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春之雪满长安道
回到东宫,太子即下令将慕容昭送回梨花院等候发落。梨花院外围了一院子的侍卫宫女皆议论纷纷。有人说侧妃犯了大忌,触怒了太子,恐怕不会有好果子吃。
太子和诸妃后回的东宫,一路上大家都不敢说话,众人心里想着太子先命人将侧妃押回,恐怕回去就会发落。
慕容昭坐在梨花树的石桌旁,闲闲的翻着一本杂记,她既然敢当着皇后的面议论宸王的事,就想到了这些后果。明知这些兄弟之争从古到今都是成王败寇,明知自己不该开这样的口,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做了。她这样糊涂又心软,再没有从前的决断,再司南星面前失宠是迟早的事。既然是迟早的事,也无所谓早晚了。
她一直从中午坐到黄昏,梨花悄悄的落了,茶也尽冷了,书也翻完了,才见司南星从院门走进来,身边跟着个陌生的侍卫和一个年长的宫女,都她从没见过的脸。
“慕容氏,见了太子还不跪拜?”那宫女似是很不满她这样的随意和怠慢。
慕容昭知道有人有意为难,于是跪下来端端正正行了个礼:“妾身恭迎殿下。”
司南星鲜少见到她这般平静顺从,“你们先下去吧,本宫有话问侧妃。”
他慢慢坐了下来:“慕容昭,这段时间,你总是有意跟我作对,是只是在和我闹脾气,还是有别的原因?”
慕容昭见他尚和颜悦色,恭敬回道:“溟州之案后,我的确对殿下产生了怀疑,后面的事,包括今天的事也只能证明臣妾的怀疑是对的。臣妾识人不明,不过是生自己的气罢了。”
“你怀疑什么?”他问。
慕容昭仿佛想起了从前:“殿下的仁厚、殿下的慈悲,殿下的品性,都变了,不,不是变了,也许是我从前认错了,不知道。”
“溟州赈灾之事,你尚耿耿于怀?”
慕容昭道:“何止这件事,还有近来朝中派系的变化,后宫的扩张,每一件都让我耿耿于怀。君仪重新归隐后,你任用沈泌和韩言,他们权势炙手可热,一个圆滑阿谀奉承,一个严酷辖治众臣,收释兵权,在殿下的默许下,外戚也逐渐势大。这些尚情有可原,但为了平衡势力,对派系中的庸碌谄媚之辈再三或纵容或利用,远放忠臣,导致吏治不清,群官庸碌,殿下终于可以一手遮天,这就是殿下的为君治国之道。圣德之君,怎能是这样?难道不该任贤用能,文武齐治,拿出用人不疑的气魄吗?殿下你究竟在干什么?又将会干什么?臣妾信心渐失了。”
“放肆,你懂什么是为君之道,也敢轻易置喙!”司南星脸色变得铁青。
“臣妾不像殿下,学了许多为君之道。臣妾熟读史书,只信正道,只存浩然正气。臣妾深恨自己被蒙蔽,认错了人,若放肆一回能求得往日太子之德,死而无憾。”慕容昭说着,站了起来,拉住他的衣袖:“殿下,你说过我是你的妻子,这就是为妻者之谏,不论殿下听进去多少,慕容昭已经说完了想说的话,冒犯殿下之处,愿领责罚。”
司南星站起来道:“狂妄议政,既无妇德,也无妇言,你以后就在这梨花院跟着周姑姑学些侍奉君王的规矩吧。”
慕容昭道:“我从小熟知礼仪,那些东西用来哄人又有什么难,但殿下要真让臣妾心悦诚服什么礼仪臣妾都能拿出来待殿下。”
司南星淡淡道:“母后说的对,巧言善辩,你本该掌嘴。来人,封了梨花院,除教养宫女外,任何人不得出入。”又对周姑姑道:“她若学不会,你也不用回中宫伺候了。”
周姑姑恭谨的答是,她正眼看着慕容昭重又跪下磕头:“臣妾恭送殿下。”她忽然想起皇后嘱咐她的话来:“那孩子样样都好,唯独不识时务,说到底是没见过争斗,没经过起落,你要多教习指点她,磨磨她的倔脾气。她毕竟是太子侧妃,也是太子喜欢过的,不可过于刻薄。”
慕容昭站起来,看她打量自己,道:“连累姑姑到这里来教我了。”周姑姑道:“奴婢奉皇后娘娘旨意而来,也是娘娘重视侧妃之意,不过一月奴婢就回去了,侧妃不必挂怀。”
慕容昭点点头,就听她道:“今日所授,皆是服侍殿下之事,侧妃跟我来。”慕容昭笑了笑:“我已失宠于殿下,还需要学这个么?”
周姑姑点头:“只要侧妃还在这东宫,就要学,总有一天会用上。”
慕容昭随她走进正厅,听她絮絮叨叨说了一些,也不嫌烦闷,却只当是打发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