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叶倩

叶妈妈在叶倩小的时候需要一份生计养家糊口,终年需要在外面奔波。小学六年叶倩有三个学籍,换过四所学校,她所上的学校不是寄宿学校就是村里的集体小学。家的温暖就像卖火柴的小姑娘划过天际呈现的画面,在冰冷黑暗的夜空里,一道细细小小的白光,展露着转瞬即逝的温度。

对家的渴望从小就像一个种子一样埋在了叶倩幼小的心里。没有人浇灌,也没有人告诉她怎么办,经过时间漫长的洗礼,她对家的渴望在荒芜的土地上,生根发芽,杂乱丛生。

只有印象模糊的声音一声声提醒她,你和妈妈很像。什么地方像,模样还是性格,遭遇还是心智。

她对家的渴望在大学期间像打翻的颜料,自给自足地开了一个漫山遍野。只可惜,世事难料,感情这种事情有自己的节奏,越渴望,越远离,越抓紧,越留不住。

从小的颠沛流离让叶倩对周遭充满了冷漠和敌意,她因为给瘫痪在床的阿姨端的洗脚水太烫被骂的狗血淋头,觉得自己不配得到爱;也因为别人嘲笑她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孩子和人约过架。

周遭的一切叶倩一直觉得冷的莫名其妙,因此她讨厌冬天,讨厌北方漫长又寒冷的冬天。

大学一毕业,学生的身份一摘,她彻底找不到不谈恋爱、不结婚的借口了。渴望结婚的苗头越烧越旺,差点燃烧了自己,婚后的生活真的可以带她走出多年荒芜的沙漠,浇灌她的生命,让着周遭遍布的荆棘的丛林,开出五颜六色的玫瑰来吗?

世界上的事情,最怕的就是一厢情愿的陷进去?只是年少的人都觉得自己可以无所不能。

叶倩没有实现自己一毕业就结婚的梦想,过了二十五岁之后,慢慢开始接受了叶妈妈安排的相亲。可是这些相亲对象,有异地火车乘务员,有军队现役军人,有老家的公务员,这些都不是叶倩想要的,她想要一个能够朝夕相处的人,只有朝夕相处,每时每刻的陪伴才能把自己幼年时空旷的光阴填满。

叶妈妈无奈地怼她,“你还挑,多大年纪了还挑,介绍了这么多人都不满意,都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样子。自己也老大不小了,标准也要适当降低一下了。”

叶倩地无可奈何地笑笑,她的标准多吗?朝夕相处也能算是一个很苛刻的标准吗?这不应该是恋爱必需品吗?但是她不能明说,这种看似细雨无声的话说不得,说了就是一把刀,刺向母亲心里的刀。

母亲为了这个家抛下年幼的儿女去外地闯荡,虽然自己没有做妈妈也了解那种痛,是她幼时悲痛的两倍。还记得半年没有相见的母女,妈妈拿出新买的小了两个码号的衣服时的表情,愧疚、心疼无奈。叶倩也记得自己第一次来例假在屋里哭的撕心裂肺,以为不久于人世了,但是找不打母亲联系方式的那种孤立无援。她甚至在那个年纪想到了写一封遗书宽慰母亲。

毕业后,叶倩一直想要激励自己做点什么,考个证书,考个研,或者拾起高中时期的爱好,写写文字,投投稿。可是,自己却又对周遭的一切都提不起一点兴趣。

人一旦沉浸在一个虚无的目标里,越渴望,周遭真是的一切就觉得越虚无缥缈。她现阶段的目标是结婚,自己已经按部就班地上了十六年的学,对家的渴望已经到达了极点,过往的人生被硬生生分成几段,每一段都要打怪升级,获得下一关的通行证。每一次叶倩都告诉自己,下面这段路会更好走,下次会遇见对的人。

直到上完大学她才知道,自己不够好。自己就像一个刺猬一样,没有学会怎样拥抱,没有学会怎样妥协,没有学会怎样喜欢一个人,没有学会怎样交一个知心的朋友。她的大学生涯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好在大学生的情感和理智都要成熟,大家虽然不愿意走进她关闭的心门去点亮一盏灯,但是大家又都心照不宣,话说七分满,留下三分余地。

现在虽然已经工作几年了,但是冬季的冷,依旧让叶倩不适应。只是少了儿时发烧感冒的毛病,毕竟长大了。

北风萧瑟,漫长的冬季再一次派先锋小部队前来照面,叠加上无所事事的周末,原本又是一场无所事事的心猿意马。

只不过,昨天晚上叶妈妈一番苦口婆心的交代,给她这个周末增添了一点乐趣。叶妈妈的骨灰级牌友加热心邻居张阿姨,给叶倩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这个对象还和叶倩是一个高中的,就是邻班的同学,只可惜叶倩高中最出名的一次,就是高考,其他时间默默无闻;这位相亲对象,连高考都没出名,所以他俩对彼此没有一点印象。不过还好的是,这位同学和她在同一个城市发展。

男同学很有礼貌地约在了她家附近的肯德基见面。叶倩答应了,却也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

实践证明,靓男倩女就不必多说了,其他方面优秀的同学,不论是女生还是男生,在大学里都会成为抢手货。当然这种优秀是多维度的,性格开朗,人缘好;长相清秀,身材修长;能歌善舞,多才多艺;善解人意,温柔可人,这些都可以,优秀一进入大学就和成绩好离了十万八千里。

所以,叶倩断定这位相亲对象肯定有自己不小的缺点,就像自己有别人不能容忍的缺点一样。

陌生的来电响了起来:“您好,我是顾英好,现在路上有点堵车,可能十一点才能到,不好意思。”

叶倩:“没有关系,不用着急,您路上注意安全。”

相亲约在肯德基本身就是大忌,尤其是饭点,有可能连一个单独的位置都没有,显得男士也不够有诚意,不过叶倩到也觉得无所谓,还不知道行不行呢。没事计较这些干什么,自己找一个血贵的店,那不等于占人家一个大便宜干吗?如果请自己吃一顿上千元的刺参,自己又觉得一点戏都没有,不回请回去根本说不过去。如果不行,在肯德基吃饭就无所谓,就当是老乡吃顿饭。

眼看就要到十一点了,叶倩决定先去占一个位置,先点好喝的,这赶了一路,来了先请对方喝口水。叶倩就这样不知什么时候抹平了身上的尖刺,慢慢学会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了,平和的时候看起来像一只兔子,只有在自己受到侵犯时才会露出刺猬的尖刺。

都十一点十分了,电话还没有响,人也还没有到。这有点说不过去了,这得多么懒散的态度,这得多么不重视这场相亲,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一股被轻视的感觉浮出水面,一遍又一遍袭击者叶倩的大脑。这种感觉是多么令人窒息和恐怖,叶倩一生想要逃离,想尽一切办法逃离。

世事就是这样无常,想要摆脱的苦闷,用尽所有力气也不见得能遂了心愿,想要永恒的欢愉,哪怕是一点小小的裂痕便能让一切灰飞烟灭。

叶倩的大学同学米峦给发来一条微信:“亲爱的,干吗呢?”

叶倩:“相亲。”

米峦:“帅吗?发张相片给我,姐给你把把关。”

叶倩:“二货放我鸽子,迟到了十几分钟了还不来。我都想回去了。”

米峦:“别啊。现在路上的车多多啊,堵车多正常啊。迟到会很正常,别这么容易生气,一点就炸。”

叶倩:“…….你到底是那一头的。”

米峦:“我帮理不帮亲。你打电话问问,别自己瞎生气,人家现在不知道心里多么着急呢。”

叶倩:“不问,爱来不来。”

叶倩心头有些恼火,一半是给米峦气的,这家伙活生生一个菩萨转世,不论面对什么事情都能顺势想开了,觉得对方所做的一切都情有可原。叶倩只恨自己小时候没有被她佛光普照过,现在普照的晚了,只剩下一股脑的怨了。

叶倩感觉自己再过几分钟就要爆发了。若在几年前,叶倩肯定会扭头就走。现在的叶倩,终究还是想起了张阿姨的好。

张阿姨不论叶倩怎么不配合自己介绍的相亲活动,都是非常包容,把她当做宝贝一样,每次都要把她夸成一朵花,四处搜罗各种拿得出手的人才生怕委屈了她,这几年已经陆续给介绍了七八个对象了。张阿姨性格火爆,但是在自己面前,人又温柔,态度又和善。

张阿姨在给自己介绍对象这件事情上越挫越勇,屡败屡战,自己不能这么不懂事情,因为一点小事就翻脸,况且相亲约会迟到了,这在叶妈妈那一代人的认知里,真的不算什么大错误,甚至都不能算是一个错误。

冬天的天气就是这样,一片乌云就能冰封住一片河水,一点阳光也能收获片刻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