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敢与君同
“之荀,妈妈老了,你的路还有很长,没了一个肾,你拿什么跟别人拼啊?”
那天晚上温之荀在继续为妈妈治疗,还是放弃治疗之间思考了很久,到底是每日的透析痛苦,还是让妈妈在临终前过得更开心?
本质上人总会死的,只是死的时间有长有短,他接受不了的,往往是无法面对妈妈从世界上消失这件事,而不是钱、不是江歌、不是周晴雪。
他睁着眼迎来了医院的第一缕曙光,决定带妈妈离开医院,回到自己小时候住的那间破房子,让妈妈再看看自己的家。
与此同时,远在上海的周晴雪,不知道和她通讯两年的温之荀,实际上是江歌,江歌只是偶然间打开了温之荀的电脑看他有没有什么秘密,桌面的隐藏功能被解除后发现了一个邮箱软件。
接着,他发现温之荀原来一直有一个叫“周晴雪”的女朋友,于是他找白人朋友把温之荀的号盗取,一遍遍仔细读着两人多年的信件。
里面包括江家的事情,温之荀的往事,还有两人的私密内容。
江歌生下来就是坏的吗?不。
他也想要家人的关怀,朋友的真心鼓励,拥有自己喜爱的恋人,然而看起来什么都有的他,深层次的是孤独,是对所有人都隔着一层透明的障碍。
他羡慕温之荀有像父亲一样的眉眼,得到父亲的肯定,自己却长得像妈妈。他羡慕温之荀的学习能力强,更嫉妒他拥有一个全心全意爱自己的女朋友。
而他从未得到过父亲的肯定,除了敷衍便是蔑视,初中开始酗酒的江歌,被父亲送进问题少年的学校,那些回忆让他变得狰狞,露出野兽般的狞笑。
18年9月份,江歌借为李思云过生日的由头来到上海,在上海舞蹈学院见到了周晴雪本人。晚霞映照在空旷舞蹈室,周晴雪在同学走后还在继续练习,江歌找了很久,才寻着歌声找到那间舞蹈室。
江歌颓痞地靠着墙,一边看周晴雪跳舞,一边抽烟。一根烟熄灭,周晴雪也跳完了,看到门口站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注视着自己。
“请问找人吗?”
江歌挠挠头,“是,请问大三的女生宿舍在哪里?”
“在教学楼后面第一个就是。”
周晴雪擦擦额头的汗,向他指指窗外的方向,江歌便离开了。
李思云很开心江歌来看她,而且越来越频繁,有时候还会在学校附近的酒店开房,江歌的吻是带有攻击性的,每次不带点伤不罢休。
她喜欢这种霸道的爱,连江歌不戴套也能接受,只是她隐约觉得江歌有事情瞒着她-他在做爱时从不看她。
学校的圣诞演出,是学生们削尖了脑袋也想进去的,可她李思云只要说想,就没有她上不了的舞台。
她努力地练习,和其他大三的女孩一样,照顾着大二的学弟学妹,特别是年龄最小的大二学生周晴雪,她不是那种喜欢随便利用自己特权的富二代,她在周晴雪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坚韧。
想要证明自己的那股冲劲。
直到11月下旬,她感到不适,去医院检查发现怀孕。
她颤抖地不知所措,赶紧给江歌打电话,而江歌的第一反应便是,“打掉。”
“可是我们已经订婚了,”
“我还不想要孩子,思云。要不今晚我飞到上海去找你吧,我陪你去医院。”
她是受到爸爸、哥哥从小宠爱的女孩啊,没想到自己也会和那些在手术室外等待的女孩一样,接受命运的洗礼。
她了解到江歌的狠,那是种骨子里的自私。
从手术室出来的她虚弱之际,看到江歌对着手机打着字,脸上露着对自己从未有的笑容。
她并没有询问,而是趁江歌去找护士的间隙,翻开他的手机,存在一个女孩的照片,还有他们相互交流的email。
而这个女孩,正是和自己一起排练圣诞演出的周晴雪。
恨意常常会让人做出疯狂的事情,即使这种恨意来源的事件微乎其微,一旦人被情绪控制,总会听不进其他的意见,总会一意孤行。
完美的复仇,应该像下棋一样,走一步看三步,永远置身于事件之外,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预想一遍,这样即使最后还是出了差错,也不会差太远,否则便留给对方片刻喘息的机会,重新翻盘的机会。
杜晚来到那间陪伴温之荀童年时光和其母亲生命最后时光的老屋,里面阴暗潮湿,就像无数孤魂在向杜晚伸手迎接一样。
风从窗户的破洞里吹进来,吹起了屋里的纸屑,杜晚捡起来,是温之荀高中时自己写的歌。
她不相信如此温柔细腻的男孩,会做出那些事。
她寻找着温之荀留在这间房子里的气息,他睡过的床榻,一只白肚皮的猫咪从床底钻了出来。
“哈喽,小猫咪,你是从哪儿来的呀?”
杜晚抱着小猫出门,邻居来找到猫咪,好奇地问道,“小妹,你是来干啥的?”
“哦,这家人之前对我有恩,我过来看看他们,但是好像没人住这儿了。”
“哪里是没人住啊,都死光啦。那女人得尿毒症三年前就死了,他儿子好像在绿藤市犯法,畏罪自杀了,尸骨都没送回来。小妹,你受了这家人什么恩,就给他们烧纸钱吧,赶紧走。”
杜晚点头答应着出了巷子,接到阿斌的电话,“你是不是在宁波这边?”
“你怎么知道?”
“我就知道你放不下1023绑架案,正好我在这边办点事,你到杭州高铁站那边等我,我们一起回去。”
“现在?”
“是啊!”
“出了什么事情吗?”
“绿藤高速公路上出现追尾事故,有一辆车子事先动过手脚,油管被人剪断了,导致一死三伤,我想你会对受害人感兴趣的。”
“阿斌,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吊我胃口?”
“死的人是李思云,江歌的老婆。受伤的有江歌、左莹莹和袁也。”
难道温之荀没有死?可是他这么做,最后的结果只有坐牢。
“你等我二十分钟,我马上就去和你回合。”
杜晚的直觉,事情已经马上就要清晰了,眼前的迷雾就像一道机关,需要启动按钮才能消除,而这个按钮会在哪里呢?
她坐在阿斌的旁边,思绪飘到了半空中。
回到绿藤市,杜晚没有回警察局,而是直接去了医院查看江歌和另外两名伤者的情况,如果真的是温之荀做的,那么江歌没死他还会再来。
江歌的身体大面积烧伤躺在床上,纱布包裹着皮肤,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呼吸的鼻孔、吃饭的嘴巴。
左莹莹和袁也只是在逃亡过程中受了摔伤和撞伤,报案人也是他们。
“你们好,我是,”
“杜晚警官,我记得。”
袁也看着杜晚,杜晚淡定地点点头,“你们怎么会出现在江歌车子后面?事故是怎么发生的?”
“因为之前SGOGFER品牌撤资的事情,我和左莹莹调动了所有的资源才稳定局面,但宏毅集团这样的突然撤资是违约的,于是我们今天本打算去集团总部和他们商讨赔偿。中途上高架时发现江歌的车在前面,也是朝集团的方向开。”
左莹莹显得惊魂未定,但还是想撇清他们和江歌的关系,经历过这次的事故,她终于发现袁也是对的。
“我们就在后面开着,突然江歌和李思云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李思云想要跳车下来,江歌急忙停下,没过几秒钟车就爆炸了。我紧急踩刹车,和后面的车追尾,来不及顾及就从车子上跑下来了。”
杜晚简单记录了左莹莹和袁也的话,再走向江歌的病房时,医生们开始抢救他,杜晚只得拿着笔录先回到局里。
回到警察局,上次在C-Club见过的律师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提着公文包笑着与杜晚擦肩而过。她侧身看看律师的背影,问阿斌,“这是怎么回事?”
“哦,他啊,是江家的律师,名字叫汤姆,来这边说帮助立案调查的。”
“汤姆?是他的本名吗?”
阿斌摇摇头,“不知道。”
汽车爆炸案,最终的调查结果是4S店的一名员工在更换老化配件时用了劣质的油管导致漏油引起爆炸,该员工被判了一年零五个月的监禁。
李家对李思云的死仍然非常介怀,对警察局的调查结果不满,在局子大门口摆花圈闹腾了大半个月。
而江歌则送往国外就医,并且把江家持有的宏毅集团股份赠与自己的律师汤姆,从此宏毅集团告别家族经营,成为旅游、商贸、时尚多个产业线综合发展的经济体。
江歌那天对李思云说了什么,让她急得马上要跳车,左莹莹百思不得其解,尤其是李思云看到她的车后眼神里的恐惧和求助,让她感到一阵寒意。
也许是袁也和她没做什么坏事,才躲过这一劫。
温之荀到底有没有死?
杜晚常常带着这个问题去疗养院看周晴雪,做了警察之后才明白,不是所有的真相都能被查出来的,特别是自己在意的。
周晴雪病房的护工换人了,换了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男人,手臂上纹着花臂,照顾起她显得格外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