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煲兄弟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蔡文青请沈峻俩口子去楼下吃西餐,沈峻说叫上菊姐和李小梅,菊姐说还要回家给老公做饭,况且,自己也用不惯刀叉,就不跟他们年轻人去吃了。李小梅与蔡文青一向都是公来公去,也不好意思去,贾丽媛说:“他们两个大老爷们聊生意,我一个人在一边呆着没意思,小梅,你就当陪我呗。”李小梅这才答应一起去下去吃。
因为工作压力大,加上应酬喝酒,蔡文青的胃最近老不舒服,吃饭的时候,李小梅提醒蔡文青吃胃药,蔡文青说忘在办公室桌上了,要上去取,李小梅说自己已经替他拿下来了,说罢从包里取出药瓶递给蔡文青。
蔡文青问沈峻跟吴诚朴的公司做得怎么样了,沈峻说还行,今年至少能赚个一百万,又说吴诚朴现在越来越能耐了,大哥大拿着,后面跟两个马仔,华强北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又问起老林的近况,沈峻说他快结婚了,女的蔡文青认识,蔡文青连忙问是谁,沈峻瞟贾丽媛一眼,见她正跟李小梅聊《渴望》聊得欢,便压低声音说:“阿婷。”
蔡文青知道阿婷一心要嫁个香港人移民去香港,不成想竟跟了老林,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了。那边,贾丽媛和李小梅越聊越投机,颇有相见恨晚的意思。
饭后,趁贾丽媛和李小梅两个一起去卫生间补妆的空档。沈峻问蔡文青是不是跟李小梅有一腿,蔡文青反应强烈地说:“跟她?别开玩笑了,你还不如叫我去死。”
“长的是很一般,但我看她对你有意思。她舅舅大小也是个官,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看走眼了吧?她会对我有意思?你没见她平时对我的那个样子,老是鸡蛋里面挑骨头,专门跟我对着干。”
“打是疼,骂是爱。人家那是关心你,不是还提醒你吃药吗?哈哈哈。”
“什么打呀爱的?你们在说谁呢?”两个女人手挽着手一起从卫生间里出来,贾丽媛跟沈峻说,她已经约了李小梅礼拜天一起去逛东门。
回家的路上,贾丽媛说起蔡文青跟李小梅的关系,沈峻直言李小梅太丑,蔡文青不会看上她的,贾丽媛正色道:“小梅怎么啦?她人很好啊,长的那叫丑吗?那叫耐看好不好?非得性感妖媚的才叫好看吗?再说了,人家是干部子女,家庭条件好,有教养,小蔡还不一定配得上她呢。”沈峻知道女人跟男人的审美本来偏差就很大,现在她们两个成了好姐妹,自然要向着李小梅说话,所以就顺着她的话说:“是,是,是,小蔡就是一只癞蛤蟆,小梅是白天鹅,小蔡配不上小梅。”
“也不一定啊,癞蛤蟆只要肯努力,未必够不着天鹅,你是他兄弟,应该在这方面帮帮他。”贾丽媛跟大多数女人一样,对保媒拉纤的事一提就来精神,也不管两个人合适不合适。“这样,小梅那边,我来做工作。”
“这合适吗?”
“没问题,我觉得小梅对小蔡也有点意思。保准一说就通,以后,我们就可以四个人一起玩了。”跟大部分热恋中人一样,贾丽媛希望全世界都恋爱起来。
贾丽媛说到做到,逛街的时候,就直截了当地向李小梅提了出来。其实,李小梅对蔡文青早就芳心暗许了。优越的家庭背景让她自视高人一等,可平庸的外表却很不争气,她即担心男人看不上自己,又担心追自己的男人看中的只是她舅舅这层社会关系。她鄙视那些靠外貌取悦男人的同性,但又很无奈地发现,那些叫“男人”的动物愣是发现不了自己内在的优秀气质。青春就在这矛盾的心理中蹉跎着,看到同龄人纷纷沐浴到爱情的雨露,自己还在异乡孑然一身,心里早就急得不行了。蔡文青是她身边可以接触到的男人中条件还算凑合的,大学毕业,文质彬彬,尽管能力有限,背景全无,但至少人还老实,坏不到哪里去,当老公也属于掌控得住的那种。李小梅从小就是被父母打骂大的,不善于使用别的感情表达方式关心,父母怎么对待她,她也怎么对待自己喜欢的人。所以,几个月下来,李小梅悲哀地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关心蔡文青,他都不领情,还把她看得跟瘟神似地,避之唯恐不及。正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的时侯,上天就给她派来个救星贾丽媛。所以,不待贾丽媛“严刑拷问”,李小梅很快就招了。毕竟是北大毕业的,喝过未名湖边水,贾丽媛很快就发现了李小梅的问题症结所在:一、不会包装打扮自己,二、对待蔡文青的态度有问题,太生硬了,不够温柔。于是,她拉着李小梅逛了一整天,烫头、买衣服、选化妆品,同时,还教了李小梅几招对付男人的手段,李小梅半信半疑,同意先试试。
碰到贾丽媛这样一个感情上的“江湖郎中”算李小梅倒霉,很多女人都以为通过改变妆容和态度就可以俘获男人的心。殊不知,第一印象会牢牢钉在一个人的脑子里,你可以让对方有新的发现,但很难令其改变最初的看法。
周一,蔡文青一回办事处就感觉到李小梅不对劲,平时,她穿着朴素不化妆,今天不仅烫了一个大波浪,还穿了套粉色的西式套装,脸上抹了不少东西,红一块紫一块的,跟东北的媒婆一样,就差点个痣了。而且,她有轻微狐臭,估计还喷了不少香水,整个办公室里都飘荡着一种夜总会里独有的味道。
“蔡总,你要喝茶吗?我去给你倒。”
“别,我自己来。”蔡文青赶紧把杯子抓在手里警惕地问:“你今天要去相亲吗?打扮得这么漂亮。”
“也不是啦,昨天跟贾丽媛去逛街,都是她帮我挑的,说我这样穿好看,你觉得好看吗?”
“好看,好看。”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忍不住想笑,蔡文青想,贾丽媛也太缺德了,本来挺正常的一个人,整得跟夜总会的妈眯似的。
“你如果也觉得好看,那我以后就这么穿了。”李小梅罕见地笑了,露出一排粉红色的牙龈肉。
这一天,李小梅的语气果然温柔了很多,看到他随处弹烟灰也不说他了,谈工作上的事,用的也是商量的口吻。搞得蔡文青怪别扭的。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他忍不住给沈峻打了个电话,问他昨天贾丽媛到底给李小梅施了什么法术,搞得她一天都神经兮兮的。沈峻在电话那边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就把贾丽媛的意思一五一十地转告蔡文青,蔡文青听了跌足长叹:“哎,你们俩口子这是要害死我呀。”
沈峻一再跟贾丽媛说蔡文青不可能喜欢李小梅,可是贾丽媛以居里夫人为榜样,坚持要把这个实验做下去。而李小梅呢,既然已经洗湿了头,也就不在乎豁出去再洗个澡了。打算索性跟蔡文青摊牌。两个女人合计了半天,想出来一个老掉牙的招数,看电影。
礼拜六晚上,沈峻约蔡文青在老街的新安酒家吃饭,说有要事相商。蔡文青赶去才发现贾丽媛和李小梅都在,觉得自己被出卖了,狠狠瞪了沈峻一眼,沈峻斜斜瞄一眼贾丽媛,双手一摊,作出很无辜的样子。蔡文青早就看出沈峻怕贾丽媛,既然已经来了,也不好说什么。这次李小梅精心地打扮了一番,妆是花钱找人帮忙化的,没有平日里的突兀,穿一条印着碎花的白色的确良长袖连衣裙,总算赶上了去年的时髦。吃饭的时候,李小梅一直跟贾丽媛嘀咕,不敢拿正眼看蔡文青。
吃完饭,贾丽媛掏出四张电影票在桌上一字排开,是工人文化宫今晚上映的电影《九一神雕侠侣》。蔡文青就知道没有吃饭那么简单,刚要挣扎,贾丽媛就说:“小蔡,我知道你今天晚上没别的事,不许请假!”工人文化宫就在新安酒家马路对面,贾丽媛和李小梅手挽手在前面走,蔡文青拉住沈峻故意远远地跟着,生气地对沈峻说:“你居然还帮着她们害我,以前的事还想不想我在贾丽媛那里替你保密了啊?”
“兄弟,我都跟丽媛说了好多遍你们两个不适合,她就是不信。我建议你最好当面跟小梅表个态,行就行,不行就拉倒,省得人家老惦记你。”
看电影的时候,四人两两分开坐下,沈峻和贾丽媛那边小动作不断,窃笑不止,蔡文青和李小梅则正襟危坐,跟不认识似的,看到柔情处,李小梅微微侧头看蔡文青一眼,蔡文青如坐针毡,汗都出来了。好不容易熬到电影结束,散场出来,沈峻和贾丽媛早就没了踪影,无奈,蔡文青只能自己送李小梅回家。李小梅说还早,建议去荔枝公园走走。想到沈峻说的,早点说清楚也好,蔡文青便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