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忧将岁尽
是夜,皓月当空。今时不同往日,孟竹伊歇息在床,却如何也不觉睡意。
房门轻扣。
“娘?您怎么来了?”孟竹伊坐起身道。
“我是来和你商量商量提亲的人家。”孟母合上门走到床边,轻轻的坐在床角。
“你爹惦记着想问问你可有中意的人家,他不方便来你这,便让我来和你聊聊。”
“我……”孟竹伊刚一开口就被孟母制止了。
“先别急着发话,年三十那天家宴,你虽未宣之于口,但我和你爹都察觉你心早有所属,我说的可对?”
“嗯……”孟竹伊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这是今日来提亲的人家,你看看可有中意的?”
孟母翻开手中拿着的薄子,里边写着今日来提亲的人家。
“娘,”孟竹伊伸手按住了孟母的手,“不必看了,有。”
“还未看呢,你怎个知道?”孟母皱了皱眉
“女儿听到了。”孟竹伊和孟母对视,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听到了?你是说城主府?”孟母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今日城主府的喝声确实很大,差点把我都给吓着了。不过,我猜的没错,自从我们不再去城主府诊病后,你便每日忙忙碌碌的读书刺绣,中意人家小晔了?”孟母笑着将册子放到一边。
“嗯……”
“小晔是个好孩子,今日来提亲的人家里,我最中意的也是他。我们家虽非什么望族,但是也与城主府世代交好,你若嫁过去,也不至于受了委屈。”
“嗯。”孟竹伊一头扎进孟母怀里,带着哭腔道。
“你就放心吧,这事娘会给你安排妥当的。”孟母揽住她,安抚道。
天不遂人愿。
元和五年七月,二皇子大病,太医院诊治无能。
元和五年八月,皇帝下令,命举国上下医药世家派大夫前往京城诊病。
十日后,突如其来的皇诏打乱了江孟两家所有关于婚事的计划安排。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闻孟氏医馆闻名东洲,今二皇子大病,命其前往京城诊病,钦此。”指令是信使自京城快马加鞭赶来的,孟父接过皇诏,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孟家,大堂内。
“此次去京迫不得已,京中想必局势诡谲,你便留在这安心等我们回来吧。”孟父道。
“我不,我也要与你们同去。”
“胡闹,这可是去为皇子诊病,万一有个闪失,保不齐是要掉脑袋的。”
孟母一只手搭在孟父肩上,轻拍了拍“举国上下诸多医药世家前去,想必不会有事。竹伊不曾出过远门,此次去京也能让她涨些见识,也是一番好事。”
“这……”
“爹,我会听话的。”
孟父沉默了一阵,心道留女儿一个人在家里也不放心,带在身边也能照看一二,就是这计划好的婚事……
“好吧,既然如此,你便收拾一下。皇命紧急,我们明日一早便走。”
是夜,孟竹伊刚要歇下,一只白白胖胖的信鸽扑腾扑腾地落在了她的窗台。
怎么会有信鸽?孟竹伊疑惑地将它绑在脚上的信取下来,轻轻展开,少年潇洒劲峭的字体印入眼帘。
致竹伊:
孟姑娘,在下听闻你明日将启程往京,心中甚是挂念。京城局势纷乱,二皇子之病也许另有隐情,虽只是个人的猜测,多些准备总是好的。京中刑部尚书的嫡子赵焕乃是我至交好友,若遇到困难可以据此信寻他帮忙。
信封里还有几张银票,你且收着,方能略安我心,望此去一路平安。
落款是江晔。信封中装着几张大额银票,一股难以言说的情愫涌上心头,涩涩的又带着几分暖意……
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少年啊,所幸的是,并非她一厢情愿。
孟竹伊取出新的纸张,伏案提笔写道
“此去一别多日,望你安心。久闻京城之繁华不同于永安,如今可亲眼一见,也算了却内心一愿。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我也欲与你早日相见。”
孟竹伊将信折好小心的绑在信鸽的脚上,“咕咕”,雪白的鸽子歪了歪小脑袋,扑腾着翅膀上了天。
永安城至京快马加鞭也需十日,孟家乘马车前往,少说也得一个月以上的时日。
孟竹伊每日便在马车里研习医书,走走停停一个月一晃眼也就过去了,马车在京城外停下,三人随队进了城内。
翊坤殿
“禀娘娘,孟氏夫妇已进了京城。”
“嗯,按着安排行事。”
因皇命紧急,孟氏夫妇在京城寻了一家客栈,将孟竹伊的住处安顿好,便领着皇诏进了宫。
京城所在地为四朝古都,经商贸易很是繁盛,孟竹伊闲着无事,独自去了京城的主街,街道两旁是各式各样的铺子,甚至还有不少摆着摊子吆喝的。
不知不觉,一晃就走到了主街的尽头,不远处是皇宫的大门,庄严恢弘的墙壁向两边绵延。孟竹伊看了一眼,正打算转身离开。
宫门忽然自内推开,两队侍卫压着一对夫妇走了出来。孟竹伊瞥了一眼,整个人如坠冰窟。
那是从心底蔓延到指尖的冷意。
宫门的动静不小,引起了街上许多人的注意。孟竹伊已经感受不到他们在议论些什么,只是看着那些一张一合的嘴巴,她捂着嘴,强忍着内心的恐慌,拨开人群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这里。
必须尽快弄清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误会。孟竹伊匆忙地回客栈取了江晔的信,打听了几番后便向赵府跑去。
听闻来客,赵焕在赵府的议事厅内会见了孟竹伊,看到江晔落款的这封信时,内心有些讶异,面上依旧微笑着给孟竹伊斟茶。
正巧赵焕的父亲,当今刑部尚书赵毅下了朝,闻说家中有一女子到访,探明身份后,换了身常服便匆匆也来了议事厅。
“父亲?”赵焕见到父亲惊讶道。
“朝中局势有变,孟小姑娘也许是一大转机。”赵毅温和地看向孟竹伊
孟竹伊尽力地使自己冷静下来,将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
赵毅深深地叹了口气,“如今二皇子已薨,我前些日子一直在暗中追查左相身后的杨家做的那些不干净手脚。当今圣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太子体弱多病,四皇子又尚且年幼,只有二皇子和杨贵妇的三皇子有能力争储君之位。”
“此番二皇子大病,要说背后没有杨家的手脚,我是半点都不信的。”赵焕撇了撇嘴。
“我爹娘…只是她们害死二皇子的替罪者!”孟竹伊咬了咬牙,怒意涌上心头,烧得她心脏一阵阵抽疼。紧接着是深深地无力。
她一个女子,初来乍到京城,只会些医术与刺绣,哪怕略懂江晔传授的基础剑法,又能如何,又该如何。
赵毅何等人也,一眼看穿孟竹伊心中所想,“孟小姑娘别担心,孟家医院名扬天下,孟夫妇的医德大家都有目共睹。现今你爹娘二人暂时押在刑部,我不会让他们受到伤害的。”
“只不过……”赵毅顿了一下,看着孟竹伊。
“有何吩咐?您尽管说便是。”听到爹娘暂且性命无忧,孟竹伊微略松了一口气,。
“此番二皇子的死太过可疑,圣上也起了怀疑。我料想不出三日,杨家……定会逼宫。”
“逼宫?”孟竹伊瞪大眼睛。
“目前京城周边的几个地区兵权都在杨家手里,我怀疑他们还可能养了死侍,这几日城门必定会被杨家的人盯着,我们的人想必消息传不出去。”
“我可以出城门,此番动静还未传出,在他们看来,我尚未知晓…爹娘的事,所以不会被盯上。”
“好好好。”赵毅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我过会便进宫面圣,呈递证据,请皇上赐下永安的兵权,你带着令牌次日离京。务必一路小心,安全将令牌交到江城主的手上。”
“您放心吧,我一定带着它抵达永安。”孟竹伊坚定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