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凉的邂逅

乔华侧坐在窗前,手中摆弄着盆花的叶片,眼前这棵誓死不愿开花的三角梅,它倒是一身葱绿,与这个季节倒格格不入。窗外的树叶已泛黄,在秋阳下簌簌落下,飘落的身姿在光线中划出悠扬的弧线,仿佛向世间展现着它最后的生命之美,然后像跌落神坛般的在尘土中安享死亡的静美。乔华静静地望着窗外入了神,想着与晓晴相识满一年了,回想着与晓晴相处时的点点滴滴:甜蜜的,心酸的,快乐的,怅惘的一并袭来。他时而看着花笑,时而又神情忧郁的望着落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是一种凄美的幸福感,但究竟是凄凉,还是幸福,他也说不清。

门“吱”的一声打乱了他的思绪,他迷离的目光条件反射似的射向声音的源头。因为长久地注视着明亮的窗外,一时间只朦胧的看见如珊站在半开的门中,只有一个整体的轮廓,看不清她的五官,但神情带着异常冷峻的肃穆,和冷冰冰的让人乍凉的话:“我们聊聊吧!”

这个时刻终于来到了,乔华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他已经猜出了如珊和他聊的话题。在他的心里,已经有过无数次的预演,他似乎等待着这个时刻的到来,但又害怕着它的到来,他希望永远都不要来,就这么一直下去。但这是不可能的,这是无法回避的,它或早或晚都终将会来到。正如他预演的一样,“我们离婚吧!”如珊说道。他以前在脑海里模拟了很多应对的方案,也许是方案太多无从选择,也许是这些方案没有一条让他满意,总之当真正的演出开始时,他竟然没词了。如珊见他不吭声,就说道:“你既然不说话,那就是同意了。”乔华低着头,嗫嗫嚅嚅地说:“我没说同意。”如珊恨恨的看了他一眼,“看你干的好事。”抛下一句话就把他独自撂那了。

如珊的两三句话对他的触动很大,他一下子收敛了很多。他除了上下班,哪也不去了,一下班就回家。虽然如珊对他不理不睬,视他如空气,他也没向如珊主动示弱,承认自己的错误,而是在默默的改变着以前不正常的一种生活方式,这最起码表示出一种态度,用他的行为语言在求一种宽恕。

柳如珊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人,她贤良淑徳,品行端正,待人温润如玉,从来不跟任何人有过激冲突。但乔华的所作所为无可救药地触碰到她的底线,她虽没有将他们捉奸在床,但乔华的沉默,以及他拙劣的演技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事实的真相。她曾一度躲在黑暗房间的角落里瑟瑟发抖,痛哭流涕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他为什么要背叛自己,她一遍一遍地问…那一刻一种绝望的万念俱灰淹没了她,她想死的心都有了。但中年人比青少年多了份无奈,这无奈其实是一种隐忍的坚强,也是不可任性的界碑,处在相同的心境,却能划出了两种不同的人生轨迹。如珊颤抖的身体随时间的拉长而趋于平静,冰冷蜡黄的脸上刻下两道深深的泪痕,她静默地起身,又静默地爬进被窝,然后彻底地溶入和自己浑然一体的夜的黑暗里。

晓晴和乔华像是极为默契,他没有与她联系的日子,她也从没有打扰过他。他们的生活似乎可以过得黑白分明,在一起时轰轰烈烈,不在一起就无关痛痒。对乔华而言,他不是忘记了他们的爱情,他也不是一时之兴起,如果是年少一无所有时,他或许可以奋不顾身。但人生中很多少事情都禁不住揣摩和权衡,最后都会被现实磨光了棱角,磨去了锐气,而变得柔滑,随和,像浸出油脂的温润美玉,成为一个规范的人。而那些热烈的坦荡和可爱的真诚都成了寻求规则的殉葬品。偶尔掉下的眼泪,似乎也是身外之物,虽带着淡淡的体温,但随之便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