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曾杀了我

回到厢房内,我端来一盆水,仔仔细细的将发簪洗了一遍又一遍。簪子上的毒是临时从一些植物的根茎上提取的,毒性微弱的很,即使服上一个月也不过是有些腹泻而已,簪子是提前一晚就浸在毒中的,这才让簪子稍稍变色。验毒时,不过是使了个障眼法,将已经成黑色的带有些许毒的银簪用袖口遮盖一下,快速的贴到碎茶盏上而已。

好在一切都按计划进行,那引路宫女既然已当众说出“未看清”这三个字,就不会担着欺君的罪名说出实情:根本没见过什么绿衣宫女。

我已借着最后盘查太监的时候,找到了小安子,也塞给了他上官亦风留下的玉佩,下一步,就看小安子的了。

连续三天晚上,我都不敢睡,生怕错了一丝一毫的轻微讯号。这已经是第四日晚了,不能再拖了,我心下有些焦急。这三天,皇宫的守卫受了太后的懿旨将整个皇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抓了几个有些嫌疑的宫女太监,但宫中规矩森严,出行必要两人结伴才可,盘查多日,并无发现独行的奴婢。

花太后很快就会着人重新探查下毒事件的始末,这毕竟是临时起意的计划,破绽太多,被查出来只是时间问题。更何况,花太后这次的计划是一石二鸟,既要刺杀上官亦风,又要嫁祸给南唐,这两件事,时间越久,风险越大。

我焦虑的思考着,还有什么其它的办法能让我出宫去。

门上传来轻微的敲击声,声音很小,但让我精神一振。我挪到门旁,透过门缝向外瞧去,门外一个瘦小但长的颇为秀气的太监,缩在房檐罩下的阴影里,正是小安子。

我连忙打开门让他进来。进门后小安子跪下行礼:“奴才小安子,见过姑娘。”

他将玉佩捧在头顶奉还给我道:“奴才来晚了,这几日宫中警戒甚严,晚上巡查更是严格。奴才给搭对的小太监下了些蒙汗药,这才小心的前来。”

我问道:“可有法子让我离开皇宫?”

他从怀里捧出一个包袱,里面装着一套太监的装束,道:“委屈姑娘换上太监的衣衫跟奴才走。”

我跟着他沿着昏暗的屋檐悄无声息的走着,他似乎对宫中的守卫换班了解的很清楚,走走停停,好多次遇到守卫巡查,直走几步就能看到我们,却在拐角处转了过去堪堪避开。

走了很久,在西南的角门附近,拐进了一个院落,将我带到了一间仓房里。仓房的一侧堆积着各类的货物,另一侧停放着几辆马车。

小安子道:“姑娘,这里是采买司,今天出值的采买太监是奴才结拜的义兄,奴才已跟他说妥,等一早由他出宫采买时,您就躲在车里跟着一同出去。只是奴才没跟他说实话,只说您是寿康宫里的一个末等宫女,还得委屈您别说破了”

我点头道:“我晓得了。”

他又向我磕了个头道:“奴才僭越,但还想求姑娘一件事情。奴才家中有一老母,兄长死的早,只剩老母一人在乡下独自过活,奴才这里有积攒下来的一些银钱,还求姑娘出去后让人带给老母。”说着他将一个偏大的钱袋子捧出来。

我伸手接过,他再叩首道:“谢谢姑娘,袋子里写了老母的地址。”

这钱袋子沉甸甸的,装了不少的银钱,看这分量应该是他所有的银钱了,只是这袋子手感不太对,袋子里除了银子,还有一团软乎乎的东西。我将钱袋子打开一个口,见里面有一团黑色的东西,我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小安子道:“是奴才的头发辫子,奴才剪下来,想给老母留个念想。”

他见我将钱袋子收了起来,似乎是了了一桩心事,从地上站起来,大步的向外走去。

我忽然觉得不太对劲,抓住已经走到门口的小安子问:“你要去哪?”

小安子不言语,依然是要推开门走出去。

我有些急了,揪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问道:“你要去做什么?快说!”

他将挣脱不开终于道:“姑娘快放开奴才,奴才得赶紧回到您那屋子穿上您的衣服躺在床上,否则寅时会有奴婢进到内室请走夜壶,发现您不在的话,侍卫定会满宫清查,到时您就出不去了!”

我问他:“这是你早就想好的计划?你早就想好了要替我回去躺着?你早就知道自己回去后定会被抓?会被严刑逼供会被各种折磨直至死去?所以才将这银钱和这头发辫子留给老母做最后的念想?”

他看着那钱袋子目光充满了眷恋道:“老母身体不好,奴才不孝,只能为她做这么多了。奴才的命是王爷救的,就算奴才粉身碎骨也要将您送出宫去。”

他抬起头,仰着秀气的脸冲我笑,轻轻的道:“姑娘心善,不用担心奴才,到时候奴才直接自尽,不会受苦的。”

说完,他用力挣脱开我的手,向外跑去。

我刚要去追,却见一队巡查的守卫路过,我连忙躲回仓房。

等守卫走远,小安子早已跑的消了踪影。

仓房走进来一个太监,是个穿青色太监服的外事太监,看见我毫不惊讶,直接一挥手,推着我将我塞进了马车,又用车里的布料木板将我堆的看不见了,才慢条斯理的驾着马车,出了仓房。

我在马车里,跟着马车颠簸着来到了西南的角门。

“腰牌。”守卫走上前来盘查。

采买太监递上一块牌子,又从怀里掏出一双新鞋递给守卫道:“老胡,你家媳妇儿让我带给你的,她说等你休沐的时候,就回去家去看看。”

守卫接过鞋道:“多谢老哥喽。”他绕着马车边走边翻动着马车上的货物,一步一步翻动的东西离我更近了,再向前翻动几下我就会暴露出来。

采买太监道:“老胡,我上次去看你家媳妇肚子可是挺大的呀,几个月了?取了娃娃名字没有?”

说到媳妇和娃,老胡的脸上漏出喜悦的笑,停下手上的动作回头对采买太监道:“8个多月了,再过一个月就快生了!娃娃名字还没定呢,我们家也没什么文化,想着等娃生了,去庙里求个名字,也拜拜菩萨,感谢他保佑我们家顺风顺水呀。”

采买太监道:“我这先随上一份分子钱,最近上面可能要安排我出趟远差,你家娃娃出生的时候我不一定在西京,老胡你可别忘了给我留壶安康酒。”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秀包。

守卫不再往前走,转身回到马车头,笑着对驾车的采买太监道:“你这也太多礼了,放心,少不了你那一口酒。”

采买太监笑着回道:“成,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说着将红秀包放进守卫手里。又问道:“检查的怎么样了?可得查的仔细了,听说最近寿康宫进了刺客,你们也没少受累轮值吧?”

守卫一挥手道:“查完了,可不是,最近岗上都比平日多了两个时辰,疲乏的很。”

马车晃着向角门外走去,我心中长舒一口气,终于出来了。

可还未等我高兴起来,角门内传来一声吊着嗓子的高呼:“慢着!”

寿康宫里的吴公公正急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