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造反的道士不是好修士

端着清粥,风易安看向离炎军营,嘴角带笑。

“那么,你会不会上当?”

布兰以自身伤势钓风易安,风易安以孤身镇城钓布兰。

时间渐渐流逝,风易安也不再盘膝而坐,而是很随意得将腿耷拉在城墙之外,默默看着离炎军营。

而在军营之中,布兰几次拾起令牌,又几次放下。

直觉告诉他,那座城,现在很危险。

“传令,发射投石机。”

布兰拾起令牌,既然你有埋伏在城中,那我就将这些埋伏都打出来。

伴随着轰鸣声,巨石砸落。

风易安端着粥碗的手微微一抖,四柄飞剑开始演化。

一座虚幻的山门浮现,将所有飞来的巨石都收了进去,没有掀起半点涟漪。

“这可不够啊。”

风易安微微一笑,喝下一口清粥。

当他放下碗的时候,白粥里多出了一抹殷红。

尽管山门很是深邃,但面对不停袭来的巨石,还是渐渐被填满了。

风易安眉头一皱,四柄飞剑剑势再变,山门消解。

山门之后,即是横亘着的山脉。

风易安取横山剑意,砌石为山,在城门之前成就四座石山。

后续的石块将横山砸碎,但此时,飞来的巨石密度,已经远远不如之前。

飞剑不再施展任何剑法,只是以单纯的剑气斩碎巨石,将巨石斩成整齐的碎块,罗列在城头之上。

“布兰,多谢你送来的垒石。”

风易安将粥碗送还,起身长啸一声,道袍飘飘。

布兰面色阴沉,下达了攻城之令。

若是再让风易安一人坐在城头上,离炎军的士气就该受损了,而他花费三天时间布置在城头上的兵家神通,也该彻底作废了。

擂鼓声响起,离炎军再次蜂蛹而上。

城墙下的轻侠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的就结束了修行,起身拔剑。

张继虎横刀坐在他们之前,闭目说道:“抓紧时间恢复灵气。”

眼眼见张继虎未曾有所动作,他们也只好坐了回去,继续恢复灵气。

哪怕只能多恢复一丝灵气,也是极好的。

百步,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十步,五步。

“啪嗒。”

第一架云梯搭在了城头上,风易安依旧没有动作,也没有喊轻侠上来防御。

“砰。”

第一个离炎军士卒跳上城头,风易安终于动了。

但他只是轻轻将那名士卒推了下去。

四柄飞剑再度演化山门剑,镇压而下。

此刻的城墙,仿佛与天同高一般,不管离炎军的士卒如何攀爬,都过不了城墙的一半。

越来越多的士卒涌到城墙之下,风易安穿好道袍,不再披在身上,低语一声,“山门之后有横山,山后有海。”

煞那间,自城墙之下,蔓延一百五十步,生出了一片红色的海。

一百五十步之内的所有士卒,人人胸口生出一朵红花,此花名梦魇,乃道门杀生手段。

风易安拔出煌煌剑,向前递出一剑,一百五十步内花开花谢,生命凋零,红海翻腾。

风易安持剑而立,看向离炎军营,剑气大盛。

“撤军。”

布兰瘫痪般地坐在椅子上,他清楚,自己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一瞬之间,红海蔓延,离炎军死伤惨重。

至少在今日,遍寻整个军营,是无人敢出战了。

鸣金声象征般的响起,实际上却无任何作用。

自离炎军营到淳安城墙半里的距离,已经没有生人了,不是死了,就是逃了。

原本,攻城战时,攻城方是不该将营地扎得离城池这般近的。

只是布兰欺风易安人少,做不到出城偷袭,因为将营地扎在了半里之处。

但今日之后,布兰就该忧虑,风易安的那片红海,能不能蔓延到他的军营了。

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

这红花看似是瞬间开遍一百五十步,但实际上,根本不是瞬间之功。

风易安在昏迷的当天晚上就醒过来了,只是一直在布局这门道术而已。

而这门神通,也是他敢于一人坐镇城头的底气所在。

风易安收剑回鞘,心中默诵一遍度人经,低语一声,“冤有头债有主,要找就找万剑道人墨胜,千万不要来找我。”

盘膝坐下,鲜血从风易安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之中流出,沿着城墙的纹路,滴入了红海之中。

原本翻腾的红海,就仿佛得到了糖果的小孩一样,趋于平静。

吞下一颗丹药,风易安就这样盘膝坐在城头上疗伤。

这个时候的他,处于一个极度虚弱的状态,哪怕是梨丫头也能一指头把他按死。

即便经过了很长时间的布局,但开遍一百五十步的红花,岂会一点代价都没有。

时间匆匆而逝,日落日升,离炎军营仍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布兰,不解决那片红海,只怕是没人敢出战了。”

同为军中偏将,他们这些结丹修士并不畏惧布兰,只是因为他破受重视,因而有些嫉妒罢了。

“我知道了。”

布兰沉默些许,起身走出营帐,让人牵来自己的坐骑,单人单骑出来军营,来到红海边。

丝丝缕缕的黑雾从离炎军营,从淳安城头升起,汇聚在空中,行成一片黑云。

黑云缓缓下沉,红海翻腾不已,淳安城墙处处龟裂。

此所谓,黑云压城城欲摧,乃兵家神通。

黑雾是此战所有战死士卒的怨气,亦是存活之人心中的哀鸣与绝望。

布兰以普通士卒冲城的目的,不仅是为了消耗张继虎等人的力量。

也是为了培养这黑雾,加强此门神通的威力。

因为淳安之战,重点从来都不在于城池的得失,而在风易安。

布兰需要尽可能活捉风易安,然后将他礼送回洛宗。

依着道理,风易安在乾国境内举起反旗,乾庭就是杀了风易安,洛宗也不能说什么。

可世间之事,哪里会按照道理去发展。

洛宗强,乾庭便不敢杀洛宗弟子,不管洛宗弟子做了什么。

“轰。”

风易安脚下的城墙轰然塌陷,其人凌空而立,拔剑而出。

不持长剑,而是端着长剑,剑尖上挑着一轮巨日。

红海掀起滔天的浪花,打在黑云上。

海浪破碎,落回红海,再度掀起浪花,打向黑云。

黑云越来越低,红海浪花的腾挪空间越来小,至于淳安县,早已无城墙可言了,就连城中的那些民宿,也都塌陷了。

一时间,城内满是哭天呛地的悲鸣,黑云愈发壮大。

“嗤,嗤。”

黑云碰上了巨日,宛若冷水遇到了烈火一般,不断消融。

终于,黑云散去,巨日熄灭,红海干涸。

但是在布兰身后,浮现出层层披坚执锐的将士虚影。

虚影将士的盔甲反射着太阳的光芒,照得人睁不开眼。

此所谓甲光向日金鳞开,亦是兵家神通。

这一式神通,取的是军阵之中的勇武。

若非风易安的红海打散了离炎军太多的勇武,这些将士虚影还能更加凝实。

风易安变端剑为持剑,面色肃然。

布兰长枪刺出,双臂血管崩裂,因为这一枪承载着三军勇武。

布兰身后层层虚影,同样刺出一枪,汇聚所有的力量于一处。

风易安长剑相迎,腰背佝偻,因为这一剑背负了太多了。

这一剑上,站着怯懦啃梨的梨丫头,站着满是沧桑的王老,站着怀抱黑长直的左光烈,站着死去的马老六,站着奋勇杀敌的修士轻侠,站着以死搏命的盘溪村民…

这一剑,是风易安离宗试炼的所见所闻,种种过往汇集一处,其名人间。

出了山门,才是人间,因而在人间剑之前,还有山门剑。

布兰的一枪,与风易安的两剑碰撞在一处,空气中生出肉眼可见的涟漪,迅速扩散开来。

长枪自枪尖开始,一点点被长剑刺破。

布兰面不改色,刺出的长枪既不收回,也不转移,依旧前推。

“叮。”

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两剑之余波,却可穿战甲。

长剑刺破铠甲,抵到了布兰的胸口前。风易安用力一按,煌煌剑再生新力,刺穿了布兰的胸膛。

直到此刻,军营之中的其他结丹偏将,似是才反应过来一般,飞来将布兰抢了回去。

风易安持剑而立,虽是一人,气势却不弱于对面六人。

煌煌剑举过头顶,斜着垂下,一道剑气斩出,恰是破城式。

此剑可破城,却破不了六位结丹修士的联手防御。

但那六人,显然是无心恋战,挡住风易安的剑气之后,就拖着布兰回了军营。

随手将布兰仍在床上,喊来了军医,只是吩咐了声“不要让死了”,就不在理会。

“不如,撤军吧。”

此次淳安之战,乃是布兰一力主张,也是由他主导。

如今布兰更是重伤昏迷,即便他们现在退去,事后也可以把责任甩得干干净净。

“再拖延几天吧。”

另有一人如此说道,毕竟布兰一昏迷,他们就撤退,责任固然可以甩掉,但名声也就臭了。

“也好。”

六人大致商议了一下,也不出兵攻城,就是干耗着。

实际上,他们现在出兵,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拿下淳安县。

只是他们被风易安吓住了,怕风易安给自己也来个透心凉。

夺回淳安的功劳未必有多大,但是风险大是显而易见的。

这样风险大于收益的事情,他们不会去做。

所谓离炎勇武,乾国荣耀,只存于一人之心。

风易安看着他们逃回军营,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容,若是乾国满是这样的军士,自己应该很快就能斩断尘缘了。

回到淳安县上空,捏诀凝出四道土墙,勉强当做城墙凑活。

“张继虎,救人。”

虽然己方所剩人手不多,但风易安还是分出了一部分人,让他们去救助城中的百姓。

值得此刻,盘溪村的壮年才踉跄地城内跑去,他们的家眷还在城中,也许就被压在了废墟之下。

但风易安不下令,离炎军不退去,他们就只能守在城墙下。

站在高空俯瞰整合淳安县城,现在只有县衙还有一间完整的屋子。

那间屋子之内,正是闭关的左光烈。

风易安收回目光,盘膝坐在半空,恢复灵气。

今日,又是无战而过。

第二日,乏力的鼓声才再度响起。离炎军士卒踩着凌乱的步伐,冲到了土墙边,又退了回去。

若是之前的离炎军进退之间是潮起潮落,如今只能算是撞碎在岩石上的水花而已。

风易安并未再出手,只是闭目恢复伤势,等着左光烈出关。

这天夜里,淳安县内如今唯一的房屋内,传来一阵氤氲之气,赫然是左光烈结成了元丹。

冲破屋顶,飞到半空之中,吐出一颗凹凸不平的元丹。

看得风易安一阵肉疼,得,县城内最后一座完整的房子,没了。

这种小事,刚刚破关的左光烈自然不晓得。

只见他虚握住求侠刀,满天刀气随之而发,环绕在其人身边。

左光烈睁开双眼,刀气宛如嗅到了蜂蜜味的狗熊一样,扑倒了元丹之上。

“咔嚓。”

元丹之上的一块凸起被削下,看得风易安心惊不已,生怕左光烈一个不小心,将元丹给切碎了。

即便是他这样的大宗天骄,也不敢如此磨炼元丹,只能是用灵气一点点打磨。

这样虽然耗时耗力,但胜在平稳,不会出意外。

刀气不停斩在元丹之上,并未因为两者同源,就有所收敛。

左光烈面色渐渐苍白,鬓角流出许多汗水,甚至就连嘴角也流出了一丝鲜血。

可他不为所动,一身黑衣立于半空,以刀气打磨元丹。

明灭不定的金光夹杂在刀气之中,很是显眼,风易安一眼就看到了。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那金光就迅速稳定了下来,并且极速绽放,于刹那间照亮了夜空。

风易安见状松了一口气,左光烈的金丹,成了。

左光烈飞出,斜眼看了一眼风易安,求侠刀斩出一抹刀气,直朝离炎大营而去。

离炎大营中飞出一名结丹偏将,想要挡住那抹刀气,却被刀气斩回了营帐之中。

“哈哈。”

左光烈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风易安,好一阵挤眉弄眼。

风易安颇为无奈,咱两打得对手,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好嘛?

乾国至正五年六月二十七日,左光烈破境至结丹,以刀气打磨元丹,越过凝形小境,直入金丹。

后,刀败乾庭结丹偏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