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栩

叶栩已经不知道她熬了多久了,眼睛哭得红肿,红血丝布满,三天前,她终于找到了方正清的消息,可方正清早就死在了半年前,她哭得几次晕厥,她深爱的少年因为癌症去世,她不敢去想象方正清走得有多痛苦,也宁愿方正清只是一声不吭去了远方。

叶栩和方正清在一起了七年,十六岁的时候,叶栩刚上高一,青春期的女孩总容易喜欢上带点痞帅的男孩,叶栩也不例外,她喜欢上了方正清,一个除了成绩不好什么都好的男孩,叶栩胆子很小,这份懵懂的喜欢一直藏在心里,她不敢像别的女孩一样大大咧咧告诉方正清她的喜欢,也不觉得他们会有什么交集,直到高二的某天,学校的文艺晚会上,方正清抢了话筒,走到了叶栩面前,方正清眼睛很亮,看着叶栩,什么也没说,唱了一首女孩,全场轰动,那天叶栩没听到周围起哄的人群声,也没听到教导主任的怒吼,她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震耳欲聋。

方正清从小就不怎么守规矩,爸妈离婚,他跟着爷爷长大,成绩一直都不好,但别的方面倒是都挺好,当然包括长相,初中的时候就收到过很多女孩的情书,但他都不喜欢,上了高中,身高长相越发出挑,经常走路上就被同校的女生要联系方式,但他一律拒绝,方正清身边的朋友都觉得方正清是颗老铁树,要不就是性取向有问题,方正清有时候也怀疑过自己,直到遇到叶栩,那是在他打工的面馆前面,一个女孩小心翼翼把火腿肠丢给流浪狗,又摸摸小狗的头,方正清心跳得很快,那天叶栩暖的不止小狗,还有十七岁方正清的心。

后来学校里再次遇见,方正清知道了她叫叶栩,他不敢告诉叶栩他的喜欢,他们差距太大了,他只会绕学校好大一圈,为了看叶栩一眼,会偷偷跟着叶栩吃同样的饭,哪怕他不喜欢吃鱼,会故意只跟叶栩他们班的男生打友谊赛,会把叶栩的发卡形状画上试卷,可那天晚上文艺晚会,叶栩眼睛亮得他心慌,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抢了话筒,他只清楚如果叶栩能够属于他,他可以不计一切的。

文艺晚会过后方正清被罚打扫整个足球场,晚自习的时候叶栩买了一个面包,扔进了方正清怀里,方正清把叶栩丢了好多天的皮筋给叶栩看,两人相视一笑,开始了他们的七年。

窗外的风吹得好冷,叶栩没穿外套,回忆好快又好慢,她打开了前些天叶栩朋友交给她的方正清的日记,里面全是这些年他们的照片,第一页写着:我希望叶栩幸福。

叶栩咬着嘴唇不想哭出声,她不敢往后看,日记本被叶栩放在一边,她点燃一根烟,这是方正清最喜欢的苏烟,她也许了一个愿,如果上天能听见,我想回到过去再见你一面,方正清。叶栩闭上眼睛,吹灭烟…

“叶栩,叶栩,吹个蜡烛还睡着了啊”,叶栩猛地睁开眼,方正清笑着看向她,叶栩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方正清拍拍叶栩的头,“咋的,傻了啊?”,叶栩扑进方正清怀里,再也崩不住眼泪,如果这是梦的话,那就让我永远不要醒来,叶栩想,方正清没说话,只是静静抱着叶栩,轻轻地拍着叶栩的背,还是熟悉的温暖,“祝我的小栩24岁生日快乐”,方正清在叶栩耳边轻声说道,叶栩瞪大眼睛,24?她掐了掐自己脸,清楚的痛感让她惊喜,她真的回到过去了,她真的回到方正清身边了,叶栩傻笑着又捏捏方正清的脸

“干嘛啊你”

“就想看看你”

“不是每天都在看”

“不一样,我等了好久,方正清”

“笨蛋说什么胡话”

回到过去的第二天,叶栩拉着方正清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叶栩告诉方正清,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陪在方正清旁边,一步不离,方正清觉得叶栩奇奇怪怪,但也拗不过叶栩,老老实实见了医生,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叶栩握紧了方正清的手,结果显示方正清身体很好,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叶栩高兴地拉着医生手说谢谢,可能她回到过去,所以改变了结局吧,叶栩想。

方正清发现自从上次过完生日之后,叶栩就很奇怪,也说不上哪里奇怪,反正二十四小时黏着他,上厕所都在门口等着,可能是他最近变得特别帅吧,魅力太大了,方正清自恋道。

方正清和往常一样按时上班,叶栩在家写稿子,叶栩心里总是慌慌的,她不放心方正清,所以每天下班她都去接方正清一起回家,那天叶栩在家吃着饭,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电话那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话,一天就是用了变声器,“想改变结局的唯一办法,就是最后的愿望”,电话那头说完就挂断,再打过去已经是空号,叶栩坐立不安,回想着电话里的话。

最后的愿望,“希望叶栩幸福”,如果和方正清在一起都不算幸福的话,那怎么才是呢,叶栩很害怕,再让方正清离开她一次,还不如要了她的命。

晚上叶栩躺在方正清怀里,抱着方正清不撒手

“怎么了,亲爱的小栩同志”

“没怎么,想你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方正清,如果让你许最后一个愿望,你要许什么”

“什么最后一个愿望”

“就是世界上只能许最后一个”

“那我希望我的小栩幸福”

如果世界上只剩最后一个愿望,那我只会许希望你幸福,因为我知道我爱你胜过我自己

叶栩一直以来都是唯物主义,现在却隔一个月去趟寺庙,她什么都不做,只是安安静静的跪在佛像面前替方正清求平安,她的方正清值得世界上一切最好的。

一年后,方正清倒在家里,叶栩把他送进医院,方正清检查出癌症,叶栩寸步不离,走了全国各地找遍了治病的专家,方正清的病重却只增不减,病床上,方正清笑着拍拍叶栩的头,叶栩蹲在病床边,突然想起之前叶栩生病,方正清出差赶回来,也是这样蹲在病床前,方正清说“小栩,我耳朵听不见了”,吓得叶栩差点跳下病床,结果下一秒方正清就紧紧抱住叶栩“听不到你说你爱我”,叶栩气得说了方正清半个小时,“方正清,我耳朵听不见了”,叶栩在方正清耳边轻声说,没有回答,方正清还是走了,叶栩救不回她的少年,也没有救回她自己,方正清葬礼结束后,叶栩自杀在他墓前。

叶栩睁开眼,眼前放着方正清最喜欢的苏烟,和方正清的日记,她又回来了,回到了她许愿的那天,叶栩颤抖着手,点燃了烟,闭上眼,烟灭,她睁开眼,面前是文艺晚会那天,周围的人都挥舞着荧光棒,下一个表演结束方正清就会上台,如果不能改变结局,那我们不要遇见,叶栩绕过人群回了教室,和叶栩想的一样,方正清没有上台,他们的生活也再没有交集。

叶栩看着方正清身边的女孩换了又换,看着他跟女孩在楼道里接吻,她想哭,又替方正清开心,叶栩绕着学校一大圈,只想偷偷看方正清一眼,方正清好像离她很近又好像很远,好多时候看到方正清和别的女孩在一起,叶栩会下意识生气,又反应过来,他已经不属于自己。

方正清身边的一个朋友叫陈喻,陈喻和叶栩考上了同一个大学,陈喻本来就挺喜欢叶栩,上了大学之后就开始猛烈的追求,那天在叶栩宿舍楼下,陈喻弹着吉他,唱着歌,他朋友都来助场,当然,方正清也在,大家都起哄让叶栩同意,叶栩看着方正清,觉得方正清眼睛好亮,她走向陈喻,点了点头,陈喻一把把她搂进怀里,叶栩才发现,一直以来,亮的都不是方正清的眼睛,是她的眼泪。

陈喻对叶栩很好,偶尔也会和方正清约着聚聚,方正清谈了一个女朋友,很漂亮,南方姑娘,说话也很温柔,大学毕业那天,大家都聚在了一起,那天也是叶栩生日,所有人都喝得烂醉,叶栩想去阳台上吹吹风,刚好碰到了抽烟的方正清,叶栩看着方正清,太远了,不是距离,是心。

“你也出来吹风啊”

“是的好巧”

“…你跟陈喻准备啥时候结婚,我们都等着喝喜酒呢”

“方正清”叶栩哽咽道“我十六岁的时候认识你,现在我都三十岁了”

“你说啥呢,你喝多了我去叫陈喻”方正清说完熄灭了烟,向门外走去

“我耳朵听不见了”

“我耳朵听不见了…”

两年后,叶栩和陈喻结婚,陈喻这两年混得很好,婚礼盛大,方正清也很好,如叶栩所愿,平平安安,婚礼那天方正清也来了,叶栩穿着婚纱走进礼堂,她看到方正清,又觉得他的眼睛很亮,司仪让叶栩发言,叶栩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她透过人群看向方正清,方正清笑得灿烂

“我曾经觉得爱一个人,是必须跟他在一起,现在我发现,爱一个人是只希望他幸福,是讨厌你一万次,也是想你一万次,是心疼…我耳朵听不见了”

叶栩笑着说,台下哄笑一片,她看见方正清用口语对她说“我爱你”,她愣住

“叶栩,我耳朵听不见了,听不见你说爱我。”

方正清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会在十七岁,他只记得自己死在了手术台上,他好想见见叶栩,可是在看到叶栩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后悔了,他不想让叶栩喜欢上他,他陪不了叶栩太久,他的命不够长,他考察了很久,才选出了陈喻,他故意让陈喻遇到叶栩,看着陈喻喜欢上叶栩,告诉陈喻叶栩喜欢的东西,看着他们相爱,如果他走了,他是能放心把叶栩交给陈喻的,叶栩得有人照顾才好,他习惯偷偷看着叶栩,他藏得很好,没有人发现,那天叶栩喝了酒对方正清说她耳朵听不见了,方正清没回答,等陈喻把叶栩接走之后,方正清才彻底瘫下,他好想告诉叶栩他爱他,可是他不行,他活不长的。

“方先生,要我帮你把名字写在红包上吗”护士问,“不用”病床上的方正清说

“那我要写什么呢”

“祝叶栩新婚快乐永远幸福。”

这自始至终都是方正清的幻想,叶栩从未属于过他,他的爱,偷偷的藏了一辈子,没有人知道,叶栩也不知道。

2008年9月

我遇到一个女孩,她很可爱,我喜欢上她了

2012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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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8月

她发了空间,她说她耳朵听不见了,我吓一跳,以为她生病了,结果她又发一条,“听不见你说爱我”,她有喜欢的人了吧,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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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她的大学食堂打工,她还是喜欢吃鱼,我偷偷把刺少的鱼排留给她,她说她总是很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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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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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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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正清24岁,死于心脏病,无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