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阳宫
皇上回来了，怀里抱着一个生死不明的女人。
我一听到消息，便对青儿说，去皇上寝宫。
青儿略一迟疑，便点头答应。
我知道她在为我担心。
我虽贵为皇后，但是和皇帝有名无实，因为妃子们暂时无人诞下子嗣，我的位置暂时可以保留，如果皇上找到了心爱之人，怕是我的后位就不保了。
但是我本无意被困在这严防死守的后宫中。
一开始就是因为我父家的地位所以当时身为皇子的皇帝才娶我为福晋，如今皇帝已然登基，父家的兵权也已经被分割的差不多了。鸟尽弓藏，父亲已经没有多少气数，我的后位也岌岌可危。
但是我并不担心。
到了皇帝寝宫，看着那身着明黄龙袍的人紧紧抱着那白衣如水的女子，太医院几个医官在一旁诊脉。
见太医眉头紧皱，不敢抬头说话。我知道这女子恐怕伤的很严重。
“皇上。”皇帝抬头看到我。
“皇后，你怎么来了？“
“听说皇上救回一个女子，臣妾来看能不能帮忙医治。”
“朕还忘了，皇后自小修习医术，你来看看她。”皇帝皱眉看向怀中的女子，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是。”
那女子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胸口剑刺伤痕，恐怕失血过多。我让青儿递给我创药止血，又让她吞下家父在苗疆寻得生血丹。其他伤都可以慢慢养，只要失血止住都好说。
“娘娘医术高明。”太医们忙不迭拍我马屁。
“并没有，只是家父久经沙场，有止血生血的秘方。外伤止血之后，且还要看这位姑娘能不能撑过今晚。”
“她会好吧？”皇帝似有失意地看着我。
“有皇上这般关切，她定会好转。”我说。
“朕今日去鹿场打猎，被人埋伏刺杀，幸亏是她替我挡了一剑。”
“那刺杀的人呢？可抓住审问了？”我问长青。
长青是当时陪皇帝打猎的卫官。
“禀皇后娘娘，刺客咬毒自尽了。”长青说。
我察觉到一丝阴谋的味道。
床上的女子，娥眉如画，唇红肤白，是一个妙人。
回到寿阳宫。
青儿说：“娘娘，我看那个女子竟然跟您长得有点像呢。”
我制止她：“这话可别乱说。”
青儿吐吐舌头。
“另外，”青儿四下看了，没有人方才凑到我耳边说，“嵘大将军似乎和淮阳王走的近了些，上个月还去给淮阳王过寿去了。”
明知皇帝去他的兵权，还敢和有势力的王爷亲近。
“爹爹太胡作妄为，我就算在皇后的位置又能保他几时。”
“娘娘可要给嵘大将军去信。”
“罢了，我又管不住他。”
传话的小太监来了。说皇上要在寿阳宫就寝。
“青儿，告诉他们，说本宫劳累，已经睡下了。”
青儿答应。
回话之后匆匆进来说：“娘娘，小喜子说皇上已经往这边来了。”
我匆忙整理发髻。
皇上后脚已经跟进来了。
青儿忙着去铺床。
“皇上。”我起身迎接。
“坐着就好。”皇帝说。“玉念已经醒了。”
“玉念可是那位受伤的姑娘？”我问，大概是了。
“嗯，朕有心封她个贵人。皇后觉得什么封号比较好。”
宠爱就宠爱，竟然到我面前显摆，皇帝爱封什么字还要问皇后吗。
“见那位姑娘，芙蓉出水，不如封号芙。”
“也好。既然是你救下她的，朕觉得你们俩十分投缘，让她住你的寿阳宫吧。”
刚进宫的女人就让住皇后宫中，也不怕别人闲言碎语。就算我再怎么好修养，也忍不住想吐槽。
“玉念妹妹刚入宫中，到我这，只怕后妃中会闲言碎语。”
“哦？”皇帝似乎饶有兴致，嘴角淡淡笑，“谁会说什么，皇后治理后宫有方，定然没有人敢多说什么，难不成是皇后吃醋？”
“并没有。”我回以微笑，“皇上纳新姐妹是好事，我还盼望玉念妹妹能够早日为皇家增添子孙呢。”
空气似乎有些凝固。皇帝到现在还没有子嗣，这确实是个说不得的话题。
“也好。”皇帝冷淡抛下这句话，回自己乾清宫去了。
玉念已经搬过来，皇帝给她的仆从配置竟和贵妃一般，仅次于我。
我便过去看她。
她仍然卧床，要起身迎接我。
“慢着。”我急忙按下她，“你病还没好，不要起身。”
“听说皇后娘娘救了我，玉念感激不尽。”
“别说这些客气话，等到你好了之后再感谢本宫不迟。”
“久闻皇后娘娘温婉大气，今天见到了才知道，确实像传闻中的一样。”
“徒有虚名而已。皇上对你和别的妃嫔不同，只要你能为皇上尽早诞下子嗣就好。”
玉念听到这里脸一红。
“我，我不敢。皇上一定是最钟爱皇后娘娘的。”
“后宫都是皇上的女人，有什么分别，我只是帮皇上打理这后宫而已。你好好休息吧，我改天再来看你。”
“嗯，谢皇后娘娘。”
我回到宫中。
没想到尧妃正在等着我。
尧妃较为受宠，所以有些飞扬跋扈。不过在我面前还算收敛，听到新贵入宫，想必是来打探消息。
“给皇后娘娘请安。”
“平身吧。”我说。
“听说昨天皇上救回一个女子，我今天想去看呢，没想到宫女说现在还病的起不来身，见不了客。“
“确实，玉念妹妹还卧病在床，她病比较重，恐怕要躺十天半月。”
“明明只是贵人封号，却给贵妃礼制，还让她住寿阳宫中。皇上对这新人未免也太偏爱了。”
“尧妃尽心服侍皇上，皇上也很偏爱你。”
“妹妹不敢当，姐姐说笑了。”尧妃手帕掩住得意之色。
嘴上谦虚，心里恐怕得意极了。
尧妃话锋一转：“皇后娘娘可知道这玉念是什么来头？”
这才是她所行的目的。
“听说是鹿场替皇上挡了一剑。”我说。
“鹿场有重兵把守，寻常士兵都不能入内，这玉念妹妹又是怎么进去的，真让人不解。”
“想必是士兵松懈了，长青会去清查。”
“只怕不是士兵松懈，而是有人想把这女子送与皇上吧。”
我沉默。
“我听说那玉念竟与皇后娘娘有几分相似，冲着谁来自然不必说，皇后也要小心才是。”
我不愿意和妃子们争宠，玉念似乎对皇上颇有情谊，如果玉念上位的话，头一个威胁的就是尧妃的地位。
“尧妃有心了。本宫当好好查清楚这件事。“我出言安慰尧妃。
这宫里谁受宠与我何干。受宠的妃子是玉念还是尧妃对我都没有区别。
送走尧妃。
我在书房练字。
太医院的许镜清求见。
青儿引他进来。
“给皇后娘娘请安。”
我抬头看他，“早就说过不用这么多礼。”
他依然那般模样。剑眉星目，只是似乎眼神中多了几分不平之意。
“娘娘如今身份贵为国母，镜清岂敢唐突。”
“也罢。”我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今天是初一，太医院奉例给皇后娘娘请脉。”
“好，我倒忘了。”
许镜清手搭在我手腕上，他的手指修长。
许家世代在太医院做官，镜清又是家中独子，自小受尽宠爱。我进宫对他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我俩本身青梅竹马，入宫之前有些超出常人情谊，不过现在两人身份有别，也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叙旧。
“娘娘凤体安康。”
“嗯，好。”我想起四月份家中园林花要开满了。“本宫在宫中种了许多山茶花，但是不管怎么照顾，总是养不活。现在家中应该正是山茶盛放的时候。”
“正是。如果娘娘喜欢，臣可以命人从江南带来给娘娘，两日便可送达。”
“不必了，送来也没几天好活。本宫不喜欢那样的。”
“娘娘心性还是如此，当真让人羡慕。”许镜清竟似有几分怨怼。
“本宫如何？”我道。
“娘娘仍是少女心性，却不知这宫外是要大变天了，皇上有意治嵘大将军的罪。”
“什么？”
“皇上已经命大理寺秘密探查嵘大将军。”
“但是我记得前不久父亲已有辞官之意。”皇上释去父亲兵权之后，父亲确实打算提交辞官奏折。
“辞官？娘娘不明白官场争斗，嵘将军即使辞官，有皇后娘娘在此，还是留在将军府中。何况这只是嵘将军以退为进之道，就是算准了皇上不会答应。”
“……”
“娘娘应早作打算。”
我应该怎么办？争宠？如果治我父亲的罪，即使皇上再百般宠爱又如何？大臣们怎么会容忍一个罪臣之女作为当今皇后。
何况现在又多一个玉念。
杨公公过来传话，皇上明日宴请淮阳王，需要皇后操办。
青儿忙去准备，打听淮阳王的喜好。
宴会当日。
我本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作陪。
没想到玉念也到了。她身体似乎好多了，向我请安。
我微微一笑示意。
看来是皇帝新宠无疑。
淮阳王面对皇帝不带半点恭敬之意，淮阳土地丰饶，是国内3个产粮大省之一。有人说淮阳王府府藏堪比国库。
“总是听别人说皇后是个大美人儿，今天见到才知道传闻果真不假。”
“王爷说笑了。”我回。
对皇后妄加评论，就是对皇帝的轻视。却见皇帝面不改色坦然饮酒。
“这江南特产九酝春酒……“
“觉得如何？”
“不是我说大话，皇兄，比上我王府里的还差几分味道。”
“哦？那朕一定要去你王府上尝尝了。”
“那我自在府中恭迎皇兄。”
王府的酒竟然比贡酒还要好。
“我竟不知道皇上何时又有了一个美人儿？”淮阳王把目光转向玉念。
但见玉念含羞带怯，低着头。
“皇兄既已有了皇后，不如将这美人赐我？”
此言一出，玉念花容失色。
我不敢看皇帝的脸色，想必难看的很。
“胡闹！”皇上手中茶杯应声碎裂。
没想到淮阳王仍然面不改色。
“皇兄既不愿意，君子不夺人所爱。“
从宴会之后皇帝似乎对玉念越发钟爱，日日在玉念那里留宿。我则托病一直不曾见客。
尧妃却要跑我这里诉苦，说两个月未曾见到皇上一面。
她偏挑初一十五的日子过来，就盼望着皇帝例行公事的时候在我这见到他。
已经是五月十五。
皇帝却带着玉念到我的宫里来。
尧妃酸的像个话梅。
我仍在床上装病。
“皇上好些时日不到我宫里去，连福团儿都无精打采，今日我父亲送来新摘龙井，皇上去我那里喝喝茶可好？“
福团是尧妃养的猫。
“今日不喝了，朕来看看皇后。”皇帝皱眉。“你躺了有些日子了，病还不好，朕让太医过来诊脉。”
“太医已经看过，仍需些时日，只是宫中很多事情都耽搁了。”
“你养身子还打理六宫事宜，太过劳累。朕看先让玉念代为管理。”
“皇上！”尧妃急了，“玉念妹妹刚进宫中，对宫内事务也不熟悉。。。”
“玉念聪明伶俐，皇后提点一二即可。”
尧妃还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不敢说出口。她看我目光中似有怜悯之意，应该觉得我这个皇后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六月十二。
我让青儿把药熬上。
镜清已经将最后一回的假死药送来。
只要我再喝一次就会病入膏肓，进入假死状态，太医一时半会也看不出什么来。
当时宴会之后，爹爹知道我气数已尽，要我先出宫避难了。
一个女人，至少像我这样的女人是没有办法改变什么的，听从爹爹的指令假死出宫也许还能让我有一个安稳的余生。
最近皇帝知道我身子弱，常来看望我。
见他着急地握着我的手，额上冒出细汗，他是一国之君肯为一个女人费心怎么会不让人心动。玉念想必就是因为这样才对皇帝情根深种。
玉念总是找方子拿来给我喝，但是避免和假死药相冲，总是让青儿偷偷倒了。
“姐姐身体不好，皇上也忧思挂心，就算是姐姐为了皇上，也要尽快好起来。”
“好。”我答应。不过知道这是安慰人的话。
“我只盼我死后，让青儿帮我守墓。”
“胡说什么。”皇帝呵斥我，“玉念回宫去休息吧。”
“是。”玉念应道。
玉念走后。皇帝坐在我床头许久。
我已经快要睡着。
却听到皇帝一声冷哼。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吃假死药。”
我的心脏在狂跳。睁开眼睛。
“你没办法离开我。”
爹爹死了。
淮阳王也死了。
镜清给我传消息的时候看我的眼神似乎我也是个死人。
皇上看似被架空权力，一出手还是让谋反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我静静等待我的结局。
“卫国大将军嵘政与淮阳王勾结谋反，其女文莱皇后赐死。“
杨公公在我宫里念了圣旨。
但是却不是给我的。
“请吧。”小太监将毒酒捧给玉念。
玉念颤巍巍地拿起毒酒，又发狂般扔掉，大喊：“不，我不是皇后，这酒不是给我的！”
杨公公说：“凤印在您手上，又住在寿阳宫中，您不是皇后谁是呀。听我一句劝，自己了断不疼。“
又转身向小太监说：“换新的来。”
小太监捧了新的毒酒来。
杨公公紧盯着她。
玉念似乎下了狠，拿起酒杯饮了一口。
目光略过我。
玉念双眼含泪说：“我说的果然没错，皇上最钟爱皇后娘娘。”
怎么会呢。
文莱皇后殁了。
我现在是芙贵人，不，晋了位分，现在是芙嫔。
“寿阳宫不好，是时候给你新建一座宫殿了。”
皇帝拥我入怀。
这便是天子之爱，我除了他，再无别人可以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