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时之内

夜晚的AM商场,安静取代了白日的繁华。富丽堂皇的灯光被熄灭,只余几盏泛着暖光的照明灯有气无力地亮着。一楼大堂正中,几位工人正在为拆除白日用来演出的临时舞台而加班。一位银发少年正在舞台旁扫着地,在其中显得十分突兀。

“小姜?还没走啊。”不远处,一个中年男子提着一袋子饭盒信步走了过来,向少年点点头,又将目光转向那些工人,“大家辛苦了!给大家加餐!”

趁工人休息的间隙,少年连忙来到负责人身边,“赵哥!下回再有这样的活动……”

“嗐!肯定会叫你的,放心吧!知道你爱唱歌。”那个被称为赵哥的男子摆摆手,“时间也不早了,你也别在这里忙活了,赶紧回去吧!”

“好的好的,谢谢赵哥!”少年向负责人深深鞠了一躬,随后背起吉他转身离开。

待他走到商场门口附近,突然瞧见了一个女生正半伏在地上,少年一愣,没有多想,连忙跑了过去。

“呼——哈,哈,哈……”只见少女似乎很不舒服,正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的头痛的厉害,耳内回荡着尖锐的鸣叫声,口中异常干涩。当她感受到有人来到她身边试图扶起自己时,口中只能机械般地重复,“水、水……”

一瓶矿泉水下肚,不适感似乎瞬间减少了不少。又缓冲了一会儿,她终于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搀扶着她的少年正用担心的眼神看着她。“姐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叫医生?”

“不、不用了,我没事,谢谢你。”少女连连摆手,当她看见周遭的环境时,表情却又变得奇怪起来,“这、这是哪里啊?”

“AM商场啊。”少年指了指少女脖子上挂着的工作牌,“姐姐,你不是志愿者吗?”

“志愿者?”少女手忙脚乱地拿起工作牌,上面赫然印着自己的照片以及名字——顾柏俞。“AM商场义演活动志愿者……我怎么会在这里?”

少年望着自说自话的顾柏俞,眼中的担忧不减,“姐姐,你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顾柏俞敷衍一句,一把挣脱少年的搀扶,“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刚刚真的谢谢你!”

不顾身后少年的劝阻,顾柏俞跌跌撞撞地顺着标识来到了卫生间,用凉水冲了把脸后,终于感到大脑恢复了理智。“AM商场,我怎么会在这里?”

被江水裹挟全身的回忆是那么的清晰,顾柏俞一时无法理解现在的状况。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的人有着一头柔顺的半长发,淡如白开水的妆容为青涩的脸颊锦上添花,红色的志愿者马甲下是浅灰色卫衣和牛仔喇叭裤。是自己的脸没错,但这幅打扮,是顾柏俞从未见过的,或者说,自己身上,根本不被允许出现这样的装扮。

顾柏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身上四处摸了摸后,她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为11月9日21:15。简单翻了翻之后,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商场内突然响起的音乐使顾柏俞打了一个激灵,是萨克斯版的《回家》。顾柏俞意识到商场可能要关门了,便连忙离开了这里。方走出商场大门,寒风一拥而上试图夺走她身上的温度。但顾柏俞顾不上管这些了,她心一横,抱着臂便冲入了康衢炎月之中。望着泼墨般的天空,竟一时觉得喘不上气来。

“总之先去那里看看吧……也没有其他办法了……”顾柏俞心里默默念到。

好在时间还没有很晚,顾柏俞成功赶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车上人并不多,顾柏俞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微风从窗隙里钻了进来,顾柏俞揉揉发昏的脑袋——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来到AM广场?她愈想,思绪便愈加混乱——索性不想了。

公交车在四二大桥不远处停下,顾柏俞下了车。四二大桥同它经历过的每个夜晚一样,在江水上空安静的伫立着,只有零星的汽车和过路人从它身上走过。顾柏俞来到桥边,倚靠在护栏边,一时竟分不清现实与幻想。唯有钻入身子的寒风提醒着她还存在的事实。

明明不久之前刚刚从这里一跃而下……

顾柏俞轻轻合上双眼,倒不如从这里再跳一遍罢了,自己并不想想知道也想不清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自己现在也无路可去了,倒不如再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不管遇到的这些事情是穿越还是做梦什么的都无关啦。思至此,顾柏俞笃定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平静而汹涌的江水,“那就重新来一遍吧。”顾柏俞自言自语到,就在这时——

“阿俞?”短发女孩拍拍顾柏俞的肩,待顾柏俞回过头,她似乎有些诧异,“诶!我还以为认错了!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说你去做志愿活动了吗?”

顾柏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是……林锦?”

“你吹风把脑袋诚吹坏啦?”林锦嫌弃地看了顾柏俞一眼,“大晚上的,怎么穿这么少,你疯啦……唔!”

未等林锦说罢,顾柏俞便一把抱住了她,林锦顿时感到脖颈处有点濡湿,“你,你怎么了?谁欺负你啦?我给你报仇去!”

顾柏俞几乎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林锦安慰了好一会后,她才渐渐平稳了气息。随后开口有些哽咽地说到,“林锦……我、我……”

“没事了,没事了,阿俞。”林锦拍拍顾柏俞的肩膀,拿出手机看了看,“十一点多啦!你穿这么点,赶紧回家,小心冻感冒啊!好啦别哭啦,快回家!晚了叔叔阿姨该担心了。”说着,林锦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拥住顾柏俞。

“我、我不冷……”顾柏俞被林锦强行拉着走了几步,“衣服你穿吧。”

“行了行了,你穿好,我打个车。”林锦领着顾柏俞来到路边,等待了好一会后,林锦抱怨到,“嘶……今天怎么一辆出租车也没有!诶,小俞,我们跑回去吧,反正也不远。”

“啊……哦,好,好。”顾柏俞跌跌撞撞地跟上林锦的步伐。林锦拉起她的手,在徜徉大街中跑了起来。混沌的头脑似乎被迎面的风吹清醒了点。“林锦”、“担心”……一些似乎不符合自己认知的概念涌上心头。她没来由的问出一句话,“林锦,这里是天堂?”

林锦在她前方转过头,她的声音因为跑步有些断断续续的,“什么?天堂?呃……你今天怎么了,怪怪的。不过,”林锦转了话头,“你认为是就是吧!哈哈,我开玩笑啦!”

回去的路似乎变得很长很长,两个少女逆着夜色奔跑。顾柏俞被林锦拉着,踩着她蹦蹦跳跳的影子。“到了!”林锦的影子停下了,“快回家吧!我也上楼了!”

顾柏俞愣愣地走进楼道,“我看你回去。”她转过身。

“行啦行啦,咱两家就隔着一条人行道!”路灯勾勒出林锦发着光的身影,“明天见!”

“明天见。”顾柏俞挥挥手,她感到林锦的身影渐渐远去……她揉了揉眼睛,不只林锦,似乎周遭的一切都在远离自己。顾柏俞顿时有些惶恐,“林锦!!“但她的声音似乎也被吞噬了,周遭的一切越来越亮,她被刺得睁不开眼睛……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顾柏俞似乎看见了林锦朝自己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