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一只猫孩

“好——”

“累死我了!”

温华气喘吁吁的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紧接着环视一圈。破败的小屋、荒芜的田地几乎是争先恐后的映入眼帘。但却莫名的让人感到安心。

至少,这些都是能属于她自己的。

这一路上回来得虽然艰难,但好歹还是买了一些必要的东西回来,例如锅碗瓢盆那些,很多都是老百姓自己做出来卖的,都不贵,就几个铜子几个铜子一个的,加之什么洗衣服的桶啊盖菜的罩子,七七八八加起来就一堆。

温华还买了一袋子小麦的种子、犁田用的器具和镰刀,都雇人用马车一并载过来了。

虽然支撑一个家仅靠这些是远远不够的。但凡事都要一点一点来吧。她还想等小屋修补好了以后,再用篱笆围一个大院子,养些鸡和猫猫狗狗什么的,把那些鸡蛋拿去市场上卖,说不定也能挣点银子呢。

等等,猫?

眼前又突然浮现出小五笑嘻嘻的面孔来。

“……”

呵,她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养猫了。

*

这间破屋子真当十分窄小,顶多只有七平方左右。用现代的眼光来看,还不如最为破旧的宾馆里的一个房间。屋顶虽说是用瓦铺成的,但年代久远,那些早已原本黑滑的瓦早已变得坑坑洼洼而又黯淡无光了起来。几块板子拼接而成的木床摇摇欲坠,底下结着大片灰蒙蒙的蛛丝,而且抬眼望去,就是墙角也有。

这些最喜欢盘踞在阴暗和灰尘中的小东西,打扫起来也往往最烦人。

温华脸上蒙了一块布巾,绑紧袖子就开始用扫帚打理起来。那些灰尘和小虫子,最爱隐匿在这些破败的小角落,一打扫起来那些厚重而灰蒙蒙的尘土就会飘得满天都是,落得洋洋洒洒,尽管温华已经尽力闪避了,但头上和身上还是不免得落了不少。她一拍,就呛得自己咳嗽个不停。

“咳咳咳——!”

幸好房子不大。打扫起来也就并没有原先所想的那样累了。

她仔仔细细的将窗户上的蛛丝擦干净,才发现上面刻有很细腻的雕花。一枚枚像紫藤花一样的花朵含苞待放,虽然已经残破了,却能依稀看见过去做工的精良。

不知道这里以前住的是谁,但一定很用心吧。

而且,在她环视一圈的时候才发现,在枯木蓬草的掩映下,竟然还藏着一口乌青色的深井。木做成的井盖早就腐朽掉了,上面停着一只红色的蜻蜓。薄薄的翅膀像两片晶亮的玻璃,在阳光的折射下一闪一闪的。

温华走上前,手刚碰上井盖,蜻蜓忽的一下就飞了。

这口井还挺深,哪怕阳光已经投进去,往里望老远也只能见到黑漆漆的洞来。两边暗色的石墙上生长着肥厚而绿油油的青苔,味道很干净,摸上去软而潮湿。

看来里面确实有水了,而且还挺深的。

她从小到大也没从井里打过水;哼哧哼哧弄了半天,摇摇洒洒的也只用桶装了个半,别说打扫了,就是喝都不够,井边还被她洒的到处都是。那些染上金光的水撒泼似的乱滚,她裙摆都沾湿了。

好在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那些提上来的一小桶一小桶的水,全被她装在了一个买来的大木桶里,放在屋角那,用盖子盖着防止落灰。平时洗衣喝水做饭什么的也就方便。

这间小木屋的地板就是一面裸露的土地,黑绿色的,摸起来也很潮湿,一低头就一股很浓的土腥味直冲鼻头,但并不难闻,久了也就还好。

该打扫的,都打扫完了。

除了残残破破不断有光撒下来的屋顶和坑坑洼洼的地面。屋子内的一切早已被温华擦洗得干干净净,沾了水的木头比平时的颜色要深些,风吹一吹就好了。那张铺着草席摇摇晃晃的木板床也被她搬了出去,改放进一张崭新的竹床。竹子清冽的香气穿过略带霉味的小屋一路蔓延开来,像烟雾似的腾腾升起。不算浓也不算特别香的气味,却总是干净得叫人舒心。

她不会做灶台,听着那个卖锅的滔滔不绝的说了半天,最后还是以乌黑的脸和手以失败告终。只是请人做终归又是要花一笔银子的,温华舍不得这个钱。思来想去最后自己去砍了两根结实的木桩插进土里,顶端削成架子的模样把那口黑溜溜的大锅架了起来,底部生火的地方围了一圈石子,倒也算个办法。

最后剩下的——

她把目光向远处望去,毒辣辣的太阳把她眼睛都刺痛了,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滑落下来,汗津津的,衣服都湿了一半。

最后只剩下开垦了。

这片荒芜的土地看起来简直是无边无际,不知要多少汗水的浇灌才能变得生机勃勃。温华拿起锄头的那一刻还有些恍惚。毕竟这和她从前的生活大相庭径,和那个遥远的时代也是大相庭径。锋利的锄刀划破土地时翻开一抔抔像浪花似的黄土,泥土的香味即刻就翻飞出来,腾得比浪还高。数不清错杂盘旋的根系在里面穿插,而后被无情的砸开,带给人一种不真实的眩晕感。

自己的生活简直像过山车。

握了握有些僵硬的手掌;谁能想到她几天前会想到自己竟然要为了生计这么辛苦的锄地呢?原本以为自己至少能把屋外一圈的杂草给除尽的,谁知道她才举起锄头舞了几下就累得气喘吁吁,改为蹲下用手拔。但这样拔小的还好,遇上一下韧性强的,枝干扯断了也拔不出它的根,只能再用锄头划开,一点点把它给除尽。

就这样一直忙活到黄昏。

*

外面的天已经快黑了。

红红的落圆仅剩下一半驮在山腰,露出的那一段像要融不融的、模糊不清;乌蓝色的鳞云从弯曲的顶空开始往东一路蔓延,另一面却还是酒一样的黄昏。晚霞正好。

草帽下的汗原先如雨,现在随着晚风阵阵,也逐渐干了。温华背上的衣服湿的都出了盐,身上也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来。

她低头嗅了嗅领子,先是皱眉,然后不受控制的放声大笑来,笑得草帽都被风吹落了。

那些被拔掉的草叶躺在地上也有一股很浓郁的草香味。被翻出来的泥土也湿润的很新鲜,像花瓣里柔软的芯子,软绵绵的,却又鲜活。

虽然目标还是没能达成,好歹门前的一小片土地是给她清理出来了,功夫不负有心人。两双本就瘦的包骨的手又添新伤,磨破不说,连力气也耗尽了。她坐在被翻新的地面上累得站不起来,衣服也脏了个彻底。但心底却是前所未有的畅意,只是抬着头痴痴地望着天边流动的火烧云。

还有被风拂过的紫红色的晚霞。

一两珠长得有人高的蓬草轻轻擦过低低的云彩,像画里见过的场景,很有诗意。

温华想起小五说的眼睛里的“缘”。原本她还有些不信的,但望着一点点黯淡的晚霞看入了迷,也有点相信那所谓的“眼睛所掠之处,便是包罗万象了”。眼睛像是窗户,这些景致哪怕是映在窗户上,也终究是留下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