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凉的邂逅

他还是揣着那颗忐忑不安的心一路跑到消化内科去找晓晴。他在护士站查晓晴的病房，护士抬手指着说:“左手第二间。”他快步走过去，门没关紧，露出一丝门缝，他正准备推门进入，却透过窗户的磨砂玻璃，隐约的看见有个人趴在床边。他怔了一下，把视线从玻璃移到门缝处，门缝虽然很细，但毕竟透明，看得更清楚。里面有两张病床，一张空着，另外一张就是晓晴的。他看见晓晴双目紧闭着，才一夜就明显瘦削的脸，头无力地搭在枕头上，向门的方向歪着。乔华刚好能看的仔细，床上趴着一个男人，深灰色西装，头趴在被子上，看不清脸。乔华心里正在猜疑，突然听到那男人带着哭腔的声音:“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对你。我知道，你恨我，你想惩罚我，但你不要伤害你自己呀!你怎么这么傻啊！什么事情比命还大啊！你要是有事了，我将来怎么活啊！”男人看起来很伤心，从他西服的抖动频率就赫然显现出来了。狂烈的抖动迫使他无法继续说话，没有语音的抽泣声更突出他的悲伤，抽泣声的声浪在密闭的病房内弥漫，并向着唯一的出口汹涌袭来。乔华似乎被眼前的情景震慑住了，木呆呆的不知如何是好。男人像个知错的孩子在求她宽恕。晓晴歪着的头微微动了动，眼睛费力地睁开了。趴在被子上的男人感觉到了动静，抬起了头。一刹那间乔华认出了这个男人，虽然他们一次也没见面，但乔华认识他，晓晴家有他的照片。也就在那一刹那，他的视线也迅速离开了那道门缝，不知是怕里面的男人看见自己，还是觉得这个场合不应该有自己的存在。他直起身正准备转身离去时，里面又响起那个男人的声音:“我知道错了，我们都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好吗？”然后就没了声音，透过磨砂玻璃，他看见两个模糊的手缓缓地握在了一起。

转身的时候把乔华吓了一跳，差点和护士小姐撞作一团。他的惊叫声到了嗓子眼又被噎了回去，这个时刻他怎么能出声呢？但护士小姐却“呀!”的一声尖叫了出来，还瞄着眼问他:“你不是来看病人的吗？怎么不进去？”乔华感到无地自容，一边后退一边支唔着:“不…不是，搞错了。”逃也似的跑了。

出了医院，他迅速搭车回家了。今天是周六，如珊休息在家，刚吃完早饭在看书。猛然看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也着实吓了一跳，想问他怎么了，但嘴唇微动了一下又忍住了。还是乔华先说了，他把昨晚晓晴的事情都说给了如珊，原原本本的，没有编造。当然，他删除了情爱的那一段，因为他觉得难以启齿，也没有必要。他决心痛改前非，希望如珊原谅他，原谅他一时的鬼迷心窍。他哭着说着，拉着如珊的手，说对不起她，他愿意用后半生好好爱她，如珊也被他的真诚与坦率感动了，也流下了滚烫的泪水。如珊说：“这个家什么时候都没有拒绝过你，只是你不想要这个家而已。我们都已人到中年，又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婚姻，个人的感情都已不是最重要的了。与感情相比，也许亲情，或者说我们身上所肩负的责任都要比它重要的多。也许你会觉得这样的生活枯燥乏味，没有激情，但谁能永葆青春，激情永驻。谁不是在平淡中一路走来，相伴终老呢？”乔华静静地听着，平静地看着如珊，这个柔弱的女人，同床共枕的女人，陪伴了他这么多年，他竟然不了解她，不知道她竟如此坚韧与豁达。他久久注视着她，似乎刚刚与她结识，对她的未知充满了无限期待。他们说了很多话，这两个人此刻所说的话，比他们结婚这么多年加在一起都要多。他们此刻的心贴的那么近，超越了以往的任何时候。他们流出的泪水是幸福的，是来之不易的，是经历了苦痛与死亡所换来的。如果说幸福的得到必须要经历这些，那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吧!乔华心里想着。

但经历毕竟改变了他，乔华下决心做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