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敢与君同

莞莞摇头。

“我知道你恨,可是作为帝王,最忌讳的就是爱,有爱人就有软肋,你是他的软肋。”

无垠是内定的太子,他会在未来当上皇帝。他会不会也要拆散一些情侣,只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损失?为了瓦解阴谋?

“你的名字叫如愿,可是人生没有一件事是如愿的,我名为帝王,全天下都是我的,但我一无所有。答应我,陪在我身边,好吗莞莞?”

“好。”

太平十三年冬,南荣如愿被封为纯妃,列位四妃,不久怀上龙嗣,皇帝大喜,赐未央宫,荣宠胜过当年的丽妃。

次年秋,纯妃诞下皇嗣,皇族香火稀薄,皇帝在位期间,有六位皇子,三位公主,其中多已夭折,只剩下相王和这位新生的七皇子。

而相王自告奋勇,率兵出征高句丽,得胜班师,恰逢中秋宫宴。

她穿着华丽的天蓝色锦衣,随皇后一起出席宫宴,遥望一脸疲倦的他。

“爱妃?”

“爱妃?”

她转身,迎上皇帝的目光,“到朕这里来。”

皇后大方地让她坐到皇帝一侧,贤良淑德,应该就是指她了吧。也许是在宫中受气不少,皇后身子常常不舒服,为此时时请她去诊脉。

自己是知道的,即使现在受到多少荣宠,也有消失的一天,眼前之人乃是皇帝,皇帝不是普通的男子,而是天下最有权利的人。

可是即使这个最有权力的人,也不能操纵一切。

她怀孕的时间故意让太医晚报了两个月,那两个月正是她在相王府的时候。

宫宴上,皇帝高兴之际,拥她入怀,下意识地看看那人。那人已经走了。

七皇子满月,赐名兆,她派可靠的宫人送信与他。

两人在京城郊外的柳树下会面。

“你不该出来。”

“我已经出来了。”

“你要我怎么做?”

“我要你护我们母子一世周全,让你的儿子当上皇帝。”

她隔着面纱看着他,微风轻轻吹斜她的衣袖,无垠也注视着她。

“他待你如何?”

“甚好。”

“好,我答应你。”

十年时间弹指一挥间,宫中陆续有妃子打入冷宫,陆续又有人得宠。

但纯妃一直屹立在六宫之内。

皇帝对她说,“你再给我生个孩子,我让你当皇后。”

可是她不想为不爱的人生孩子,她也能做到。

皇帝的鬓角染了霜,常常怀念起故人。

夜晚梦回,她常常听到皇帝在念叨一个女子的名字,“小柳儿,小柳儿,小柳儿~”

太平二十五年冬,皇帝毙于中宫。

临死前将遗诏改成了七皇子继位,众大臣在宫外候着,相王、七皇子和纯妃在内殿。

皇帝已经死了,她对儿子说道,“你先去外面等着。”

“为防匈奴趁内乱打进来,要劳烦您多费心,皇陵和登基之事也要安排妥当,以后你就是摄政王了。”

她打算拿着诏书出去,他在后面抱着她,“再等会儿。”

两个人驻足在殿内,“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子,抱着心爱的妻子。再多留一会儿,然后再去面对那些人吧。”

相王三十有余而未娶妻生子,在朝野上下变成了弹劾他的要害。

新皇登基,她坐在后面垂帘听政。

一下朝便单独召见了他。

新皇忌惮相王,可是更厌烦他被太后召见。

“京城中可有你喜欢的姑娘?”

“太后明知故问。”

“我选了几家合适的姑娘,你看看哪个对的上眼,择日成亲吧。”

相王没有接递来的画册。

“也罢,本宫身为太后,就帮你定下婚事,姜家长女。”

他跪下向她叩拜,“多谢太后。”

她常常对新皇说,“权利不能滥用,否则会让人变得残暴。”

新皇懵懂地点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几个太妃经常找她一起玩牌,投壶,新进的宫女个个水灵灵,难怪历朝皇帝都会情不自禁宠幸宫女。

“兆,你喜欢哪个宫女?”

“儿臣不知何为喜欢。”

“我儿真是聪明了。”

蠢得像他爹。

嫁给他的姜氏,入府三年未曾怀孕,年下除夕进宫时神色惨淡。

她借夜色来到御花园,传召他来,“怎么了?”

她只是在欣赏飞雪,“好好对待你的妻子。”

“你说的,我都会答应的。”

他向她伸手,两人一起走过幽暗的小径,“转眼间,你我都老了。”

“谁说的,你还未老。”

“走吧,回去了。”

她的手抽离出去,凛冽的梅花香气夹杂在飞雪当中。

第二年,相王的儿子出生了。

紧接着新皇满十八岁,与她商量如何罢免摄政王。

“摄政王不是你的敌人,等到你能独当一面,他自会还朝与你。”

“儿臣不信。”

“你别忘了当初他才是真正的皇位继承人,我们与他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可是母亲,你答应了他什么?你答应了他什么,才让他放弃多年梦寐以求的皇位,甘心屈于臣下!”

她走向这位朝气勃勃的帝王,“是谁给你说了什么?”

一本奏折扔到她的面前。

上面详尽地写着南荣如愿从出生到当上太后的经历,期间把相王遇刺,两人情义纠葛也写得七七八八,虽然看得出是胡乱编的,但倒是有几分与现实相似。

可是写这个奏折的人,不会知道,她不是贪图荣华富贵,借着相王接近皇帝,而是皇帝逼迫她进宫的。

她噗呲一笑,“皇上连这种话本字写的都信?”

“假的?”

“无凭无据,况且当年本宫流落青楼都没写进去,可见只是道听途说,颠倒黑白。”

“母亲不要再说那种话了,朕的母亲从没去那种地方!”

等到新皇还朝的第二年,她染上重疾,为了不把病气过给宫中怀孕的妃子(托词),搬离皇宫到了百里外的行宫。

在那里,他和她度过了为数不多快乐的日子。

临死前,皇帝前来行宫,见相王在,“你先退下。”

“皇上让其他人都退下吧,只留你和相王。”

“是。”

“我要说的事情,将永远成为你心底的秘密,记住,他是你亲生父亲。”

皇帝看着眼前的相王,“不可能,他,”

“在进宫之前他已有意娶我为妻,可是奈何先皇将我纳入宫中,那时候我已怀上了你,此后他一直在守护我们母子。我已命不久矣,只有一件事,皇上,你必须敬他。”

六月初九,太后毙,与先帝合葬于帝陵。次年,相王郁郁而终,赐谥号昭和仁寿皇帝,葬于帝陵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