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生浮记
故事发生在东北一个边陲小城,江览省墨江市。
墨江只有两个高中,一个是墨江一中,一个是墨江九中,可能是由于这个小城处在边缘板块,难有名师,所以两个中学都是成绩平平的样子。
一年一度的中考过去了,最后一科考完,邹迪从考场轻松的走了出来,眼前这个小伙子虽然纤细白净,但是可以看出他的身体还是很棒的。邹迪的妈妈梁小月看到儿子出来,急忙凑到了孩子面前。
考的怎么样,小迪。
还好吧妈,我觉得上九中公费应该没啥问题。
啥意思啊孩子,你的想办法上一中啊,咱家掏点钱也行啊。
没事妈,要是考不上一中公费,自费没有必要,你和我爸天天累死累活的,你们的血汗钱,我可不敢乱花。
那你告诉妈,这一中公费有机会不,我俩起点早贪点黑卖菜没啥,主要是把你供成大学生!你大爷二大爷家孩子都是没念完初中就辍学打工去了,你要是考上了大学生,那咱家可就···
行了妈,这高中还八字没一撇呢。不过我觉得九中也挺好,主要是离家近。行了别墨迹了,回家吧,我这都快饿死了。
梁小月没有再追问,家里早就买了鸡蛋,为的就是给儿子补补。
邹迪回到家,看着父亲邹大明拉个脸在家坐着,但是梁小月倒是一溜烟跑进厨房了。赶快起火做饭。饭好了,但是父亲却没有上桌,于是母亲便去叫父亲。但是直到邹迪吃完饭,也没等到父母上桌。看着锅里的蛋炒饭,早就凉的发硬了。
王贝贝也是这次中考大军的一员,他的家里在墨江市里,但是却是城中唯一的平房区了。穿过一条土道,王贝贝疲劳的打开家门。
里屋一个声音传来:贝贝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爸。
进屋,我看看。
来了爸。
王贝贝的父亲王陈生躺在床上。眼前的他虽然是个大个汉子,但是已经卧床七年多了。王陈生曾经也是私营饭店的一名面案工人,但是一次和同事出去泡澡,回来的路上正赶上大雨,不小心摔到一个没关井盖的井里,结果骨折了。王贝贝的妈妈坚持要浴池赔偿,也要饭店承担一部分责任。但是那时候已经是下班的时间,而且离出浴池也有很远的路上,有人提议去找政府赔偿,但是最后还是一个大子也没捞到,反倒是不管不顾老王的伤腿,结果一拖再拖,老王落下了终身残疾,左腿不能动了,右腿也受牵连,形成了肌肉萎缩。现在全靠王贝贝妈妈在饭店当服务员才能勉强补贴家用。
直到很晚,家里的屋门才咿咿呀呀地打开了。饭已经做好留给妈妈了,王贝贝掌握的时间恰到好处,饭菜还是热的,见妈妈回来了,王贝贝去盛饭。
妈,我今天中考。。
别和我说没有用的,今天你娘都快累死了。
妈,全考完了,我觉得我可以。。
草你妈的你没完了,滚一边去!
娟子,你这么说孩子干嘛,屋里躺在床上的父亲说话了,孩子刚考完,你听听她咋说的呗。
用你个狗篮子装好人啊,王贝贝的妈妈兰娟随便塞几口饭到嘴里,草你俩妈的,一张大嘴一张小嘴都巴巴的,我他妈没上过学,不也养一个老犊子加一个**崽子了。
王贝贝眼里有些红润了。妈妈每天在饭店,不是被客人欺负,就是受同事的气。她也知道,但是没办法,这个工作是妈妈的老乡厚着脸皮去要的,其他地方根本不要的。一个月能拿上个几百元,但是别的服务员都比妈妈多。有气也是正常的。
兰娟吃完饭,把碗撂下,对贝贝说:你那个学你要是上,你自己给我出去挣钱,这些年家里一分没攒下,一个老瘫巴啥啥不能干剩条命就知道吃,你咋还不死。
王贝贝小声的说:妈,要是考上公费,就不用交学费了。
兰娟大喊一声:他妈吃饭不是钱啊,操!王贝贝赶快去院子压井水洗碗去了。
成绩发布了,几家欢喜几家愁。
邹迪的分数线超过一中公费28分,果然上个一中的公费普通班还是没啥问题的,而另一位主人公王贝贝,也压线进入了这个高中。
第一次升学仪式下,似乎所有人都满面春风,但是有两个人,一个似乎高兴不起来,而另一个,则是习惯性的紧锁着眉头。
让邹迪高兴不起来的事情,源于考试结束的那天晚上饭后···
真是窝囊,梁小月是个温柔的女人,但是在丈夫面前全然一副凶神恶煞饿的样子,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小月,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我哪知道,那批桃子的问题那么大。
那个什么刘老板你认识多长时间啊,啊?真不知道说你胆子大还是说你脑子傻,喝了两顿酒,就称兄道弟的,说吧,他人呢,按照你的脾气,你在这里跟我在这愁眉苦脸的?啊?
一开始声音还是很大,但是突然梁小月的嗓子哑了。本来面目狰狞的她突然松开了皱紧的眉头。梁小月虽然有一个在那个年代相对而言美丽的名字,但是和这个城市绝大多数妇女一样,只是会埋没于芸芸众生的样貌。年轻的时候,他就是个胖姑娘,但是到了这把年纪,三十多岁,即使是脸上的肉也撑不开褶子了,像一个馒头一样圆的脸,豆大的泪珠一个接一个掉了下来。
那可是咱家这几年给孩子攒的大学钱啊,大学不像家里,处处要用钱,你说你为啥都要给那个姓刘的投进去呢,啊?卖菜卖水果,你就好好卖。。。
说了一会,就停了下来,可能是累了,很快梁小月就目光呆滞,也不说话,任由泪水风干。只是心里堵得慌,一开始邹大明还想说什么,但是什么也说不出来,这笔钱是家里最大的一笔积蓄,但听了刘老板,呸,姓刘的,刘国坤个什么东西,用了不低的价格进了一批南方的桃子,说的天花乱坠,结果除了验收的那一箱,其他都是烂的,坏的。真没想到这笔钱就随风而去了。人找不到了,老邹也心里一团糟。只能咬咬牙挺一段时间了。这一上火,自己的老腰又疼了起来。
孩子妈说的对,平时卖卖菜,卖卖本地的水果,虽然挣不了大钱,但是自己肯吃苦,还能留下一些钱以备后用。现在真成了光杆司令了。实在不行就去借点钱。为了孩子,总是没办法的。
想着想着,已经是半夜三更,梁小月早就回到自己的屋子。但是邹大明睡不着,默默从兜里掏出了一盒便宜烟。就剩一根了。抽了再说。希望小月能睡,当然只是希望,因为他也不认为家里被骗了这么多的钱,有谁能睡着,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邹迪,也睁着眼睛望着房顶,一夜未眠。
扔掉烟头,踩了一觉,邹大明又抱怨,早晚上了好烟好酒的当。
思绪回到操场,另一个苦瓜脸就是王贝贝了。还好压线进入了一中公费,但是所有费用都要自己承担,交了书费,吃饭的钱都没有了,但是一个高中生,哪里有地方能有点营生呢,显然是很难的,那么多大人都没有工作,自己一个学生,想像妈妈一样当个饭店的服务员都没有机会。
要不不念了吧,一粒小小的种子,不知不觉种在王贝贝心里了。
进入新班级,巧合的是王贝贝和邹迪分到了一个班级,他们不知道的是,从这一刻开始,命运的直线在这里就产生了交织。
几十年后,王贝贝躺在床上,在破旧的屋子里,床头柜子的药瓶已经凌乱。她暗自嘀咕,如果不是学生时期的相遇,可能我的命运不会如此悲惨。但是她又想起来一句话,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