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总想统治世界

1.了了。

小狐狸一家住在不老山的深处。此山上有一座寺庙,据说特别灵,常常有人来此祈福。

登上山的石阶很长。夜深人静的时候,了了便喜欢来到此处。佛音在静谧的夜里轻轻的回荡,星子闪过光芒。虫鸣一声接着一声,悠扬婉转。

他就爱这山,爱这水,爱空灵的寂静,爱晨鸟的喧哗。浑厚的土地,给了他最亲切的感受。

了了从山底开始爬,前脚跳到上面,后脚紧跟着。柔软光泽的毛发,在微风里浮动,还隐约闪着细微的白光。

一步一跳,前方好像有着什么。他逐渐加快步伐,整个狐开始兴奋了起来。

是它!

那透明的光在他前方闪烁。

了了追寻了那光跑,眼看着,快要接近,就要触碰到了那团光芒——它突然消散了,碎得零零散散,消失的极其快速,好像就溶进了风里。

如果不是了了的眸子,在漆黑中闪动了一下,恐怕没有什么能够证明那光的存在。

通往寺庙的台阶很长,小狐狸走了一遍又一遍,所以他知道,一共有一千零七阶,如果不算上那两个破损一半的台阶,应该是一千零五阶。

2.梦想

天空蓝蓝的,云朵大块大块的飘来飘去。

阳光暖洋洋地洒下来,小狐狸惬意地躺在草地上晒太阳。

一只雪白的狐狸从远处走来,轻轻用鼻子推了推他的脑袋。

小狐狸歪着头,咧着嘴笑。

“浮仙,我觉得我的计划又进了一步!”

浮仙在了了身旁绕了一圈,随即趴在它的不远处。

“嗯?”

“今天,我已经占领了山东边的小两块好大好大的石块,还带领了两只狐去摘果子,你说,照这个速度,我是不是很快就能统治世界了啊?”

浮仙的尾巴晃了晃,耸了耸耳朵,冷哼一声,没说什么。

3.黄昏

长风一吹,芳草连天。

天边泛着霞光,醉的好像一滩美酒。

是仙,绞着帕子娇笑。

那云才如此羞涩。

或许,是仙的霓裳羽衣飘飘,失手翻了杯盏。

醉了一朵火烧云,醉了一对于飞鸳鸯……

了了正聚精会神的盯着一朵小花,那花朵亭亭立在那里,随风而动。

“浮仙,那些和尚说一花一世界,我占领这朵花,算不算统治世界?”

浮仙静静地凝视远天的夕阳,今日的心情似乎很愉悦,大发慈悲地回了了了一句:

“少放屁。”

4.阮念

第一眼看过去,就有轻轻的震惊。少女的睫毛很长,凑近点看,甚至可以看到她睫毛投射下的阴影。眉毛是八字,给人一种无悲无喜之感。唇红齿白,肤若凝脂。眼眸流转,人淡如菊。

少女披散着黑发,如墨般的长发已到了腰间,碎发别过耳后,目光深邃。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配着一件淡蓝色的短裙,穿着小白鞋。

她在教室里翻箱倒柜,神色好像很着急。

教室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来人是个身姿高挑的姑娘,扎着高高的马尾,眉尾微微上挑,眉尾有颗小痣,狐狸眼勾人心魄,红唇轻启:

“原来你在这啊…”

那女子一件黑色吊带,黑色长裤,胸前挂着一条银质七芒星吊坠。

黑衣女子走到阮念身后,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环在她的脖颈处。

“很着急吧,姐姐?”

“妈妈送给你的项链丢了,你怎么回去解释呢?”

“宋清颜!”

“别生气,来陪我们玩玩,我就把项链还给你。”

5.雨夜

天色时明时暗,珠帘挂在玻璃窗户,成股状流淌。

轰鸣声不绝于耳,看着再一次被照亮的彻白的天空,阮念用手抚摸着玻璃窗。

她静静的瞧着,外面雾蒙蒙的一篇雨帘,身在这个小楼房房里,好像与外界隔了一层薄纱。

狂风吹刮,树影乱舞。

轰鸣与怒号,在耳边呼啸成海。

那风从城市大楼里奔走而下,冲击着雨水,斩断了细弱的生命。

心脏如同浸在福尔马林里,鲜活,但是死寂。

太平间里阴嗖嗖的风,或许她会记得,但她不怕,因为从那里推来的,是她亲人。

或许,握上他冰凉的手,看着他平和的脸,心底还会泛起往事的余温。

寒蝉凄切,骤雨初歇。

白色,是纯真与圣洁。

也是人间一苦悲。

爸爸下葬时,他那木讷的女儿,才终于落在一滴泪来。

那滴泪,划过脖颈,掉进衣褂里,灼得心口生疼。

生于远天,死入厚土。

爸爸,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阮念在心底默念。

白菊旁的是你,却也不是你。

6.林如月

林女士其实并不怎么伤心,对于丈夫的死…不,应该叫作前夫了,她并不关心。

不管死不死,他们都是要离婚的,林女士可受不了油盐酱醋、柴米油盐的生活。

林女士生得貌美,娇艳动人。一身的气派,坐在那儿,便是一幅美丽的风景。

她风情万种的狐狸眼更是传给了两个女儿,只不过效果不同,一个有着母亲年轻时回眸一笑百媚生的风采,一个却是给人一种清冷淡然的气质。

林如月悠闲的靠在律师事务所的椅子上,手指又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

张扬的眼眸四下打量着李律师,笑意未达眼底。

她敛着笑意,缓缓推出最后的筹码。

一切如林女士所愿。

离开阮家时,林女士还是略带不舍的回过头。

那栋古式小洋楼,承载了十几年的回忆。

吵吵闹闹,分分合合。

林女士在乎的当然不是那些虚无飘渺的情感,她在乎只有这最后的家常该怎么分。

阮念很沉默的跟在林女士身后,倒是阮清颜露出的兴奋格外明显。

阮老爷子站在阮家院外定定的凝望着这个女人,和她身边一高一矮的两个女儿。

凉风瑟瑟,粗暴的抓起一把落叶,甩在地面上,却又是轻轻的动静,四处飘散,人如枯枝瘦。

7.班级后面

陆远川忽然听见班级后面又什么吵杂的动静,接着是桌椅推拉和吵闹声,接着就是书本掉落在地的声音。

吵杂的环境让陆远川没有做题的心思,他从桌肚里拿出了耳塞,平复了一下内心,继续做题。

时间要花在自己身上,不多管闲事,一直是他的行为准则。

8.成群结队

萧云刚刚从厕所出来,准备回到操场去上体育课。

她甩动着手上未干的水滴,慢吞吞的向前走着。

薄薄的汗覆在她的额头上,夕阳下,反射得亮晶晶的。

她抹了把黏在额头上碎发,看着远天的夕阳,洒落半边的晚霞如同甜橙汁一般,红红晕晕地散开,云蒸霞蔚。

耳畔女生的嬉笑声和尖叫声,那种吵吵嚷嚷的感觉,更是青春。

慢慢地走着,女生笑闹的声音越拖越远,直到其他同学熙熙攘攘的声音,重新覆盖她的耳朵。

“那群女生总是成群结队在一起,感情真好啊…”

她默默在心中感叹。

9.不老山

台阶很长,很远。

鼻翼间的呼吸有透明的质感,微风阵阵吹过,孤独被一阵子放大、一阵子缩小。

密密匝匝的叶子,在风中摇出银铃的响声。

“繁芜世间里,我们总在行走…”

阮念的脑海里,不由的想起这句话。

而下面紧接着的,是——“总在离别”

衣随风动,花影缱绻。

山河两端,只影蹒跚。

一步一阶,脚尖点在那阶上,轻快的跳跃。

发丝在身后摇曳。

再快点吧…

让我带你走…

带给我的亲人…

远处传来飘渺的佛音

跨入佛寺的门槛,看僧人匆匆。

目光在她身上流转,素色的衣襟,如飘飘闲云。

云涌过山巅,涌过峡谷,涌过海似的天边。

花纷纷扬扬开了一树,落入流水。

青烟如水,流过她眉心。

她朝佛像一叩拜,如僧人虔诚。

那枚求来的平安符紧紧握在她手中。

心中又回想起爷爷的面容。

“爷爷从前就很想去不老山了,阿念替爷爷去一次吧…”

空陌的惆怅稀释在空中。

总是心底隐隐地不安。

寻那归路欲还,

却是惘然。

或许,他已要离去。

再快点吧…

让我回到你的身边。

她的脚踝处突然传来柔软的触感,低头一看,是一只小狐狸。

小家伙正拿着脑袋蹭她的脚踝,她的手欲伸又止,思索片刻还是伸手揉揉它的脑袋。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对上了她的眼眸。

小狐狸微微张开嘴,轻轻地叫一声。

尾巴低低的摇晃着,眼睛却紧紧盯着她的包,一脸渴望。

阮念好像悟到了它的意思。

从包里那出了从山下买的果子。

“你要的是这个吗?”

色泽红润的果子很诱人,一下子把小狐狸迷得五迷三道,兴奋的叫起来。

阮念惨淡的笑了笑。

9.“残月落花知”

夕阳渐次柔和,濒临一种血液褪色的艳丽。

她静静地看着房间里色彩的变幻,光线里扬着细小的尘土,虔诚地膜拜着恰若海面的天空。

再长一点吧…

再等一会吧…

不要走得太远啊…

阮晔在半昏半醒里,强制让自己清醒过来。

他的面颊已经凹陷,眉骨深深的凸起,面色苍白,血色都集中在他那双眼眸里,时而混浊,时而清明。

他还是竭尽全力回握了孙女的那双嫩白的手,干裂的唇一张一合:

“阿念…”

阮念有些呆呆地看着那个憔悴的老人。

病床的桌上,还放着她亲自求来的平安福。

“嘀嗒”声逐渐停止。

叶缝里的月光编织了一个安详的梦,如止水般的澄澈夜空氤氲着静谧。

纤瘦的身躯一点一点弯曲下来,好像看到了乡下的老墙根,那儿突然撕拉出了一声细长的哭腔。

连接着心脉的一根细线好像断裂,那颗心脏从此空空荡荡,漂浮在空中。

诗说,失去了牵挂,世界是永远的荒芜。

11.宋叔

林女士很快二婚了,带着两个女儿入住宋家。

今夕灯如昼。

宋家,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围在桌前吃饭。

宋遇安几次看着阮念,欲言又止。

心中酝酿了几回,还是开口道:

“念念啊,你既随你妈妈跟了我,也不该再姓阮了,你看清颜,她不是也改姓了吗?”

阮念低着头,坐在餐桌的一边,她一下午没吃什么东西,长发遮挡了她的面容。

“宋清颜是你亲女儿…我又不是。”

这话刚落音,便听见那边林女士,“啪”的一下摔了筷子。

“哼,那你是谁的女儿?阮风的?你爸早死透了!”

一旁的宋清颜也发话道。

林如月冷冰冰的瞧着这战局。

阮念这时终于抬起了头,她的双颊红肿,显然是被殴打过了她嘴角边渗出了血迹,声音也很嘶哑:

“我爸怎么死的你不清楚吗?”

她气的浑身颤抖。

林如月终于发话了,她轻声细语道:

“念念,妈妈送你的项链呢?”

阮念眸子一顿,握紧了拳头。

她不过又是在随便找个借口,来惩罚她罢了

宋清颜却应声附和起来,

“姐姐,项链呢?”

林如月善解人意的对阮念道:

“弄丢了不要紧,下次可不要丢了,你跟我上楼,妈妈再送给你一条。”

阮念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恐,随即恢复冷静,她强忍着战栗的身躯,用那双眼睛,直直的望向她的母亲。

林如月,永远是气定神闲的模样。

她温柔似水,俨然是一个贤妻良母的形象。

阮念很清楚,这个风韵犹存的女人绝没有表面的温柔。

林如月的房间隔音很好,所以,一切尖叫、嘶吼、咒骂都传不出去。

那个黑色的房间里,偶尔闪着微弱的白光,好像一只濒死的鸟。

阮念不敢回想,也不愿回想,她母亲的“慈爱”。

她隐忍着哭腔,终于还是爆发了:

“林如月!爷爷也被你害死了!”

她气的浑身颤抖,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流下。

林女士微微有一点愣神,随即露出淡淡的微笑

“这样不是更好吗……?你往后能拿到的资产又多了一点。”

在她用若无其事的口吻说完这句话后,突然感觉眼前突然冲击上一个人,直到尖刀叉入心脏的时候,林女士还没有反应过来。

阮念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上,被渐上了血迹,整个人看着也有些疯癫。

那双眼睛里,闪烁着疯狂。

那日山花烂漫,如血般娇艳。

12.在风里

耳鸣声穿透阮念大脑,血从她的血从她的耳侧留下,湿答答的、黏黏腻腻。

她有些呆愣的抚摸着温热的血流,耳边的尖叫与吵闹声她早已听不见。

她只记得,锈铁味充斥着鼻腔,一群人焦躁的跑进来。

意识已经恍惚,终于被人拖拽进风里。

只觉得,好像有一团红色的东西冲了过来。

13.课间

难得的,陆远川这节下课没有在专注刷题。

他坐在位置上,纤长的手指轻轻剥着橘子,一层、两层…

橘子汁意外流露了出来,溅在他的指尖上。

“这是真的假的啊?”

陆远川和2班的朋友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真的!那还有假,我靠,你不知道,那个阮念平时柔柔弱弱的,竟然杀了她妈!”

“……”

“我靠,我是听说,她一直被你班女的欺负,天天拉到教室后面打,我靠,你知道吗,那天体育课,她被拉到女侧附近,一个耳朵都被打失聪了……这也怪不得,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呢。”

陆远川轻笑一声,道:

“是挺惨的。”

“那你有没有撞见过啊?”

陆远川抬眸回想了半晌,才探出个前因后果来。

怪不得总是吵吵闹闹的呢。

他的指尖轻轻点了一下那个男生的额头。

“不清楚。你快回班吧,马上上课了。”

他伸手拿住了笔,打开练习册,心中暗暗叹息,随即埋头刷题。

11.医院

林如月并没有被伤重要害,但到底还是受伤了,还是痛得面目狰狞。

阮念在隔壁的病房。

林如月并未追究阮念的事,但到底已经有了畏惧之心。

正巧阮老爷子去世,那院子无人,便让阮念搬去。

阮念坐病床上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只狐狸。

“我们是不是见过?”

“当然。你是傻子吗?”

“你不是在不老山上么?”

“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的就出现在这里了….哎,我可救了你一命的,你那个脑袋再被瓶子砸一下,就真的要死了吧。”

阮念惨淡的笑笑,道:

“或许吧…”

宋清颜也不知道发什么病,不去关心她妈妈,反倒是在阮念被警察拉走的时候,发疯似的想要扔死她。

“这警察是吃白饭的吗!这都看不住,还出乱子。”

了了小声嘟囔着。

“我救了你一命,按你们人类的说法,是不是该报我救命之恩啊?”

阮念温柔的眸子亮了亮,把小狐狸抱在怀里,道:

“你要我怎么报答?”

了了默默在心里琢磨:统治一个人类,等于做她的领导者,那她就应该……

“我要你给我当牛做马!”

了了抬头对上她的眸子,却发现她眼里柔情消失的很快。

“这跟小说写的里的一点也不一样…”

阮念喃喃道。

她果断把了了放到一边,平静的躺了下去,安详道:

“来,杀了我,这样就抵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