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生活本来的模样

环境很嘈杂,人群热闹的让人烦躁,看着眼前的场面,似乎是在传达着喜悦,但很奇怪,林清落就是从中感觉不到喜悦应该有的开心,相反的,却有一种不明所以的反感:似乎每个人都在演戏,在自己特定的角色上,等着导演拍下手里的场记板。

突然,她看到了一个新郎打扮的人,之所以辨别出他是新郎,并不是因为他脸上堆着笑(谁又能相信一个满脸机械般僵笑的人会是一场婚礼的主角呢),而是他参加葬礼般的黑色西服上,那枚刺眼的代表身份的胸花。林清落不认识他,但奇怪的是,却有种应该认识的感觉,更加奇怪的是,她对这个感觉产生了明显的排斥心理,和,不明所以的难过;也许是为了转换思绪,她开始寻找新娘子的身影——毕竟每场婚礼,最让她期待的事情就是评论盛装出席的新娘子,而这一次,她似乎还带着一种别样的心思:没错,她想看看,到底是多么奇特的新娘子,才会在这么一场奇特的婚礼上嫁给这么一个做了嘴角上扬手术的爱德华;

林清落的运气还是不错的,目光没有巡视几下便已经找到了她。她预料的没错,还真是跟这个婚礼般配呀,穿着雪白,啊不,像是被搁置仓库的杂物中最底下的箱子里最底部的一层很多年的-颜色跟家里那条用了两年的白色毛巾一模一样的-暂时就定义为白色的婚纱,梳着韩流刚引进中国时韩剧里女主角结婚时的发型,脸上写着生怕人家看不到的大大的“丧”,跟前面那个面具男新郎组在一起,就对那个一直都让人觉得虚无缥缈的词语有了最完美的活物证实:“绝配”;

只是,奇怪的是,林清落越看越觉得,这新娘,似曾相识;她似乎能感觉到她很难过,甚至于,她觉得,那就是她。

林清落像失魂附体般,开始整理思绪;她开始意识到,这场婚礼!另一个主角,就是她。但是,为什么会这么陌生呢?她记得有句话叫“似曾相识,物是人非”,可现在的场景,用这两句话好像还有点大材小用了,因为明明更像是“不曾相识,物非人非”更加准确点;

“小清”,有人在喊她,她回过了头,但是没有找到人。

她好像很孤独,在那一群人里面显得格格不入。但她又觉得,她应该跟那个爱德华多点接触,这是身为女儿的任务,也是即将为人妻的责任;

也许是为了不至于那么失态,也也许是为了跟他临时抱佛脚擦出一点火花,不至于让自己可怜到嫁了个陌生人,她强迫自己拉着她们家那比她晚出生9分钟的祖宗,让他拉上那个一会就要跟她拜堂的家伙,三个人一起去游戏厅抓娃娃,她们好像抓了好长时间,林清落一直在旁边站着,看着自己那一身不像话的衣服,想着自己晚上就要跟眼前这个人同床共枕,“难道我马上就要交出自己保存了27年的清白”?嗓子里面似乎有东西呼之欲出,胃里面不受控制得重重欲动,若不是为了顾全面子,她可能当场就会将胃里争前恐后的东西放出;旁边,她家那祖宗因为抓到了个小黄鸭,笑得像个傻子,傻子的旁边,站着一个刚参加完葬礼的爱德华;

接着,她们又出现在了婚礼现场(看来新郎家距离游乐场挺近),场记板临近拍响,娘家人要回去了,小叔笑着来跟她道别,一股特别委屈的,带着哭腔的语气突然就从她嘴里流出:“

“我要回家,带我回家好不好?”

“好,我们过两天就来接你回家”;

“这意思是我还得跟他睡了?这怎么行?”这是林清落在脑子里面最先产生的念头。想起来就恶心的事,林清落怎能答应?她可是家族里唯一的女孩子,众星捧月般活了近27年,撒娇卖萌的事情没少干过,向来只要瘪瘪嘴,哪一次不是他们缴械投降,她对此一直是信心满满的;只是这一次,林清落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害怕,害怕自己被留在这陌生的地方,跟陌生的人生活在一起;害怕这个婚礼就这么完成了,她变成了一个失贞少妇,害怕他们不再迁就她,害怕自己的受宠程度没有达到自以为的那个地步。因为此刻,哪怕大家都在身边,她却还是孤单到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一般。27年来,林清落第一次产生如此不确定的感觉,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袭上了心头,她开始失了方寸,浑身颤抖。

”哇“!

她终于大声哭了出来,紧紧抓着小叔的双臂,以无助失措的语气恳求道:

”我现在就想回家,我不想跟他结婚,我不要嫁给他,你们带我走好不好“

事实证明,人在逼到极限的情况下,是什么事都顾不上的,什么脑子,什么教养,社么宽容,什么面子,什么三纲五常,统统都是可以忽略;“管你在什么地方,管你是不是我家长称心的人,管你什么面子,管你什么孝顺,统统都不要了;我不要隐忍,不要做个听话的乖乖女,我不要结婚,不要嫁人,我只想回家。”这是林清落目前唯一的想法。

她浑身颤抖,哭的撕心裂肺,似乎前27年所有的伤痛加起来也比不上此时高度,也不管周围齐刷刷投过来的眼光(“笑话,这时候,你让她装王八她都愿意,不对,就是变成真王八她也愿意,只要能带她走就行,谁还会在乎几道眼光“),也许是伤心过度,双腿开始支撑不了自己一百来斤的身子,林清落慢慢地蹲了下去,慢慢地松开了差点把指头钳进小叔胳膊的双手,双臂环抱着自己继续大声哭泣;

周围死一般安静,大家似乎都在面面相觑,只有林清落不能自己的哭声;她看不到爸爸妈妈目前在哪里,也不知道他们现在以什么样的姿态看着自己,但,他们应该是很失望吧!毕竟,妈妈从去年开始就公开表示:“你已经是家里的头号问题人物”。马上28岁的她还没有个男朋友,这事已经快要把她操心到疯了;可是,他们期盼已久的事情就这么让自己搞砸了;林清落并非就是不孝女,“我也想就那样让你们称心如意的,我也想就这样在你们觉得应该结婚的年纪跟你们所看中的人结婚的,我也努力过当个听话的女儿的,可是,到最后,为什么就是是做不到呢”?林清落内心开始有些微的自责,但,真的只是一闪而过,那个念头一瞬间就被内心深处更加迫切的意愿所覆盖。时间过得很慢,慢到她似乎感觉到了绝望,就在此时,安静的人群中,突然有了些许动静,林清落抬头,看到妈妈穿过了人群向自己走来,她说了一句话,然后林清落终于坚持不住了,哭的摊坐在了地上。

然后,林清落发现自己又出现在了另外一个地方,周围一片寂静,静到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脸颊一片潮湿,耳边传来一阵悠扬空灵的笛音,细听一下,是陈悦《追风的女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床上,音乐是昨晚睡前放的相助入梦的,因为睡着了,忘记关了。

原来是做梦了。在大脑开始恢复正常后,林清落想伸手拿手机看看时间,却发现床上的自己也是双手抱着双膝,忍不住对自己一顿嘲笑。释放了双膝后林清落终于如愿知寅卯,却发现时间尚早,便想翻身再会会周公,却再也睡不着,索性回忆起刚刚那个让人难过的梦,但奇怪的是,明明是刚刚从梦中出来的人,却像已经过了很久般怎么都想不起来梦中人的面孔,只隐约记得最后妈妈说的那句话。

她说:“好,我们不嫁了,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