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狱后的那几年
“救命啊!救救我!你们不要过来!”
“来吧哈哈哈哈上车!不要怕,哥几个会很温柔的哦!”
“放开那姑娘!”
“你踏马谁啊!少他妈管闲事!还看,信不信老子把你送进监狱!”
……
阴暗潮湿的海州监狱,林飞大叫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满头大汗。
又做噩梦了。
好在,明天出狱。
林飞起身去了厕所,用冷水反复洗脸,让自己保持清醒。
十年了。
结婚的前几天,他被陷害进了这监狱,那会才二十岁,大好年华。
如今三十岁了,人到中年,家破人亡,父母离世都没能去看上一眼,成绩优异的妹妹也辍学打工不知所踪。
一切都变了。
他已经没有家了。
回到了床边,他默默的看着窗外的白月光。
那年他送货路过酒吧门口,救了一个陌生女人,因此打伤了几个富二代。
本来这事情不复杂。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后来,那获救的女人却不知为何,当庭反咬一口,说他是流氓,那几个富二代救了她。
见义勇为,反倒是成了故意伤害。
父母当场气的晕倒,送去了医院,走了一个,另一个没多久,也在悲愤中离去了。
躺在单薄的床上,林飞痛苦闭上眼睛,辗转反侧。
脑海中乱糟糟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抽着自己耳光,心里堵的慌,用十年时间,都没把这口气顺下去。
没办法,想不明白,那也得明白,人总要往前看。
次日一早,林飞走出铁门。
站在刺眼的阳光下,他有些恍惚。
他下意识用手背,挡住了刺眼的阳光,待眼睛适应才离开。
林家村,苏北某偏僻小山村,年轻人进城打工,子女外出上学,只剩下一些老年人,继续坚守。
村口冷冷清清,几个下象棋的老人,一眼认出了林飞。
但所有人都装作没看到,继续下棋。
在他们那代人的眼中,坐过牢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林飞在异样的眼神,以及小声的议论声中,从旁边经过,回到了记忆中的家。
大批的鸟儿扑通扑通飞向蓝天,盘旋在上方,呱呱呱的鸣叫,如同在向同类示警,这里来了陌生人。
殊不知,是原主人回来了而已。
林飞站在院外,面无表情,倒塌的半边房子,院门已不知所踪。
院里杂草丛生,密到进不了人,倒是成了鸟类的绝佳栖息地。
他被抓后,家就塌了。
亏了母亲捡来的养女晓月辍学打工,才勉强撑起了这个家。
他妹妹晓月本是县里的第二名,拿到了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但最终也只能无奈放弃了。
可以说,那件事毁了他家庭里的每个人。
“这是…是小飞吗?”
邻居家走出来一个孤寡老头,村民都叫他老瘸子,顾名思义,他是个瘸子。
“瘸子叔,是我。”
“哎呀终于回来了。”
他很激动的走过来,拉着林飞的胳膊,似乎有话要说。
“真怕等不到你,好在回来了。”
“你母亲走的时候呀,身边没什么人,刚好我在,她有话让我转告你,有些话,得外人说。”
林飞看着瘸子叔,愣了一下。
“你母亲咽气前,说你出来得三十岁了,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的,嫌贫爱富,估计你也娶不上媳妇了。”
“您接着说。”
“她让你娶你妹妹晓月,务必给林家留下香火,那样她们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林飞连连摇头,这怎么可以,他和晓月虽然并无血缘关系,但一直都拿她当妹妹看待。
“晓月很懂事,知道报恩,她在你母亲面前点头同意了,她现在可是个大美女,这几年追她的人太多了。”
“她一直没找对象,其实就是在等你出来。”
“我……”
“你现在回来了,快去找她吧,她就在海州上班。”
“你可千万别辜负她啊,她已经等了你十年喔。”
林飞鼻子一酸,攥紧了拳头,莫名的说不出话来。
她等了自己十年……
这句话像一座山,压在了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社会,他没钱没房没车,什么都没有。
除了这几年,跟狱中的一些避世高人,学了点内家功夫,一个打几十个不是问题外,其他一无所长。
“我想去坟头看看,您能带我去吗?”
“跟我走吧。”
林飞跟随瘸子叔上了山。
雾气缭绕,清晨的山间,空气潮湿黏人。
小山坡上,孤零零的两座土包,孤寂萧条。
奇怪的是,有人打扫过了。
坟墓前面的石板上,还整齐摆着新鲜的水果,烧了一堆元宝纸钱。
这两天有人来过一般。
据瘸子叔说,那是一个开宝马的陌生女人,从他进去后,几乎每年都来。
一开始是开个破车,后来这几年估计发达了,三辆宝马车,海州车牌全是豹子号,三个七三个八三个九的。
一看就不是一般人,神神秘秘的,还带着十几个保镖,据说前天车就停在坡下面。
林飞疑惑了。
什么人来祭拜?
前女友?
她不是结婚了吗?
除了前女友,他好像也不认识什么女人了,特别还是开宝马车的。
一时间想不明白,林飞只好收起了思绪。
瘸子叔在一边唉声叹气,似乎是在村里这些年,备受冷落,好不容易找个人说话。
他打开了话匣子。
默默的讲述着这些年,关于他妹妹的事情。
听着那些心酸的往事,再看着两座坟,林飞的眼泪默默流了下来。
心疼妹妹。
都怪自己没用。
他从包里拿出一些糕点,说了句爸妈我回来了,号啕痛哭,长跪不起。
回到家中,快到中午,他脱了外套,便开始收拾家里,瘸子叔也来帮忙。
以前村里人都瞧不起瘸子叔,只有林飞一家,拿他当个人看待。
瘸子叔是个明白人,对林家的遭遇,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但他能力有限,只能帮忙做一些简单的事情。
忙碌到深夜,破败的家,才有了一丝往日的模样。
和瘸子叔吃了点饭,林飞关上门,回到了房间里,好奇的转来转去。
脑海中闪过模糊儿时画面,如电影般闪过,充满了年代感。
那时候,好热闹,人也快乐啊!
这一夜,他在恍惚的回忆中熬了过去。
早上,他条件反射般从床上爬起,整理内务,洗漱,唱歌,跑步。
仿佛只有做完这些,心里才踏实,觉得这一天是充实的。
他准备今天就离开,去海州找妹妹晓月,瘸子叔已经把号码和地址给了林飞。
临行前的上去,他去了父母坟前转一圈,神经病般的坐在那里,说了一会话,起身磕了三个头,便攥着拳头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