己的公司和后半辈子,抵押给了王立聪的百方公司,换取了500万的启动资金。

同时,他还要去百方公司上班,从基层的业务员做起。

孙政凡一开始雄心万丈,希望依靠这个项目能够咸鱼翻身。

但现实的残酷让他不得不低头。500万的启动资金转眼就花光了,却只是完成了基础施工,而招商、装修什么的,都是无底洞。

王立聪原本以为孙家瘦死骆驼比马大,只要启动起来,就能快速运转,却没想到孙天九涉及的案件越查越大,孙家什么资金、什么资源都无法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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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孙政凡与沃丰玛神州总部的总经理私交非常好,这也是他敢承诺引入国际大牌的底气。

但现在,对方根本避而不见。

山穷水尽的他,现在浑身上下只剩下一部手机和兜里的几百块钱,以及近1000万的债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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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让我见一见你们总经理,只要你们去一下项目现场看一看……”孙政凡瘫坐在地上,感到深深的绝望。

可他又不能萎靡下去,母亲还在医院等着救命钱,父亲还不知关押在哪,等着请律师的钱!

所有的死结,都汇聚于沃丰玛这里。如果沃丰玛能够进驻宁波的县城项目,就能带动一批还在观望的品牌、商户;如果商户能够提前签约,就能回收一批租金、物管费,流动资金就能运转起来;如果流动资金运转起来,就能向银行申请商业冲抵贷款;如果银行放款,就能支付施工企业费用,那么项目就活过来了!

商业项目一旦成功,会促使周边的土地升值,那么被限价的住宅项目就能卖出溢价,这样就能够盘活合兴公司,孙政凡就有钱给母亲治病、给父亲打官司了!

孙政凡想到这里,擦掉眼泪,从地上站起来,“我绝不能放弃!”

他决定豁出去尊严,一定要见到沃丰玛的高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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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台美女见他还不走,拉下脸来骂道:“你都来了多少回了!死乞白赖非要找我们总经理,你还要不要脸啊!”

说着,前台美女还把保安都喊了过来,准备赶人。

孙政凡以前那里受过这种委屈,浑身发抖,拳头攥的紧紧的。

以前父亲孙天九在位时,虽然只是北连市的官员,但由于北连市位居要冲,是东北亚经济、贸易、政治、军事的交汇处。在此举办的“东北亚峰会”,规格非常高,孙天九还曾担任峰会主持人。

那时候,沃丰玛等世界500强,都要抢着争取和孙天九握手的机会,能和他们拍张照,都是沃丰玛的荣幸。

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现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人情冷暖啊……

就在孙政凡与保安、前台纠缠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原来是房东的催租电话,要是孙政凡一个周内再不交房租,就要扫地出门。

半年前,他为了项目,已经把父母、自己名下的所有房产都卖了,如今是为了照顾母亲方便,在医院附近租了个小单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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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政凡被逼无奈,他明白,今天是进不去沃丰玛公司的大门了。只能先从20层楼下来,在街上给王立聪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先借一点儿钱。

王立聪是他大学时候的同学,关系不咸不淡。毕业后孙政凡参军入伍,王立聪进入商海。两个人也是在半年多以前的同学聚会上,才又有了联系。

听说孙政凡的家庭变故遭遇后,王立聪主动帮他介绍了宁波的这个项目,酒桌微醺的孙政凡非常感激他。

只是王立聪没想到孙家的事情这么严重,也没想到宁波项目的坑有这么大,他收了合兴公司的冲抵、给了孙政凡500万启动资金后,就后悔了。

他怕孙政凡跑了,就硬要他每天到百方公司打卡签到,天天逼着他要么还钱、要么救活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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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政凡的电话刚一拨通,王立聪立刻就接了起来。

“怎么样,沃丰玛答应了吗?什么时候签约?你谈好了赶紧回来,记住啊,只能坐绿皮火车,买个站票就行了,能逃票就逃。你这次出差已经算特批了,住宿费你要自己垫上,百方公司不会给你报销的!”还没等孙政凡开口,王立聪就像连珠炮一样说了一大堆。

孙政凡支支吾吾的说项目还没谈好,但是要先借点钱交房租。王立聪倒也痛快,“啪”的一下就挂了电话,再打过去怎么也打不通。

山穷水尽了。

孙政凡站在街头,拿着手机翻看着通讯录,忽然划到一个名字:左蓓。

这是他大学时候的女朋友,听说毕业后一直在上江市发展。犹豫再三后,孙政凡还是没有打通那个电话。

当断则断不纠结,往事如烟不回味。这是孙政凡的感情原则。

大学时期,左蓓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不但人长得漂亮,歌也唱得好,成绩也出类拔萃。那时候的孙政凡虽然相貌平平,但口才、胆识都属于一等一,尤其是父亲孙天九把“东北亚峰会”的一个分会场放在他们大学礼堂,并让孙政凡做简短发言后,左蓓才算是正式接受了他的追求。

但毕业后,和很多学生情侣一样,面临抉择。孙政凡在父亲的建议下,决定参军,而左蓓不甘于窝在北连市这么个小城市,执意要去上江市这样的国际大都市发展。

于是两人大吵几架后,恋情无疾而终。

孙政凡晃了晃头,从回忆中出来,继续翻看手机想办法。

最后他决定给大学室友黄盛庆打个电话。黄盛庆家境一般,在大学时默默无闻,但他脑瓜子灵活、商业嗅觉灵敏、会钻营,一双小眼睛总是在不停观察。

有一次,黄盛庆在外面假借“是孙天九的儿子孙政凡的朋友”的名义,骗了一家急于和孙家攀关系的外贸公司的钱。

因为钱不多,事情最后算是和平解决了,但是孙政凡当着众人的面,一脚把他从宿舍踹了出去,黄盛庆自己识趣,主动办了退学。

孙政凡毕业后,偶尔听说黄盛庆在上江市发展的很不错,贸易公司做得有声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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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通电话那一刹,孙政凡有点儿尴尬,还是黄盛庆主动打破了沉默。“凡哥,来上江市啦,一起聚一聚呀!”

“你好黄老板,真是抱歉打扰了,聚会就算了,小弟有一事相求……。”孙政凡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为了生存,脸面算什么呢。

二人约好了在黄盛庆公司楼下的星度咖啡厅见面。

黄盛庆的公司,坐落在上江市最繁华的地段,足足一整栋楼,甚至连这个星度咖啡厅都是黄盛庆自己的。孙政凡并不了解贸易圈子,没想到黄盛庆的事业做得这么大!

这里生意非常火爆,各类职场精英端着咖啡、夹着电话、拿着笔记本,或高谈阔论、或行色匆匆。

孙政凡找了个角落刚要坐下,服务生马上走了过来。“你好先生,请问需要点什么?”

“哦,两杯拿铁吧。”孙政凡看着菜单皱着眉头,太贵了,一杯最便宜的拿铁还要58块钱!

“好的,请您稍等……”服务生的耳麦忽然一响,“哦,好的,明白了,好的……”

转过头来,服务生的表情有点儿冷漠,语气也不和善了,“对不起先生,您的这个位子是有最低消费998的,请问您要再加点什么?”

“最低消费?都什么年代了,而且别的星度咖啡厅我也不是没去过,从没听说过最低消费?”孙政凡大吃一惊。

其实主要原因是他兜里只剩下几百块钱,还要买火车票,还要买泡面,不可能花在这里只为了喝杯咖啡的。

他的信用卡已经透支了,刷卡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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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政凡和服务生的吵吵闹闹,已经引起咖啡厅里众人的目光了,很多人侧目,在看是哪个土包子在瞎胡闹。

“先生,如果您喝不起,我们会为您免费提供白水了,不收费!”不知为何,服务生故意说的很大声,生怕别人听不到。

孙政凡的耳朵和面颊瞬间红了。

“混账!什么态度!”

一声大喝从门口传了过来,一位衣着精致的男士揣着手,走进了咖啡厅。

许多人腾地站了起来,“黄总好…老板好…黄董好……”

来人正是黄盛庆。

他快步走向孙政凡,“抱歉凡哥,下来晚了,这些服务员真是越来越没教养了。”

孙政凡知道黄盛庆混的好,但没想到这么好。他原本只是想借点儿钱应付一下房租,但在黄盛庆的气势面前,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二人坐下后,黄盛庆翘起二郎腿,说道:“我最近只在办公室喝手冲,很少下来了,没想到这些狗腿子服务态度这么差!”

服务生赶紧凑过来道歉。

黄盛庆忽然抬起一脚,把服务生一脚踹了出去!

孙政凡一愣,这一脚似曾相识!恍惚间就是他把黄盛庆从宿舍踹出去的那一脚……

孙政凡愣神的时候,黄盛庆指着趴在地上的服务生说:“罚你到我的办公室,做我的手冲咖啡师。去吧!”

这哪里是惩罚,分明是奖赏啊,服务生大喜,扯下耳麦放在柜台上,喜滋滋的就走了。

这一番拙劣的演技,孙政凡怎么会看不出来。只不过人在屋檐下,还是在别人家的屋檐下,再多苦也只能吞下去。

“凡哥驾临上江市,小弟惶恐啊,你电话里说有事情,只要你开口,我黄盛庆万死不辞!”黄盛庆说得大义凛然,拍着胸脯。

“您言重了黄总,我这次来,是有事情想请你帮一个忙……”孙政凡没法计较和黄盛庆给他的下马威。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咖啡厅的门开了,进来十多个男男女女,仔细一看,孙政凡的头嗡的大了一圈。

进来的都是他们曾经的大学同学,有同班的,也有不同系的,但一样的是他们都带着黄盛庆公司的统一员工卡。

“凡哥你看,这都是咱们大学的同学,都在小弟我的盛庆集团做事。大家听说校园风云人物凡哥驾临,都要来看一看你!”黄盛庆皮笑肉不笑。

十几个男女闻言都笑了起来,“凡哥好!”

“这……我……”孙政凡窘迫的要钻进地里去,他非常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拨出黄盛庆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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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哥好久不见,听说你已经是大老板了!”

“凡哥家大业大,真是人中龙凤!”

“听说凡哥的合兴公司要上市啦!恭喜恭喜!”

“合兴公司的宁波项目,那可是尽人皆知啊!”

“凡哥请我们吃大餐吧!好好聚一聚……”

十几个人叽叽喳喳,不停地说一些恭维话。但这些话怎么听来怎么刺耳,孙政凡就算是再有涵养,也没法在这种情形下理清思路,他喉头发紧,怎么也说不出话,冷汗顺着头皮就流了下来。

一旁的黄盛庆笑得很灿烂。

孙政凡咬着腮帮子抬起头,他知道自己会被羞辱,但是没想到会这么绝情。

“黄总,咱们出去说。”孙政凡知道现在不是自己争脸面的时候,还是放低自己的姿态。

“咳,都是自家同学,哪有那么见外,来来来,大家坐,凡哥和大家座谈。”黄盛庆张罗着。

孙政凡还幻想保留一丝颜面:“这个……黄总,咱们还是单独说吧……”

黄盛庆嘴角勾起一抹戏谑:“不就是借钱嘛,商业社会,这有什么好遮遮掩掩,有的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啊,黄总要向凡哥借钱啊,哎呦凡哥你可千万要放款啊,我们全家老小可都指望黄总给我开工资呢。”

“凡哥那么大的产业,随便漏一点儿都够我们吃好几年的。”

“黄总最近也是收购了好几个项目,手头确实紧,凡哥你可要看在同学一场的情分上,帮帮忙呀。”

“虽然说黄总的项目一转手就能获利上亿,但短时间内现金流很紧张,要不要凡哥也入个股?”

十几个男女同学戏谑着孙政凡,故意开他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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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咖啡厅大门又被推开。

“你们闹够了没,不用上班啊,不用做事啊!”一道凌厉的女人声音刺了过来。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来人吸引了过去,一双修长笔直的美腿裹在肉色丝袜里,剪裁得当的职业装,衬托着无比曼妙的身材,白皙的皮肤在灯光照射下似乎会发光。

孙政凡目光一滞,“左蓓?!”

“左总好…我们不是溜出来摸鱼的…是黄总请我们下来喝咖啡的…”众人唯唯诺诺,然后纷纷低下头,眼神里充满了幸灾乐祸。很明显,他们都知道大学里孙政凡和左蓓的情侣关系。

有几个人还偷偷拿出手机,拍了照,发到了大学同学群里。

“政凡?你怎么在这里?”左蓓刚才在楼上召集开会,结果十几个部门中层全都不见踪影,再一问说是跟着黄总下去咖啡厅了。

一向行事雷厉风行的左蓓,火噌的就冒了起来,气势汹汹地下来问罪。结果没想到,在这里竟然看到了曾经的恋人。

她的心一下子拧巴了。

“哎哟,对不起亲爱的,忘了通知你,凡哥来上江市出差,给我打电话约吃饭,我看你在忙就没和你说。”黄盛庆看到左蓓来了,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慢慢走到她身旁,竟然伸手搂过她。

“凡哥,给你介绍一下,盛庆集团副董事长,我的太太,左蓓。”黄盛庆的小眼睛,狠狠地望向浑身颤抖的孙政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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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久的沉默。

孙政凡甚至连看一眼左蓓的勇气都没有,以往种种时光,甜蜜的、苦涩的、高兴的、哭泣的,一下子都在他脑海里翻腾。

左蓓也是呆住了,本以为再也没有交集的两个人,竟然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见面。

黄盛庆示威性地在左蓓的腰肢上揉了一把,仿佛在宣示着他对昔日大学校花、孙政凡前女友的主权。左蓓呆立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这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孙政凡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

“喂,小孙,你怎么联系上黄盛庆啦,真是不错,黄总的盛庆集团现在实力雄厚,你要是能把他拉进宁波项目,那就稳啦!”原来是王立聪在大学校友群里,看到有人发了张照片,还以为孙政凡来找黄盛庆谈合作的。

孙政凡稍微镇定了一些,他知道物是人非、人情冷暖,毕业之后他和左蓓无疾而终,但不代表他不关注左蓓在上江市的情况。他偶尔还向同学打听她的情况,只知道她发展的不错,却万万没想到她和黄盛庆结婚了!

但儿女情长不是他现在的主题,他深知自己身后背负的压力。他逼迫自己勇敢一点。“你好,左总,我是孙政凡,好久不见。”几个字,带着颤抖的声音。

孙政凡微微鞠躬,慢慢伸出了右手。

“啪!”没想到,左蓓忽然伸出右手,却是结结实实地甩了一巴掌,掌掴在孙政凡脸上!“你是混蛋!”

然后,左蓓一扭头,对着周围那一圈人厉声喝道:“看什么看,给你们3分钟,马上在会议室里开会,滚!”

说完,她拨开黄盛庆搂在腰上的手,转身走了,临出门时因为走得急,还不小心崴了一下脚,她再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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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政凡被这一巴掌打懵了,他想过千万种再见面的可能,唯独这一种没有想过。

黄盛庆倒是走过来,挥挥手让十几号男女走开,然后拍了拍孙政凡的脸。

“凡哥啊,不是兄弟我说你,你怎么混成这样子,你让我和左蓓怎么帮你呢。我不是不知道你的事情,也知道你的宁波项目,我甚至知道你今天来找我干什么。但是,你想一想,换做是我,你会借给我钱吗?即使借了钱给你,就凭你,能把宁波项目救活吗?”

说着,黄盛庆从阿玛尼西装里掏出一沓钱,缓缓放在孙政凡身前的桌子上。“现实点儿吧,凡哥,在以前,你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是现在这个世界是属于有钱人的,你还想着翻身、想着扑腾几个浪花?别做梦了。这是一万块钱,拿着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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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政凡不知道自己在星度咖啡厅里站了多久,也不知道黄盛庆什么时候走的,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眼前那一沓粉扑扑的钱,就像一杯毒酒,喝下去能解脱,不喝也能解脱,但将会是痛苦的解脱。

日暮西沉,孙政凡慢慢把钱拿在手里,漫无目的地走在灯红酒绿的大街上。

期间王立聪、房东、医院缴费处、外聘律师打进来无数个电话,他都挂断了。

这一刻,孙政凡感觉自己卑微地像一只狗,无力地像一团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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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明晃晃的车前灯照在孙政凡前面。

一辆警车停在他面前,2个身着警服的警官亮出证件,“孙政凡,你涉嫌违法携带劣币,请配合调查。”

还没等孙政凡回过神,他已经被戴上手铐,塞进了警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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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问讯室。

“孙政凡,我们接到群众举报,你身上携带的现金中,有一张是5年前北连市特大制贩劣币案的伪钞,经过查验,人赃俱获。现在对你进行问话,请你配合,如实交待。”

孙政凡大惊:“我不知道,警官!这钱是我同学借给我的,我也是刚刚才拿到啊!”

警官问道:“借的?借条呢?”

孙政凡一顿:“没…没有借条…严格意义上,这是他施舍给我的…”说着,他把脸埋进了戴着手铐的双手里,屈辱、悔恨、悲伤、不甘的情绪涌了上来,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警官皱眉骂道:“行啦行啦,别哭哭啼啼,大老爷们怎么刚说两句话就哭鼻子。借的也好,施舍的也好,那你说你同学给了你多少钱?”

孙政凡一愣,抬起头:“当时我的情绪很低落,没有数,就拿走了。”

警官冷笑道:“谎话挺圆啊,滴水不漏的,看来是惯犯咯。”警官并不相信孙政凡的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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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小时,在没有达到批捕条件前,派出所留置问话不能超过48小时,但这两名警官并不想放过孙政凡,密集地问话,几乎把孙政凡所有的信息都记录了下来,包括他大学时期的事情、他父亲的案子、母亲的病、合兴公司的情况、宁波项目的情况、王立聪的百方公司情况等等。

“好了,孙政凡,我们调了监控,那张劣币是一个路边摊贩手里找零换出去的,虽然与你无关,但是不能完全排除。有人替你保释,你可以走了。你能回北连市,也能去宁波,但是你要随传随到,不能离境。”警官合上卷宗,把问讯室里的孙政凡叫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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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门口,一位一身名牌、身材婀娜的美女正在急躁的来回踱步。

看到孙政凡出来,美女赶紧走过去,不耐烦地说:“孙政凡,我是左总的助理何月光,左总替你保释了,这是她给你的一张卡,里面有10万块钱,密码是XXXXXX,她说送你四个字:好自为之。”

何助理把手里的一个纸袋甩给孙政凡,里面除了一张银行卡之外,还有一个生锈的铁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枚小玉佛。

他暮然想起,这是他当年送给左蓓的定情信物,这枚玉佛是他偷偷从奶奶佛龛背后偷出来的,拿在手上那一刻隐约有七彩光芒。

这是他和左蓓极其私密的礼物,左蓓让助理送回来,其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孙政凡苦笑一下,把玉佛戴回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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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派出所接对面的胡同里,一辆黑色大奔不起眼地停在那里。

何月光眼看着孙政凡走远了,转身快步来到车里,说:“黄总,事情办好了,已经把东西都交给孙政凡了。”

车后座上,黄盛庆戴着墨镜,没有答话。

此时,有人拍了拍大奔车后备箱,黄盛庆稍微一扭头,打开了车窗,赫然是派出所办案民警之一,把一大卷案卷的复印本,递了进来。

“黄老板,按你的吩咐,该问的都问了,都在这里。”

“辛苦老弟,买包烟吧。”黄盛庆接过卷宗,转手从身旁拿出一厚沓钱,交给了窗外。“放心,旧钱,不连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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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庆集团,左蓓的办公室里。

偌大的办公桌后,左蓓头也不抬地批阅着文件。

何月光站在桌前,汇报着情况。“左总,孙政凡从派出所出来了,事情都是误会,警察也是公事公办。钱他也收下了,对您千恩万谢,就差磕头了。他非要死乞白赖跟着来,说要当面感谢,但是我怕他有别的企图,就没同意。”

左蓓皱着眉,心里在想几年没见,怎么孙政凡越来越猥琐了,原以为他只是暂时落难,现在看来真是不成器,毫无骨气的男人。

左蓓慢慢站起身,端起咖啡走向落地窗,看着窗外的陆家嘴,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