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旧事

次日,李裹儿叼着只小笼,目光发直。

“裹儿?”李重润不禁纳闷起来,这丫头怎么了这是?

李仙蕙侧头瞥了裹儿一眼。李显夫妇见她如此痴状,皆道是昨夜野了心。

韦氏无奈摆了摆手,“昨日罚你抄经,早些吃完净了手便去罢。”

“唔……”李裹儿急忙向自家长兄求救。

李重润夹走小笼,淅沥汤汁从她嘴角溢出,接着又替她抹了,“一早上俱是这般形状,平日最爱的小笼叼了半晌,神魂不知何处去了?”

“什、什么叫何处去了!”李裹儿抬着头让兄长拭面,见他眼中满溢担忧,忍不住生出些许惭意,“那回头,回头再下一局。”

李重润温声道,“好。”

昨夜李重润是随侍卫一同来寻她的,种种异状裹儿亦无时机可与他说。

李裹儿心道:我也该好好问问,那奇怪的人……不知重润哥哥是否识得?

管家忽然跑过来说道,“阿郎、娘子,有客来访。”

李显眉头皱起,韦氏放下筷子,握住他的手,“郎君莫忧心,既是客,多半不是圣上遣来的。”

“我并非担心这个,我们迁居房陵十年,何曾来过客人?怕不是那些远亲兄弟,仍欲利用我名义……”李显瞥一眼还在用食的几个儿女,不再说下去。

“父亲,许是儿的友人。”李重润想了下,便大概知道来者是谁了,“儿于长安时曾遇一知交,前几月收到他联系,说不日路经此地,要来拜访,算算日子,想必是他了。”

韦氏一听,便放下了心,“那样便好,若是大郎相识,便无需担心甚多。”

李仙蕙闻言起身,“父亲、母亲,儿先回房。”

其余兄弟姊妹一并漱口告退。

李裹儿吵吵嚷嚷道,“可我的小笼还没吃完。”

韦氏瞪了她一眼,“回去吃。”

李裹儿不满的反驳自家母亲,“拿回去便凉了,凉了还有甚好吃。”

“如此,裹儿去屏风后,这一屉便端过去,可好?”李重润提了一个建议。

裹儿端着小笼坐在美人榻上,“友人?莫不是昨晚那……应不会……竖子无端形状,岂是重润哥哥相交之人?”

热气蒸腾,秋日艳阳悉堆颊上,李裹儿捧着脸发呆。

脚步和谈话声渐近。

“九郎来房陵可是还有他事?”这是她家阿耶李显的声音。

那人恭敬的回答道,“父母亲葬于房陵附近,今年是大祭。”

李显感叹,“九郎纯孝,不知下榻何处?”

“今日便在府中歇下,如何?”良久,方才听到自家长兄李重润的声音。

“房陵经重山环绕,你孤身前来,并不容易,且歇着无妨。”李显微笑道。

“如此,某叨扰了。”那人依旧是恭敬的模样。

李显因笑着吩咐仆从收拾院子,又坐下与来客饮茶笑谈。

李裹儿侧耳听了半晌,只觉那九郎的声音似曾相识。

她思来想去,凑到屏风边,探出头,正正好对上双黑漆漆的眼,分明是昨晚那人!

“!”她轻吸一口冷气,猛直起身,脚下绊着屏风一歪。

一声巨响,屏风轰然倒地。南九率先起身,他僵了一瞬,终究停下不动。

“裹儿!如何?可伤到了?”李重润快步上前。

李裹儿一张脸要埋进地里去,“我无事。”

李显一脸的惭愧,“小女无状,教九郎见笑了。”

“某不介意,世伯宽心。”南九垂着睫,一点余光都不旁分,礼教俨然,俊俏风流端的稀世好样貌。

“嗤。”李裹儿扶着兄长手起身,敷衍行了一礼,拎起裙子飞跑了出去。

午间摆膳,李裹儿只告病不去,吩咐婢子在院中花架下摆藤椅,又饮了酪。

乳娘冬坐在一侧替她打扇,“娘子小憩会儿便进屋去,入秋夜露深重,仔细凉着。”

李裹儿胡乱摆摆手,将随手拿的杂谈盖在脸上,罗袜脱了半只,雪白的足翘在竹躺椅外。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侧有人说话,她将书册推开些,“怎醒了?原想叫你去吃蟹,见你睡得正香,便打算走了。”

“说话悉悉索索,扰得人要睡也睡不得了。”李裹儿拿手遮日暮,薄汗将额发打湿,鼻尖也泛着热气。乳娘拿了帕过来给她净面。

李重润转头道,“倒被寻了不是。”

“你怎么……重润哥哥!”李裹儿这才见南九负手站在藤下,不远不近,似在看她,又似在看别处。

李重润揉了揉她的头,“莫恼,当真是邀你来吃蟹的,顺道手谈一局,再述中秋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