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雁见
十六年后,新任南帝已经即位三年了,今年三十六岁的南帝还未曾娶亲,有人说他是个不近女色的人,有人说是他身体有问题,也有人说他一直在等一个人,但是因为他是个好皇帝,即使无后为大,但是百姓还是那么爱戴他,从他当太子时起就一直帮着先帝管理政事,对青剌转镇为扶,能够在冬季也不会饿的青剌对南国俯首称臣,南部设为翟王,不过只是享受俸禄,有封号,兵权收归中央,望城作为昭民的自治城,城中百姓可以在城中发展,也可以到别的城生活,都一视同仁。
十六年后的南国是天下最强大的国家,百姓安居乐业,兵强马盛,南国所有的城都焕然一新,只有平城还和十六年前一样,南帝下令,所有的街道,所有的建筑都不许拆,也不许新建,甚至之前卖什么的商铺以后也只能卖什么。要是有外域使者来一定会惊叹为什么南国的都城反而是最旧的,其他城都是越来越高大繁华,平城十六年一点变化都没有。
南帝是很重视上元节的,每次都会举办盛大的河灯宴,听说有时候南帝都会自己出宫,有小道消息称南帝还会自己用茄子刻河灯,今年的上元夜也是那么热闹,很多都是情人或者是一家人出来游玩的,一位白女子牵着马独自走着,她带着头纱,没有人知道她长什么样,但是一个背影就能让人感觉到孤寂,她在苦茗楼前站了许久,熟路的把马牵到后面绑好,因为今天人太多了,小二实在顾不过来,她只好自己动手。
女子进了苦茗楼,她太惊叹了,室内一桌一椅都没有变,连摆花都是从前的那种,她看着掌柜桌前正在计算的中年男子,不由的摘下了头纱,男子迎了出来,“客官,是一人吗?”男子问。“这是你的酒楼?”我问。“不是,我只是帮忙打理的。”男子说。我点点头,平城的每一处都没有变,我没有想到连苦茗楼的小二都还在,我知道是他在维持着让一切不变,不过即使一切都好像都没有变,还是拦不住岁月的,看着小二都成了一个尚于迎逢的人,脸上都长起了长须,平城的人也换了模样,就是我,现在也是一个三十三岁的半老徐娘了。
小二迎我上二楼,他上下打量着我,见我这一身打扮,“客官是游走江湖之人?”他问。我点点头,”我们平城可适合居住了,别看都是十六年前的模样,可是不少游子侠客一来到我们平城就会不想再走了。“小二说。我看见二楼我经常坐的地方有一男一女坐在那里,小二见我一直看着他们,”不好意思啊客官,我们进包厢吧。“他说。”不用了,你先下去忙吧。“我说。今日的人很多,他见我这么说也就下去。
我看着有说有笑的一男一女,男生一身浅蓝色,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很很内敛沉静的样子,女生是十三四岁的样子,把粉色穿得很调皮,想起了以前我和百里净,魏远山,涪陵,苏言一起饮酒的样子,我觉得这一男一女有些眼熟,赶紧好像认识他们一样,我笑着摇摇头,自我嘲讽,“是老了吗?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看到什么都要联想一下,我正要转身走时,外面放起了烟花。
女生高兴的指着外面开心的大叫,男子只是静静的看着,“枱儿哥哥,你怎么不开心?是在想冶伯伯吗?”女子说。我一听见“枱儿”两个字就走不动了,想起十七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雪天,太子百里冶怀中抱着那个刚刚出生的婴儿,这么多年了,我以为自己能够做到忘却前尘往事,没想到只是一个名字我便落泪了。
男生点点头,“但是我更加担心皇帝伯伯,爹至少是守在娘身边的,可是我二姨不知是否还在这世上,净伯伯就这么虚无的等着,十六年来每年的上元节他都会来放河灯,但是每年都是那么的失落。“百里枱说。”是啊,爹每年都会去找樱姑姑,娘每年都会让人打扫江府。“魏尹尹说。我看着他们,不觉已经泪湿了脸,他们回过头来看见我,我慌忙的戴上头纱走了。
“尹尹,你看刚刚那位女子像不像净伯伯画上的音姨?”百里枱说。魏尹尹瞪大眼睛,她看着我走的背影,立马追了下来,“樱姑姑,樱姑姑。”她边跑边喊,可是她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又没有武功,她怎么发现得了我呢?不一会儿就迷失在人群中了,百里枱跟着一起找,“去,快去河边,净伯伯一定在那里,我们快去告诉他。”魏尹尹说。他们朝着河边跑过去,我从小贩的架子后面走出来,牵了马往他们的反方向走了。
我走到那条熟悉的接道,正好有马车停在苏府门前,一位男子走了下来,即使多年未见,我还是一下子认出那个人是苏言,接着他从马车上抱出一个两三岁的孩子,然后扶了一位女子下车,女子笑着推开他的手,自己跳了下来,苏言抱着孩子,牵着那位鹅黄衣女子进了苏府。我微微一笑,牵着马走过苏府,巷子里的禾雀花香味袭来,一瓣禾雀花飘到我的头纱上,然后又自己滑落了。
我推开了江府的大门,一位白衣男子转过身对我微微一笑,他伸出手,摇了一下手中的玉佩示意,“再不过来我就不还你了。”百里净说。我正要走过去,浣灵跑了过来,后面阿姐扶着娘,和爹微笑着朝我走了过来。
我嘴角微微向上想笑,但是是眼泪先滑落,落在了冰冷的雪里,雪花一片片落在我身上,落在我脸上,我渐渐被雪落得睁不开眼睛,身体越来越沉重,渐渐的要睡过去,不过还好,我在睡过去之前还听见了百里净的声音,在无天无地的白中我不是孤独的。
百里净抱着他的红衣姑娘回了他为她准备的家,给她看了他精心准备的喜服,这喜服是他制定的,是鹅黄色的,不同于世俗的大红,他不喜欢她穿红色,还是喜欢那一抹明亮的鹅黄,喜欢那个天真无邪的笑,百里净在让她独自回望城的几天里准备好了一切,可是他的姑娘也不睁开眼睛看看喜不喜欢这件独一无二的喜服。
他给她擦了脸上已经凝结的血迹,脱下了红色的衣服,换上了鹅黄色的喜服,这喜服是刚刚合身。他笑着笑着就哭了,“阿樱,你看,这多合身啊,你不出声,我就当你也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