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造反的道士不是好修士
“你的名声,还蛮好用的嘛。”
风易安蹲在地上,酸溜溜地看着一旁感悟刀气的左光烈。
左光烈只是出去了半个月,就带回来了将近一百名修士。
而直到今天,还有许多轻侠在陆陆续续地赶来。
“那是必须的,也不看看我是谁。”
左光烈两条粗重的眉毛一挑,脸上写着得意二字。
虽然这些修士轻侠,绝大多数都是引气境界,只有少数几人是筑基境界。
但对于刚刚起步的盘溪村而言,这仍是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
“只是,村子里的存粮吃不了多久了。”
左光烈些微皱眉,作为修士,在未曾开悟辟谷之前,饭量比普通人只大不小。
“至少半年之内,村子都产不出粮食。”
风易安轻敲剑鞘,与左光烈对视了一眼,拿定了主意。
既然村子里没粮,就只能去找那些有存粮的大户,借一些粮食了。
“什么时候动身?”
左光烈出声问道。
“两天后吧。”
风易安想了想,他这几日挑了几部能外传的功法,教给了村里的稚子,仍需几天时间领着他们记下行功路线。
虽然有他洛宗弟子的名头庇护着,乾庭已然不可能对盘溪村痛下杀手。
但这并不是风易安对四千里乾地乱象,视若无睹的原因。
不管是腐朽的乾庭本身,还是一些烧杀掠夺的义军,风易安都想管一管。
而这件事,不是依靠他的个人勇武能够办成的。
他需要盘溪村变强大,帮着他去做这件事。
“好。”
左光烈点了点头,继续感悟刀气。
风易安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道袍随意披在身上,看着院内的乾地轻侠。
这座院子,是新修葺的,专门用来安置这些有修为在身的轻侠俨然是一个村中村。
此时院内也算得上热闹,几个汉子围着一个妖娆的女子转,百般讨好。
就好像是一群狗狗熊,在围着一罐蜂蜜打转一样,急得抓耳挠腮,却又吃不到嘴里。
洛宗之内,可见不到这幅情景,因而风易安有些好奇,多看了几眼。
“啧啧,你该不会对她有兴趣吧?”
一旁的左光烈砸吧了几下嘴,调笑一声,随即正色说道:“那个女人很危险。”
“嗯?”
风易安虽然对这种看起来老肩巨猾的女子不甚感性趣,但对左光烈的言辞很感兴趣。
能让这个憨头感到危险的人,竟然是一个妖艳女子,这让风易安有些奇怪。
“她是修采补功法的。”
左光烈翻了个白眼,绝不承认自己曾在这个女人的肚皮上吃过亏,被逼扶墙而走。
“哦。”
风易安转瞬间就没了兴趣,只要不会把人采补至死,他都懒得理会。
除却这个妖艳女子外,其余轻侠中便没有让风易安感兴趣的人了,也没有让左光烈感受到危险的人。
村子里的事情,不用风易安和左光烈去操心,自有德高望重的长辈去处理。
实际上,这些村民都是很朴实的人。只要能填饱肚子,他们就会很安分。
轻侠修士之间的事情,被左光烈交给了他的一名结义兄弟,足以暂时镇住场子。
而村内的稚子,在风易安领着他们记住功法的运转路线后,便整日埋头苦修,比风易安少年时还要刻苦。
这些稚子本就是烂泥堆里的人,昏昏沉沉看不到出头之日,好不容易抓住了改命的机会,自然万般珍惜。
依旧是两人结伴上路,往县城而去。
“官府的粮仓不能再劫了。”
压低帽檐,左光烈呡了一口浊酒,砸吧着嘴,很是满足。
于他而言,能饮酒吃肉,还能握住黑刀求侠,已是天大的满足。
“轻侠的事,怎么能说是劫呢?我们明明是借。”
风易安五官皱成一团,他还是无法习惯浊酒的辣味,只一口就觉得腹中难受不已。
“是,是。”
左光烈敷衍地应了一声,低声骂道:“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风易安一瞪眼,左光烈讪笑一声,一口喝完了面前的浊酒,伸手要去拿风易安的酒。
“我的。”
风易安打掉左光烈的手,喝了一口浊酒,五官又皱成了一团。
夜里,来福客栈。
“诺,换上。”
为了找回白天的场子,左光烈专门找了一件难看至极的夜行衣。
“你怎么不换?”
风易安额头青筋跳动几下,出声问道。
“我穿得本来就是黑衣服啊。”
左光烈嘚瑟地看了一眼风易安,然后就看到风易安在道袍上一摸,整个道袍就变成了漆黑之色,完美融入了夜色之中。
撇了撇嘴,心中暗骂一声,“耍赖。”
但面上不显,带着风易安极速往一家大户而去。
以两人的身手,自然是轻易潜藏了进去,摸到了主屋内。
两人只谋财不害命,因而这些大户老爷都很配合,乖乖交出了自家银两。
而后,风易安又转去大户自家的粮仓,以储物袋收了不少粮食。
依旧遵循着道上的规矩,取一半,留一半。也未曾对大户的家眷,做出苟且非礼之事。
“行侠者,左光烈。”
左光烈将求侠刀持平,在大户家的粮仓中留下这么一行字。
“吾邀乾地英豪聚义盘溪村。”
想了想,其人又在柱子上刻下这么一段话。
想来,明日消息传播出去后,盘溪村的名声也会因此而响亮。
“万剑修士。”
风易安袖中飞剑飞出,刻下四个字,想了想继续刻字,“墨胜。”
“别看了,顶着洛宗的名头借粮,宗主会打死我的。”
风易安满意点了点头,以后做了好事就报自己的本名,做了坏事就报“墨胜”二字。
风易安有飞剑六柄,一柄藏在发髻之中,四柄分别藏在四肢衣裳之中,还有一柄藏在丹田内孕养。
以孕养在丹田内的的生剑最为强大,发簪死剑次之,藏在衣袖中的四柄分别名为口、目、耳、鼻。
此六剑象征着生灵六欲,亦是风易安的尘缘六剑,是洛宗专门为其人打造的法宝。
只是没想到,被风易安当成了阴人的利器,藏在衣裳与发髻之中。
尤其是藏在发髻之中的死剑,更是功勋卓著。
淳安的大户,基本上都遭了殃,被风易安与左光烈劫走了一半的粮食和钱财。
第二天一早,衙门的鸣冤鼓就没停过。
虽然两人很嚣张地留下了名姓,但县令自己都不是风易安的对手,哪里敢去抓贼?
只能将此事报到了州府,等上面来人处理。
左光烈托了关系,将劫来的钱财送到了别州,采买一些粮食,再运送回来。
办好事情后,两人才回到了盘溪村。
村外的农田,已经种下了种子,偶然间还能看到地里早生的嫩芽。
盘溪村之所以名为盘溪村,是因为有溪流盘旋而过。
不过,数年的干旱已经让这条溪流干涸了,灌溉水源仍是个问题。
“王老,这些粮食您看着分一分吧。”
风易安将劫来的粮食从储物袋中取出,倒在村子的谷场里。
由村内德高望重的长辈,来负责粮食的分配,大体上能做到人人服气。
“左大侠,我们的粮食呢?”
眼看着粮食就要被分完了,有轻侠忍不住问道。
“你们的在我这里。”
风易安看了那人一眼,淡然说道。
他与左光烈商议过了,轻侠修士的粮食,一定要掌握在他们两人手里。
不然,以这些轻侠的性子,完全有可能拿了粮就跑路。
时局如此,即便有修为在身,想要讨口饭吃也不容易。
那轻侠陪笑一声,连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风易安眉头些微皱起,村子里的村民,脸上似乎没有多少笑容?
须知,上一次分粮的时候,热闹得好像过年一样。
但这会,显然不是问话的时候,风易安只能压下自己的疑惑,准备晚些时候再去拜访王老。
分完了粮食,风易安变戏法似的从储物袋中拿出几个糖人,将村里的稚子聚拢到了一起。
“你们这几天,谁个修行努力,我就给他一个小糖人。”
几个稚子纷纷围在风易安的身旁,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的努力。
那可是县城里的糖人,即便是过年也吃不上的好东西。
“咦?梨丫头呢?”
风易安手里还捏着一个糖人,左右寻找也找不到那个脸上有着雀斑的小丫头。
梨丫头叫做李梨,最喜欢吃梨,因而被村里的长辈,善意得唤作梨丫头。
“梨丫头被人打了。”
虽然家长父母专门叮嘱过了,不许谈论此事。
但几个咬着糖人的稚子,还是没有守住秘密。
“被人打了?”
联想到村民今日分粮都高兴不起来,风易安心中莫名有些慌乱与烦躁。
“王老。”
风易安上前几步,扶住这位村里的长者,笑道:“您老身子骨比我这个年轻人都不差。”
“呵呵。”
王老一改往日的健谈,只是笑了一声,没有搭话。
被风易安搀扶着走出一段距离,王老才讷讷说道:“风仙人,村子里有些后生不懂事,你不要理会他们。”
“王老,您这又是说哪里话?”
风易安轻笑一声,弯腰搀扶着王老,低声说道:“村子是你们的村子,我们只不过是外来者。”
“即便出了问题,也是我们的错,哪能委屈了你们?”
风易安停下脚步,看着王老,目光落在他脸上的皱纹上。
“不委屈,不委屈。”
王老迎上风易安的视线,开口说道:“没有你,村里的后生,不饿死,也得被官军枉杀了。”
“能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不委屈。”
嘴上说着不委屈,但王老还是湿润了眼眶。
他活了一辈子,最是明白事理。
修行之人,与他们这些普通百姓是不一样的;也明白,要想得到长久的庇护,就不能让主人家难做。
“王老。”
风易安不再多言,搀着老人家,将他送了回去。
伺候着老人家上了炕歇息下,风易安才起身缓步往大院走去。
孕养在丹田之内的生剑,翻了个跟头,似乎在欢呼雀跃。
“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左光烈坐在门槛上,看着自己的结义兄弟,手掌按在求侠刀上。
行走江湖多年,他比风易安更加敏锐,也更加容易找到事情的本质。
“村子里有个丫头顶撞了马老六,然后马老六杀了她的父母。”
结义兄弟低眉垂手,等着左光烈的后续。
“那个丫头呢?”
左光烈的指尖在刀柄上轻敲一下,抬头叹息一声。
“躲在家里,不肯见人。”
张继虎没有说,若非自己阻拦,连小丫头也会被杀死。
左光烈离开之前,把村子托付给了他,他没有管好事,让马老六杀了人。
这是事实,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嗯,我知道了。”
左光烈起身,抬脚往马老六的屋子走去。
“问清楚了?”
正好与从王老家里回来的风易安碰面,两人便一同往马老六的屋子走去。
“我来处理吧!”
风易安想了想,开口说道。
大院里的修士,绝大多数都是冲着左光烈来的,其中也包括马老六。
如今出了事,交给左光烈处理,难免会惹人闲话。
重了,轻侠修士会不高兴。
轻了,村里百姓会不服气。
“好。”
既然决定将事情交给风易安处理,左光烈索性就靠在墙上,没有进屋。
“你是马老六?”
风易安看着面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开口问道。
其人脸上有着一片淤青,也不知是不是被张继虎打的。
“是。”
马老六搭眼一看,眼见并非是左光烈,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不认识风易安,也不知道他的实力,因而只怕左光烈。
“你杀人了?”
风易安压下心头怒火,蹲下身子问道。
“是,杀了两个村民。”
马老六满不在乎地一挥手似乎杀掉两个村民,在他眼中不比踩死两只蚂蚁严重。
“为什么?”
风易安身体前倾,盯着马老六的眼睛,张口问道。
“嘿,老子不过吃了那个小丫头一个梨而已。”
“那个小丫头,竟然还敢骂老子。”
“还说什么那梨是给她父亲的,她那庄稼汉父亲,能有老子高贵?”
马老六骂骂咧咧地站起身,看着风易安骂道:“怎么?你个贼道士还想给那小杂毛出头吗?”
风易安沉默了,他没想到,马老六杀人的理由竟然如此简单,如此荒唐!
也未曾想到,此人竟然如此地漠视生命。
一个小丫头,能说出什么脏话来,无非就是“坏人”二字而已。
“你抢了梨丫头给父亲的梨,还不许她骂你一句了?”
风易安伸手揪住马老六的衣领,马老六努力挣扎着,想要将他的手掰开。
可不管他怎么用力,风易安的手都丝毫不动,揪着他的衣领,一点一点将他提了起来。
“你就那么高贵吗?做了错事,还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