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旧事
李显对李重润的称呼用了好些日子才改过来。
因这一年迁都洛阳的女帝登基,用一个“曌”字笼罩四海,重照之名退避改作重润。
所幸时日良多,他们又一隅偏安。
房陵的日子总湿湿潮潮地笼着水汽,一晃眼便是五年,回望如雾里看花,不甚分明。
李重润落下一黑子,“此子要是下在这里,白子后路皆断。”
“这般险恶要地,截住这儿,虽断了自己后路,也一并断了黑子的道。”李裹儿快速做出应对之策,并落下了一白子。
李重润继续乘风追击,“白子还有诸多选择,不到性命关头,兵行险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此非良策。”又迅速落下一黑子。
李裹儿深不以为然,“若不孤注一掷,白子终为黑子所布之局所困,既是死局,不如以命相搏。”
兄妹二人相视,裹儿将白子一抛,仰躺在榻上。
李重润挽袖,一粒粒拾棋,“可是有心事?”
“便是等着重润哥哥来问我。”李裹儿那满脸的“骄傲”小表情,瞬间便展露无疑。
李重润则一脸无奈的宠溺,“说罢,又欲寻什么法子出门?”
“重润哥哥,近日院外的守卫可不同寻常。”李裹儿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裹儿应知道那些守卫来历。”李重润拾起又一枚白子,轻捻在手中。
“北地来的,人作的笼子。往日阿耶不许我们出去,便是怕笼子误以为鸟儿要飞跑了。”李裹儿颇有自信的答道,“可这几月来,笼子可松了不少……”
李重润抬头看向门口,帘被打起,一少女衣着端肃,交领覆颈,姿若蒲柳,轻扶门框站着。
“三娘来了。”李重润将最后一枚子放进棋篓,微笑起身去迎。
李仙蕙垂首进屋,与他自桌边坐了,令婢子将一路捧来的食盘置于桌上,“阿兄,母亲让我送月饼来,方才去四娘院里不见她,因知定在阿兄这里,便一并送了来。”
“辛苦三娘,我方才煮了茶,这月饼来得应景,三娘也用些再去罢。”李重润温声地说道。
李仙蕙应了一声,点点头,不言不语端坐着。
李裹儿翻身爬起来,“光吃月饼有什么意思,兄弟姊妹几个皆不曾去过中秋灯节,我听闻……”
李仙蕙立马出声打断,“父亲说了不许。”
李裹儿被她板板正正一句话打得一噎,“可今年院外……”
“说什么院内院外,不过是定下的规矩你总得破一破,才好尽了兴罢。”李仙蕙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李裹儿气得极暴跳起来,“你又是从哪里吃了爆竹来的?待我去求了阿耶的允,你可莫要厚着脸跟出来!”
李仙蕙冷言冷语的说着,“我从头便不信你能求了来,年年数回,仍不嫌乏么?”
李裹儿只冷笑一声,一言不发摔帘出门。
李仙蕙愣愣看着晃荡的帘,却听清脆磕碰声,转回头便见她大兄抿着茶盏,笑得微颤,“阿兄……?”
李重润一脸的尴尬,“咳,我见你们如此有趣,实不忍打断。”
李仙蕙柳眉微蹙,“何来有趣?我与四娘这些年愈发势同水火了。”
“我倒见你们感情好得紧。”李重润漫不经心的提醒了她一句,“三娘可莫真被裹儿激得不去灯节,这可是难得的时节。”
“阿兄是说,今年……”李仙蕙一听这话,瞬间便已猜到了七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