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座山岭

四十四

一连一周,向海涛基本上不去赌场打球了。他也想好好想一想这其中的门道,为啥子自己一直输,用什么办法才能够把损失捞回来,哪怕捞回来一部分也好。

有人说打球之前男女不能做那种事,向海涛并不相信。还有人相信预兆、技术,向海涛也觉得是胡说八道。想来想去,还是感觉比较靠谱一点。那么,什么状态下“感觉”比较好呢,向海涛觉得微醺状态不错。这个时候胆子比较大,也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是一种天人合一的状态。

向海涛的酒量是4两,他觉得喝二两状态最佳。

有欲望但强忍着,向海涛心里不免发毛,他觉得如果再不发泄,就有可能憋出病来。有一天出门的时候,向海涛又偷偷从毛选里拿了一张两万元的定期存单。他先到银行把钱取出来,把钱放在副驾驶前的工具箱里。下午5点半钟,向海涛提前回到县城。他找到一个地方把车停好,把钱拿出来揣在裤兜里。两万元有厚厚的两大叠,向海涛能够感觉到它们顶在裤兜里的那种硌的感觉。然后,向海涛来到好吃街经常光顾的一家馆子。

“三两烧腊,”向海涛招呼老板,“一盘花生米,二两老白干。”

“好嘞。”

酒菜端上来,向海涛开始慢慢吃起来。两杯白酒下肚后,那种微醺的感觉慢慢上来。吃了大半个小时候,看看表,马上要打6点半了。向海涛结账后站起身,朝车站赌场走去。

这个时候赌场正是热闹的时候。向海涛找到一个角落坐下来。他试探性地打了两把,结果一胜一负。然后,向海涛在心里确定了一个开始点。

第一把,出红球,闲家赢。第二把,出红球,闲家赢。第三把,出篮球,闲家输。第四把,出篮球,闲家输。

向海涛感觉闲家的运气好像是“双响”加“双隔”的规律。

第五把,出了红球,闲家赢。第六把,向海涛下了500元,出的是红球,他赢了。然后,连续出了两把篮球后出了一把红球。规律持续。接下来一把,向海涛下了1000元,出了红球,他又赢了。

向海涛又按照这个规律打了几把,输多赢少。打了个半小时,基本上打了一个平手。

向海涛感觉闲家的运气又有所变化,它好像又转成了“反转”。他再一次在心里确定了一个开始点。

第一把,出的是篮球。第二把,向海涛下了500元,结果出的是红球,他赢了。第三把,向海涛未下,出的是篮球。第四把,向海涛下了1000元,结果出了篮球,他输了。第五把,出的是篮球。第六把,向海涛再下了1000元,结果还是出的篮球,他又输了。第七把,向海涛继续下1000元,出的是篮球,他再次输。第八把,向海涛第四次下了1000元,结果出的是篮球,他还是输了。

…………

战斗到11点,向海涛一共输了9000元。这个时候,向海涛脑子突然打了一个激灵,他决定止损。

走出赌场,向海涛有点恍惚。钱在裤兜里那种硌的感觉还在,但程度已经只有刚才的一半了。

回到家,向海涛洗漱后来到寝室。

“你又把钱取去赌了哈!”周林妙问向海涛。

“没有。”向海涛说。

“那有一张存单啷个又不见了呢?”

“我拿了。”

“钱呢?”

“在这里。”说着,向海涛从裤兜里把一万元摸出来甩在床头柜上。

“还有1万呢?”

“工地上开支了。”

“真的还是假的?”

“你不信算了!”

“又不是你一个人找的钱,”周林妙莽声莽气地说,“你有权用,我也有权用。”说着,周林妙就一把将床头柜上的钱拿走了。

“好,”向海涛笑笑,“你有权用!”

“打球就是一个骗局!”周林巧大声说,“你给别人挂个礼,别人还记你个人情,你拿去赌,别人赢了你的钱,连谢谢也不会给你说一声!”

“晓得,”向海涛说,“我各自有个试金石。”

“那—-”周林妙想了想,“你准备哪个时候修房子呢?”

“钱存够了就修。”

“要哪个时候才能够存够呢?”

“现在这年头修个房子,未必10万不准备呀!”

“不够,可以找别人借一点哪。”

“到时候能够少借点就少借点。又不是没有房子住,再等两年吧。”

“我是怕你把钱拿去输了!”

“不存在。”

“你也是知道没有钱的那种滋味的!没有钱,任何人都看不起你;只有自己有了才硬气!”

“别再啰嗦,我知道!”

因为已经输了不少钱,周林妙这样的话句句戳在痛处,让向海涛感到非常难受。但除了隐瞒,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向海涛也知道,输了就输了,认栽是最好的救赎;现在停止,即使周林妙知道了全部事实,自己好像还没有到绝境,还有一点退路。

“不能再堵了。”向海涛在心里告诫自己。

为了防止向海涛继续动用存款打球,周林妙把最后一张存单拿走了。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向海涛真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欲望。他也不时地去打几把,但就是半个小时最多1个小时,赌注也就10元、20元、30元地下。这样的打法,输赢不大,有时候赢几十百把块钱,有时候输几十百把块钱。

有一天,向海涛运气特别好,在1个小时里,打了10把,结果赢了7把。

“遇到这样的运气,”向海涛心里想,“如果下重注,以前输掉的钱不就可以捞回来了吗!”

有一天中午,向海涛坐在工棚的烂沙发上打盹。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那次砍人。在梦里,受害人的同伴把断指找到,然后拿到医院。医院把断指浸泡在药水里,连同病人一起送到了重庆的大医院,医生用高超的医术成功把断指接好了。那断指看起来非常正常和灵活,如果不注意看,完全看不出来。

向海涛一惊,从梦里醒过来。这梦到底是一个什么寓意呢?

“断指”代表什么,那自然是一种损失哎!“接好”代表什么,那不意味着损失被弥补了吗!联系到现实,联系到自己,那自然是打球这回事。自己已经在打球上损失了两万多元,这损失还能不能再捞回来呢?看看那些打球的人,有的一天可以输几千几万,但一天赢几千几万的确实看到过。向海涛心里很清楚,如果要捞回来,打持久战不成,只能速战速决;捞回来了或者基本捞回来了就要坚决撤退!

再去打球,这肯定是一步险棋!向海涛心里发虚,下不了决心。

就在这个时候,向海涛突然感到尿道口有点发痒。去医院检查,结果发现是支原体衣原体感染。从医生口中得知,这种病主要通过性接触感染,但也有通过生活密接感染的情况。向海涛当然知道自己感染的原因。还好,它在各种性病中还算比较温和的,有很多抗生素对它都有很好的治疗作用。

根据医生的处方,向海涛进行了规范治疗。在这期间,他尽量避免或者减少和周林妙同房。但向海涛也非常担心,这个病可能早就传染给周林妙了。现在周林妙还没有反应,只希望她的抵抗力强大,不会被感染。

但向海涛的希望落空了。不久,周林妙的尿道也出现了不适。到医院检查,就是支原体衣原体感染。这让周林妙非常气愤。

“你要给我说清楚哎!”回到家,周林妙大声对向海涛说。

“啥子说清楚?”向海涛问。

“我的病哪。”

“啥子病?”

“你说啥子病呢?”

“你不说,我啷个晓得呢。”

“你晓不晓得支原体衣原体这种病?”

“这是啥子病嘛?”向海涛装傻。

“啥子病?性病!”

“严不严重嘛?”

“先不说严重的问题,我这病是啷个得的?”

“我啷个晓得呢?”

“不是你给我传染的,还能从哪里来呢!”

“凭哪点说是我传染给你的呢?”

“因为我各自很清楚,”周林巧大声说,“我从来没有出去乱搞,这病只能是你给我传染的!”

“这种病传染的途径多得很。公共澡堂可以传,衣物也可以传,同坐一条板凳也可以传。”

“你放屁!”

“……”

“耍小姐就耍小姐,还图安逸,套套也不带!”

“我承认,以前我耍过,但现在早就没有耍了。”

“哪个相信呢!”

“你不相信就算了。”

“哎,”周林巧质问,“屋头是没有嘛,小姐的那个东西硬是要香些吗,硬是不去戳就过不得日子吗!”

“……”

“退一步说,你要去耍我也管不着,但你有本事莫来挨别人噻!自己得了病不说,还要来害人!”

“那你说,”向海涛也拼了,“我为啥子没有得呢?”

“你是不是还犟?”

“啥子意思嘛?”

说着,周林妙从她的挎包里摸出一个小盒子,“啪”的一声摔到向海涛的面前。

“这是啥子?”

原来,这是一个阿奇霉素的包装盒。向海涛一下子就明白了。也不知道哪里没有注意,自己吃得药盒被周林妙捡到了。

和向海涛吵了一架,周林妙一气之下就回娘了。好在现在向海涛和母亲的关系改善了很多,向海涛出车的时候就把孩子交给母亲帮忙带。

周林巧出走娘家,这也变成了十字路口的一个推手,把向海涛推向了冒险那条路。向海涛决心再最后搏一次。如果搏赢了就做皇帝,如果输了—-媳妇都已经跑了,还能差到哪里去呢!

周林妙拿走了定期存单,但这其实对向海涛根本就限制不住。存单上的名字是向海涛,只要他去银行挂失,然后重新补一张存单,隔7天后,就可以把钱取出来了。向海涛知道银行的这个规定。就在周林妙回娘家的第二天,向海涛就拿着身份证到银行,把存单挂失了。

7天后,向海涛早早地就去银行把钱取了出来。下午,他到公共浴室去洗了一个澡,然后回家吃了晚饭。晚上7点钟,他从家里出发到县城。县城的打球赌场还有一个比较大的地方,它位于以前的第二招待所。向海涛决定到二招赌场战斗。

来到赌场,向海涛找到一个角落坐下,开始观察出球的规律。

看了20多分钟,向海涛也没有看出明显的玄妙。向海涛发现,在他身边的一位大姐押注的准确率比较高。大姐押得并不大,每次都是50元,胜率大概在70%左右。

向海涛决定跟着大姐下注。

第一把,大姐下了50,向海涛下了1000。结果出的是红球,赢。第二把,大姐和向海涛未下注。第三把,大姐下了50,向海涛下了1000,结果出的是红球,赢。第四把和第五把,大姐和向海涛都没有下。第六把,大姐下了50,向海涛下了1000,结果出的是红球,赢。第七把,大姐下了50,向海涛下了1000元,结果出的是篮球,输。第八把,大姐和向海涛未下注。第九把,大姐下了50,向海涛下了1000元,结果出的是红球,赢。第十把,大姐下了50,向海涛下了1000,结果出的是篮球,输。

经过前10局的较量,向海涛赢了2000元。

…………

时间来到了12点,向海涛结束了一天的奋战。今天一共打了4个小时,总的趋势是先赢后输,最后输了3000元。

然后几天,向海涛每天都去赌场,有输有赢。但一周过后,输面加大,到第八天的时候,输额已经达到了1万两千元。向海涛有点眼红了,他决定大赌一把,或者把以前输的赢回来,或者输个精光。

但运气并没有眷顾向海涛,小赌小输、中赌中输、大赌大输、输个精光的结局再一次在他这个小人物上得以体现。

走出赌场,向海涛来到后河附近的滨河公园。滨河公园顺龙河而建,从东往西,在玉冬大桥再由北转南,有两三公里长。公园里有一条健身的步道。因为条件有限,步道很多地方就是河堤和步道合二为一,边上也没有栏杆。向海涛在河堤上来回踱步,有好几次,他真的想往外一歪跳下去。

在河堤上不知走了多少个来回。慢慢地,向海涛清醒过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向海涛在心里想。然后,他感到了一种力量,回到了家里。

过了20多天,周林妙的气也消了,她从娘家回到县城。

“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向海涛说。他尽量保持平静,但眼睛却不敢看周林妙。

“啥子事嘛?”周林妙感到了一丝不详。

“我打球又输了。”

“又输了?输了好多嘛?”

“全部输光了。”

“全部输完了?啥子意思呢?”

“就是全部。”

“啥子全部?”

“所有存款。”

“最后那两万也输了?”

“是。”

“你这个败家子!”周林妙终于反应过来,“你让我们娘俩啷个活哟!”

“钱没有了,”向海涛轻轻说,“可以再挣!”

“你说得简单!”周林巧大声说,“这点钱,是我们挣了多久才存下来的,你不晓得吗?这中间我们吃了多少苦,你不晓得吗?”

“晓得。”

“晓得为什么还不珍惜!”

“我也是一时昏了头。”

“以前落的那些难你都忘了吗?刚有点好转你就折腾,你说你是个什么人!”

“我知道我错了。”

“现在知道错了有啥子用!”

“今后我一定用最大的力气去挣钱!”

“打球的玩意儿是你能够玩的吗?很多人打球都输了,你不晓得这其中的厉害啊!觉得新鲜,玩一两次,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了,你还把他当事业了,你这个猪脑壳!”

“……”

“这样的日子没法过了,离婚!”

“如果你非要离,我也没有办法。”

“你这种人,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

“我也不晓得,你打球的时候,想没有想过你老汉是怎么死的,想没有想过我们刚分家时是个什么样子?像没有想过我和娃二!”

“想过。”

“想过为什么还去打?”

“我还不是想赢点钱。”

“痴心妄想!”

“……”

“讲道理的时候你一套一套的,好像比哪个都懂,为什么到了节骨眼上就犯糊涂呢!不是糊涂一次,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犯糊涂!你不把我们这个家庭推上绝路你就不甘心哪!”

“你再原谅我一次嘛!”

“我原谅你,哪个原谅我呢?”

“看在孩子的份上。”

“现在你才知道孩子啊,你赌的时候想没有想过孩子,想没有想过我呢?平时你舍不得给我们娘俩买好吃的、好穿的、用好的,但你却拿去心甘情愿地送给别人,你的良心给狗吃了!”

“……”

“你挣的我管不了,但这里面也有我的一份,你把这部分钱还给我。不要你还多了,还两万吧!”

“还不出来。”

“我不管你还得出来还是还不出来,反正你必须还给我!”

“哎—-”

“我为什么要逃婚,是因为我不满意;我为什么找你,是我觉得你比别人强,跟着你能够过更好的日子。事实证明,还是我瞎了眼哪!可以说,我不逃婚,肯定比现在好过!别人再窝囊,他也是个老实人,我不求日子过得多富有,但至少不会这样担惊受怕哎!跟着你这种败家子,没有未来,看不到希望!如果是我,给家庭造成这么严重的损失,真的没有脸再活下去了!”

“你是不是想我死嘛?”向海涛嘟囔道。

“你去死噻!”周林妙赌气说。

“好吧,”向海涛点点头,“那我就死给你看!”说着,向海涛就站起身,朝着边上的一根木柱子撞去。

“砰!”一声闷响,向海涛只感到身子一震,脑袋一片空白,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向海涛醒来,发觉自己正在前往医院的路上。身旁是周林妙,她正抱着自己。在自己和周林妙的身上,可以看到有许多鲜血。

“不用去医院。”向海涛用力说。

“不要说话。”周林妙轻轻说。

来到医院,医生对外伤进行了包扎处理。

“可能有脑震荡。”医生说。

“那啷个办呢?”周林妙问。

医生:“先住院观察一下,如果晚上没有特别的情况出现,就没有大问题。”

“什么特别的情况呢?”

“如果有脑震荡,就会发生呕吐。”

“脑震荡了会有什么后果?”

“这个要看轻重。重的可能有后遗症,比如头痛。轻的好了就好了,和以前一样,基本不会有什么影响。”

周林妙胆战心惊地观察着。非常不幸,呕吐还是发生了,一共呕吐了两次。

发生了这样的事,亲朋好友都来医院看望,然后也对周林妙进行了一番劝解、开导。周林妙的情绪也慢慢稳定下来。

第二天早上,医生来查房,问了向海涛一些问题。向海涛都能够比较清晰地、有条理地回答。

“他的情况怎么样?”周林妙问医生。

“还好吧,”医生说,“主要是他年轻,身体素质比较好。”

“那哪个时候可以出院呢?”

“再住一两天观察观察,如果没有特别的情况发生,就可以出院了。”

一直到第三天,一切平静。然后,向海涛就出院了。出院后在家里又养了两三天,向海涛已经康复了大半。

一天晚上,向海涛和周林妙进行了一次真诚的谈话。

“林妙,”向海涛摸着周林妙的手,“谢谢你!”

“不要说这些了。”周林妙摇了摇头。

“相信我,今后我一定努力干活儿,好好挣钱。”

“我相信。”

“今后,我挣的钱都由你保管,存你的名字。”

“嗯。”

“这辈子我欠你的太多了,以后我一定加倍弥补,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

“嗯。”

因为还欠着几千块钱的债,向海涛把方圆车卖了,然后到建筑工地干活。白天在工地上砌砖,晚上又去骑人力三轮车。

过了半年,最艰难的日子总算熬过去了。然后,日子一天天变得好起来。过了两年,向海涛又借钱买了一辆二手农用车搞起了运输。有了车,向海涛感到有使不完的劲儿,没日没夜地开。

有一天,向海涛拉了一车砖到工地。因为需要施工员登记,向海洋就到房子上去找人。

“王二,”向海涛大声喊,“你在哪里哦?”

“喊啥子喊,”王二大声说,“等会儿。”

向海涛寻声找去。来到建筑物的第4楼,这就是施工层。向海涛的前面搭有一个临时的跳板。向海涛准备从跳板上经过,但一不留神,脚踩偏了,向海涛的身体失去了平衡。

“糟了!”向海涛本能地叫了一声。随即就从跳板上滑落,摔了下去。非常不幸,地面就是一大堆砖块,砖块上还有横七竖八丟放着两三根木棒。向海涛掉下去,腰杆正好担在了一根木棒上。

“啊—-”向海涛只感到受到了一记猛锤,人当场就昏了过去。不一会儿,口里鼻里就来血了。人们慌忙把她送往医院。到了医院,还不断大口大口地吐血。经过县医院紧急处理后,向海涛被转送往重庆。检查结果显示,向海涛的脊椎受到了严重的损伤。

经过1个多月的治疗,该好的都好了,但神经损伤却无法恢复,它阻断了和右腿的联系,整个右腿完全得不上一点力。

向海涛残废了,平时行走必须依靠拐杖辅助。

医生已经做出了明确的、悲观的判断:这种伤残会伴随向海涛一辈子。

治病一共花了七八万。因为向海涛和周林妙也没有多少积蓄,治病的钱大都是找亲朋好友东拼西凑借的。为了还债,周林妙把四轮车卖掉了,但欠债依然很多,还债的道路不知何时是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