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座山岭

当上了林场的护林员后,江少成的精神面貌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也把这份工作看成是实施理想抱负的一个舞台。以前山林对于江少成见惯不惊,现在他突然对山林生出了一种特殊的感情—-这些山林就象一群弱小的孩子,它们需要自己的保护。

进入腊月,天气已经变得很寒冷,冷空气和寒潮到来后,半高山就会下雪。林场平均海拔1000米,每年至少会下三四场、五六场雪。腊月三十,受冷空气的影响,白鹤下了一场比较大的雪。白天雪花纷纷,地面上积起了一二十公分厚的雪。

春节,江少成带着妻子和孩子回柏树湾耍了两天,第三天就回县城去了。

按照国家的规定,春节放假3天,到初三,假期就结束了,单位就要上班了。虽然在乡下要求不是很严格,特别是江少成刚刚入行,迟去一点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但江少成有一种急不可待的心情,想到林场看看。

春节这几天一直雨雪交加。如果雪下在晚上而且不大,第二天早上雪就开始融化;如果雪下在白天而且不大,就会边下边化。

初四早上,江少成决定出发去林场。

“奶子,”江少成对母亲说,“我想到林场去看看。”

“路不好走,”林文英说,“等几天再去吧!”

“反正在家里也没有事,一天到晚都是烤火、闲逛。”

“管得你哟!”

“我今天到林场去,把铺盖和锅碗瓢盆带一些上去,我就不回来了。明天,你让宏伟把油盐柴米带上来,我们要在那里住下来。”

“好。”

吃了早饭,江少成就背上铺盖卷和锅碗瓢盆往林场进发。白鹤国有林横跨长兴、沱池、石门、柏树等四个村,从柏树湾到林场要经过老鹰窝、范家坪、磨子岭、堰塘坎、中嘴、苦草湾,最后到达林场。紧走慢走,要3个小时左右。

白鹤国有林大都是70年代中期飞播造林和人工造林共同奋斗的结果,到现在这些树已经生长了接近20年了,很多树都高过20米,树径超过一尺,直立挺拔、威武雄壮!

但每到冬天,总有一部分树木因为营养不足、病虫害或者滑坡而变黄枯死。枯死的枝丫会很长时间地呆在树上,和那些绿色的枝丫混在一起。这让江少成想起了也产生了共鸣,树是如此,人何尝又不是这样呢!作为林场新的护林员,他的到来就要带来新的气象,带来新的希望。

林场在整个国有林大概中间的位置,在一个叫母家坪的地方。林场是一幢4开间、一楼一底的土墙房。底楼的右边是卧室,一共有2间,左边是杂物和厨房。楼上全部是卧室,一共有四间。

房屋的前面有一块100来平米的坝子,坝子用石板镶砌而成。坝子的边上有一块大石板。大石板的外边是一个坎子,坎子下面有一些零星地块,这里也是林场的菜园地。

在坝子的左右两边,各栽有三四棵柏树。这些树木有十五六米高,树径超过一尺,枝叶茂盛。在房屋前的左右两侧,还栽有两棵李子树和两棵樱桃树,可见当初这里的建设者还是很有情怀的,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期望。

林场以前的护林人有两人,一个是高技术员,一个是老程,他们在楼上各住一间。因为调动的消息两个人已经知道,趁春节回家,他们已经把家当带走了,房门仅仅用板扣扣着,并没有上锁。江少成选择了高技术员的房间。他清扫了房屋,在床上铺上草席,放上棉被。把桌子板凳擦干净,把带来的茶瓶、搪瓷盅放上去,把洗脸帕晾在绳子上。顿时,屋里又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在方桌上,江少成发现了一本小册子—-《中华人民共和国森林法》。他拿在手上,把上面的灰尘拍了拍,然后就坐在板凳上看起来。但看了不到10分钟,他觉得还是有点枯燥,就把书放下。从楼上下来,来到厨房。灶膛一共有两孔灶、两口锅,灶面用水泥淌抹,光滑平整。在边上还有一个橱柜,一个米缸。在窗户下,还有一个长1米5,宽1米的火塘。整个厨房显得宽敞整洁。在厨房和杂物间,还码放着一些没有烧完的柴火,厨房的比较零乱,杂物间里码得整整齐齐。这些柴火至少可以再用1个月。

火塘上面有一个吊绳,吊绳的下端有一个半米长、10来公分宽,两三公分厚的分挂板。分挂板由杂木做成,非常坚硬。分挂板上有两个孔,吊绳先一分为二,然后分别从两个孔穿进去,然后打一个结,这样在分挂板的下方就形成了两个挂点,每个挂点可以挂一个鼎罐。鼎罐由生铁铸造而成,是火塘上的常见锅具。一个冬天,总有一个鼎罐一直在火塘上吊着,它的任务是烧热水;随时烧,随时用,随时添加。另外一个鼎罐主要用于煮饭和炖肉。很多时候,为了省事,山民把洋芋、白菜、大米、腊肉等放在鼎罐一锅煮。逐渐地,这样的汤锅也成了高山、半高山地区的一道特色美食。

林场的房屋建成时并没有进行内粉,在柴烟长期的熏燎下,墙面已经变成了黑色或者淡褐色。

江少成找来一些柴块放进火塘里,把塘火烧起来。

江少成坐在塘火边。他又想起了《森林法》,就上楼把小册子拿下来,然后边烤火边继续阅读。很多内容江少成不是很懂,但大部分他还是理解。

看了半个小时,江少成突然想到应该写一个《告示》。这个念头在他得知自己成为护林员时就想到了。江少成再次回到寝室,从挂包里把本子和笔找出来。回到火塘边,他开始起草《告示》。告示的内容早就有构思。花了大半个小时,《告示》就起草好了:

各位白鹤乡村民:

经过县林业局的研究,决定把以前国有林的护林员调走,聘请柏树村柏树组江少成、江宏伟两位同志为新的护林员。白鹤林场的树木属于国家财产,受《森林法》保护。长期以来,国有林经常遭到盗伐,村民到国有林砍柴、放牛的现象也很普遍。现将有关问题公告如下。

第一、国有林实行封山育林,任何人不得携带火种进入林区,不得在林区用火,严防森林火灾的发生。

第二、不准偷盗国有林树木,违者罚款100元。

第三、不准到国有林砍柴,违者罚款30元。

第四、不准到国有林放牛、放养、打猪草,违者罚款10元。

响鼓不用重锤,话说多了是水。希望各位村民互相转告、认真遵守,免得麻烦。

白鹤国有林场

1990年1月30日

江少成把《告示》修改了一遍,然后就开始誊抄。林场附近一共有5个组,每个组他准备张贴两张,他需要誊抄10份。用了1个小时,江少成誊好了5张。很长时间没有写字了,他握笔的手有点酸。江少成放下笔,准备明天再誊。

中午,江少成吃了一点带来的干粮,然后准备到山林里转一转。

从林场出来往西,在山路上走了20多分钟,汗水也上来了。绕过了苦草湾,从前面山林里传来“咔–咔–”的声音。江少成警惕起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摸去。

江少成已经猜到,这就是有人在偷树。从砍伐的声音大小上判断,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剔树丫子。一般情况下,偷树人如果发现护林人,首先会选择逃跑;实在跑不了,那就只能面对了。这个时候偷树人手里有家伙,要制服他并不容易,智取是上策。江少成知道,偷树人把树丫子剔完后截断,然后就会扛着木料出林。

江少成停止了前进,他隐蔽在山道一个转弯处的岩壁后面,准备在这里守株待兔。

过了10多分钟,透过林间的缝隙,偷树人终于出现在了江少成的视线里。那人穿着一件破旧的中山装,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大约30来岁,身形非常壮实。

偷树人扛着木料一步步走过来。他将斧头的把柄作为橇杠搁在肩膀上,这样走路的时候一是可以保持平衡,另外,这样也可以增大木头和肩膀的接触面积,让肩膀感觉舒服一点。

“唰唰、唰唰、唰唰,”偷树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江少成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

江少成深吸了一口气。

“唰唰、唰唰、唰唰,”江少成紧紧地盯着拐角处。

树棒首先进入到视线内—-

就在偷树人现身的一刹那,“啊—-”江少成大叫一声,突然从隐蔽的地方跳出来,向偷树人猛扑过去。

“啊!”偷树人也惊叫一声,他完全没有想到壁弯处有人。说时迟那时快,江少成朝树棒用力猛地一掌推过去,顿时,偷树人站立不稳,和树棒一起倒了下去。就在偷树人倒地的一瞬间,江少成扑上去,一个锁喉,把对方的脖子卡住。随即,他举起右手,向偷树人的脸上打去。

偷树人也比较灵活,见拳头下来,急忙往旁一闪,然后顺势一使劲儿,把江少成掀开,翻身起来。江少成也没有料到偷树人有这么大的力气,他打了一个趔趄。调整好重心后,江烧成准备向偷树人再次进攻。这个时候,偷树人往旁边紧跨两步,拉开了和江少成的距离。

“好汉!”偷树人大喊一声。

听到这个词语,江少成愣了一下,因为在当地,一般人是不会用“好汉”这个词来进行称呼的。这个词带着明显的道上的痕迹。江少成觉得对方不简单。

“好汉住手!”偷树人扬了扬手。

然后,两个人就互相仔细打量起对方来。

“你是啥子人?”偷树人问。

“我是白鹤林场新来的护林人!”江少成回答。

“误会,误会!”

“为啥子来偷树?”

“哎—-”偷树人长叹一声,“也是生活所迫啊!”

“这么多人,哪个生活不困难,为什么他们不来偷呢?”

“哪个说的,偷树的人多得很!”

“你不晓得偷国有林的树是违法的吗?”

“兄弟,”偷树人换了一种称呼,“我也是第一回来!”

“第一回,谁知道是第几回!”

“真的是第一回。”

“不管是第一回第几回,现在被我抓了个现行,你说啷个办?”

“嘿嘿。”

“笑解决不了问题。”

“我还是希望—-你放我一马!”

“不行!”江少成断然拒绝,“以前他们怎么护林我不管,既然我来了,就要好好管;如果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和以前有啥子区别呢?”

“你说的都对。”

“既然做了,就要勇敢地把责任承担起来!”

“那你准备啷个办呢?”

“按《森林法》的规定执行。”

“《森林法》里是啷个规定的嘛?”

“《森林法》第39条规定:盗伐林木的,处盗伐林木价值3倍以上10倍以下罚款。嗯—-这根树按照市场价,10块钱要管嘛,我不罚10倍,只罚最低,3倍,你各自算,是好多钱?”

“嘿嘿。我身上没有带钱哪。”

“没有带钱,我可以和你到你家里去拿。”

“我是说—-这次就算了!”

“不行!”

“那我—-”偷树人的脸色有点变了,“如果不将就呢?”

“不将就?”江少成压着嗓子,“那你今天就莫想走!”

“恁个说来,你硬是要来真的罗?”

“你说呢?”江少成反问道。

“我再向你请求一次,放我一马!”

“不放!”

“不瞒你说,”偷树人显得很自信,“在鸡公堡,能够和我过得了几招的人还不多!”

“好吧,”江少成想了想,“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们今天就来比试比试。如果你赢了,我放你就是,如果你赢不了我,那就只能乖乖地认罚哎!”

“可以!”

不远处就是一块小平地,地面上的野草也不多。

两个来到小平地,双方摆好架势。突然,偷树人向江少成冲过来,飞身就是一腿。江少成早有防备,转身侧跨一步躲过。偷树人忽地一蹲身,一个扫堂腿扫过来,江少成又一小跳跳过。然后,江少成也向偷树人发起进攻。他猛扑过去,想把偷树人压住。偷树人顺势抓着江少成的手,然后一个后滚翻。偷树人瞬间就变下方为上方,骑在江少成的身上。偷树人想掐江少成的脖子,被江少成一把抓住手指,然后一用力,偷树人就感到了生痛。趁偷树人顾痛,江少成一个翻滚,从偷树人下面翻身起来。江少成往旁边闪移几步,拉开和偷树人的距离,双方再次处于对峙状态。说时迟那时快,江少成再次先发制人,朝偷树人飞身一腿踢过去,偷树人没有躲闪,而是用手想来抓江少成的脚。但江少成的飞腿很凶猛,他不但没有抓住,反而手腕被踢中。

“啊呀!”偷树人发出了一声痛叫。

江少成再跨前一步,两个人形成了近身搏斗之势。江少成用右手朝偷树人的眼睛戳去,偷树人用手挡开,江少成顺势一个肘击,击中了偷树人的肩头。

“哎哟!”偷树人再次发出痛苦的叫声。

在江少成的袢击下,偷树人向后倒去。江少成冲上前,压在偷树人的身上。这次偷树人没有再对抗。他出着大气,不一会儿,脸上的汗水也出来了。

江少成也没有继续进行攻击。

“兄弟,”江少成瞪着偷树人,“你现在老实了吧!”

“哎—-”偷树人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兄弟也有两刷子哎!你叫啥子名字?”

“江少成,柏树湾的。”

“柏树湾的啊,”偷树人杨了一下头,“我姑爷就在那里住哎。”

“你姑爷是哪个嘛?”

“说来你肯定认识,就是何医生,何宏毅哎。”

“我们是一个大院子的,啷个不认识哦!”

“嘿嘿。”偷树人笑笑,“嗯—-看兄弟这套动作,也是习武之人,那你也应该听说过陈家胜这个名字吧?”

“是不是在下落坝住的那个陈家胜?”

“是。”

“听说他在外面哪个杂技团当演员哪,你是他啥子人嘛?”

“在下就是陈家胜。”

江少成有点不相信,在他的印象里,陈家胜名声很大,是一个相当厉害的人。

江少成仔细打量。偷树人平头,身材壮实、胳膊粗大、宽额大脸、五官肥厚、相貌威武。有点像。

“那你不在杂技团,”江少成问,“回来做什么呢?”

“哎—-”陈家胜又叹了一口气,“外面也不好混哪!”

“那你回来了,还去不去呢?”

“不想去了。”

“不想去,在家里准备做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

“嗯—-”江少成想了想,“刚才我们说了,打得赢就走,打不赢就认罚。你说,我们之间,谁打赢了呢?”

“你打赢了。”

陈家胜这种态度在武林上也经常可见,是一种耿直谦虚的表现。江少成觉得自己也应该退一步。

“好吧,”江少成扬了扬头,“刚才的较量,你可能也是有所保留,我们就算打个平手吧。至于处罚—-一个我是敬武之人,另外,也看在何医生的份上,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多谢!”陈家胜行了一个抱拳礼,“后会有期!”

对于江少成来说,放走陈家胜其实也没有多少心理压力。毕竟,以前国有林管理太疏漏,偷树的事情很多,这种状况也不是一时一事就能够扭转过来的,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如果事事认真,急于求成,很可能欲速则不达。自己按武林规矩办事,也许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回到林场,江少成又开始誊抄《告示》,1个小时后,后5份也抄好了。江少成感到有点困,就到寝室睡了一会儿。起床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江少成又吃了一点干粮,算是晚饭。林场不通电,晚上只有点煤油灯。林场外面是漆黑一片,寒风不时从树梢刮过,发出“呜呜”的尖叫声,听起来有点瘆人。江少成知道,林场的房门厚重,窗子也严实,人在房里,安全还是有很大保障的。

江少成在火塘前烤火看书。到了10点钟,他的困意再次袭来,就到楼上卧室睡了。睡到半夜,江少成突然被冻醒了。虽然把身子蜷缩成一团,还是抵御不了沉重的寒气。侧耳倾听,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还不时听到雪块从树枝上滑落的声音。江少成知道,天又开始下雪了。

江少成坚持着,不久又睡了过去。冥冥中,树木们突然变成了一个个精灵,涌向前来向他诉说—-

“我们虽然出生很好,长在国有林,有专人看护,但那些护林人太不负责任了,我们的兄弟姐妹经常遭到偷树贼的毒手。我们正值青春年少,还等着长大后为国家的‘四化’做贡,但不幸早早地就命丧黄泉!我国早就颁布了《森林法》,有这样强有力的武器,为什么我们还得不到很好的保护,我们不服啊!现在林场换人了,但你们真的是负责任的人吗?你们真的是有能力的人吗?你们真的能够保护我们吗?如果你们真的为我们流了汗、流了血,我们会永远记住你们的恩情,人民也会永远记住你们……”

“咔嚓!”,外面突然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江少成又被惊醒了。他回忆起刚才的梦境,突然感到有一股热血在心中涌动,让寒意减轻了不少。江少成再也无法入睡,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天渐渐亮了。

江少成猛地掀开被子,一股寒气顿时让他打了一个寒噤。他坚定地穿好衣服,然后推开房门—-啊,好一派冰天雪地的景象。

这是一场比较大的降雪,雪在地上垫了有二三十公分,大地、房屋和树木都被白雪覆盖,放眼看去,雪茫茫的一片。但也就在昨夜,冷空气最终过完,雪停了,天空亮出了一片一片的蓝天。今天应该会是一个大晴天。

江少成突然来了兴致,他返回寝室,拿上竹笛。江少成来到坝子外面的石板上。把雪拂去坐下,江少成就开始吹奏起来。江少成的竹笛吹得不错。顿时,一曲《过雪山草地》的旋律便在山谷间飘扬起来—-

雪茫茫,路漫漫,高原寒,路断肠,红军都是钢铁汉……

上午10点钟左右,林文英和江宏伟也来到了林场。

雪化得很快,山路异常稀滑,林文英和江宏伟的脚上粘满了稀泥。两个人把背兜放下,然后就各自找一根树棍刮擦鞋子上的泥巴。

“化雪的时候路最难走,”林文英感叹说,“一脚踩下去,就粘一大跎泥巴,越走越多!”

两个人的脸上流着汗水,头发也给打湿了,正冒着依稀的水蒸气。两个人不光鞋子沾满泥巴,裤子上也粘附着不少泥团、泥点。

“奶子,”江少成笑着问,“今天上来摔跟头没有?”

“大跟头倒是没有摔,”林文英笑笑,“但小跟头还是不可避免!”

擦完鞋子,大家进到屋里,然后就围着火塘烤起来。

“这是我老汉今天早上煮的,”江宏伟对少成说。说着,他从裤兜里摸出两个鸡蛋递给江少成,“还有点温,趁热吃了。”

提到吃的,江少成的食欲顿时就给唤了起来。昨天到林场,中午晚上都是吃的是米花糖、炒洋芋片、炒红薯条、炒包谷泡等干粮,今天早上依然是这些,吃得都有点腻烦了。

江少成接过鸡蛋,剥了一个,然后一口塞到嘴里。

“奶子,”江少成对林文英说,“你快给我煮碗面吧,这个时候好想吃一碗面条啊!”

“我马上煮。”林文英怜爱地说。

突然,江少成“咳、咳!”地咳起来。他张开嘴,喘着粗气,显得很痛苦的样子。原来,他吞咽过快,让鸡蛋给噎住了。

“宏伟,”江少成用手比划着,“快来给我捶捶背!”

江宏伟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急忙站起身,走到江少成的背后,开始拍打起来。拍了10多下,鸡蛋慢慢地滑了下去,江少成呼吸通畅了一点。

“哎—-”江少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到20分钟,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就煮好了,林文英把面条端给江少成和江宏伟。

林文英:“慢慢吃。”

江少成:“奶子,你不吃啊?”

林文英:“我不饿。”

吃了面条,江少成领着江宏伟到楼上。在江少成的房间,江宏伟看到了江少成誊写好的《告示》,就拿在手上看。

“少成哥,”江宏伟有点担心,“罚款恁个高,他们拿不拿得起哟?”

“拿得起要拿,”江少成瞪着眼睛,“拿不起也要拿!”

“这钱罚来是我们得呢还是林业局得呢?”

“要开收据,交给林业局!我们得了,那就是贪污了!”

两个人商量,江宏伟就住老程原来住的房间。两个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屋子,然后下楼继续烤火。

林文英这次带来了两块腊肉。她把一块腊肉一分为二,一半今天食用,一半以后再吃。林文英把腊肉用火烧了,然后用热水开始清洗。

“现在看着肉就流口水!”江少成感叹。

“你才好久没有吃肉哦,”林文英嘟囔,“就这样饿痨!”

“嘿嘿。”

林文英把鼎罐洗干净,把切好的腊肉放到里面,再放上一些江蒜和辣椒,然后把鼎罐吊挂在火炕上煮。

“把火传大点!”林文英对江少成说。

“好的。”

江少成往火塘里丢了几根大的干柴,不多一会,干柴就“轰轰隆隆”地燃起来。因为火力太大,江少成和江宏伟不得不往后撤退一些。

不到10分钟,鼎罐里的水就“咕嘟咕嘟”地响起来。鼎罐口冒着一股股热气,腊肉的香味扑鼻而来。随着沸腾的加剧,里面的水不时地就把鼎罐盖顶起来,扑出的水掉落在火塘里,发出一阵“滋滋”的声响。

“奶子,”江少成喳喳嘴,“好香啊!”江少成把盖子揭开,“我现在就想吃了。”

“还没有煮过心。”林文英嗔怪道,“莫慌,煮得多,够你吃!”

12点钟,饭做好了,三个人围坐在一张方桌前大吃起来。

“有人来探,”林文英对江少成说,“是我们院子的冉隆萍。你愿不愿意呢?”

“奶子,”江少成看着母亲,“我给你说过,这个问题,你不必担心。”

“我就是有点担心哪。”

“在周围团转,”林文英感叹,“我们家庭不在人前,也不在人后。从小到大,不少人都夸你聪明,但为什么到现在连个对象也找不到呢?你各自看吧,周围团转,象你这样的年龄还有好多没有取同意嘛!”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他们要叹是他们的事,我只能管我自己。”

“如果周围团转的你看不起,那别的地方有没有看得起的呢,你说出来,我们去给你叹哪!”

“嘿嘿,暂时还没有发现。”

“你到底要找一个啥子人嘛?”

“我想找一个—-知音!”

“啥子是‘知音’嘛?”

“给你说了你也不晓得。”

“你不给我说,我啷个晓得呢。我是怕好媳妇都被别人叹完了哎!”

“只要有出息,我不相信找不到好姑娘。”

“你这样说,好象将来那要找好多钱,当好大的管呢!”

“反正到时候肯定比现在要好。”

吃了中午饭,林文英就指挥江少成和江宏伟对林场进行了一次大扫除。林文英还从家里带来了一些报纸,她用米汤作黏合剂,把寝室的一些破洞补上。一趟做下来,林场的内外焕然一新。

到了下午4点钟,林文英就离开林场回家去了。

吃了晚饭,江少成和江宏伟在火塘烤火。到了8点钟,两个人就准备睡觉了。江少成开门到坝子边上小解。之后,他又在坝子上小跑起来,同时还不住地做扩胸和振臂运动。天黑之后,气温下降很快,在户外走动,会感到有一团冷气始终包围着你。江少成开始做起了扩胸运动。因为手指划动,冷空气带走了更多的热量,指尖的冷感更突出,那是一种刺痛的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好像被禁锢在冷酷之中,难得看到一点生气。

“咕!”突然,从黑黢黢的树林里传来一声猫头鹰的叫声。江庆成侧耳倾听。“咕!”七八秒之后,猫头鹰的声音再次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