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拾
天忽降落大雪,鹅毛纷飞,只一夜便封住了通往盛京的路。
子时末,流香屋里晃晃亮起了烛光。
原是北风呼啸,大雪压折了树枝,将流香房里的窗纸捅了个洞。
仍没来的及修补,屋里炭火已燃尽,仅被子下余温尚在,四下里跟冰窖似的快要冻死个人了。
昨个二更时分,俞家大奶奶命人来她屋里送了些吃食以及少量的木炭,本想着能勉强熬些时候,不想生起的炭火没一会儿功夫便燃了个精光。
“咳咳咳……”
北国真冷啊。
流香掀开被子坐起身,阴冷的风好巧不巧的朝她袭来,好似被人当头浇了盆冷水,通身打了个冷噤。
她哆哆嗦嗦将压被的小袄裹上身,顺势蒙着被子穿了粗布鞋溜下床去。
这屋是待不下去了。
隔壁便是扶柳的屋,今晚和她挤一挤睡罢。
正这样想着,她除去门栓拉开门扇,门外呼呼的大风席卷着冰凉的雪碎朝她迎面扑来。
她惊“噫!”赶紧合上木门,跺跺脚哈哈气,忙脱鞋窜上床去,裹紧被子,伸着手在案前蹭蹭烛火的薄温,这才稍稍缓了过来。
这下该怎么办呢?
雪大封了门,屋里又漏风,仅靠着她这双粗布破单鞋,趟着半尺来深的雪走到隔壁,还不得冻出个好歹?
算了,凑合着住吧。等捱过了这晚,明日俞家大奶奶还会命钱妈过来看望,哼哼,到时她会好好求求钱妈,钱妈那么疼她,绝对不会亏待她的。
流香依稀还记得她六岁那年,一群漂亮的小姐姐围着她,你一句香小姐,我一句香小姐,个个叫的是那样的亲切,个个叫的是那样甜。
真好啊。
只可惜那些美好的瞬间只能出现在她的梦境中了。
她将被子往领口里掖了掖,吸了吸鼻子并长长呼出一口白气。
她曾经姓陆,是京城里一个大官的女儿,不过她的记忆也只停滞于此,至于为什么她家道败落,为什么她会被卖到俞家,那些已经不重要了。
好在俞家人对她还是不错的,尤其是钱妈。
如果没有钱妈的照拂,她的这双脚怕是已经废了。
她将头也缩进了被里,烛光摇曳,风雪也停了,一切都显得静谧起来。忽地她想起门忘插了,正当她挪动身子穿鞋之时,门外咯吱咯吱响起了踏雪的脚步声。
“谁?”她问。
“是我,你屋灯亮着,我预不当过来看看,你还好吗?”
“钱妈?您进来吧,门没插。”说着,她又将脚缩回了被里,伸着脖子朝门处张望。
流香招呼钱妈进门,钱妈便推门迈进门槛。
钱妈放下巡夜灯,合上门,转身走到床边。她已年近五旬,慈眉善目,说起话来慢条斯理,语态平和。
“怎么屋里这么冷啊?”
流香委屈的嘟嘟嘴,伸出手指了指窗又指了指取暖炉,道:“窗纸被压折的树枝捅破了,木炭也烧光了,能不冷么?唉~”
钱妈身材本来不胖,只是一身厚重的棉衣将她衬得体态浑圆,还没坐下,她倒先脱了棉外衣披在了流香身上。
“你等着,我这便去张管事那儿要些炭来,总不能就这么冻着了。”她风风火火站起身,流香叫也不住,就见她提了灯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