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王爷女捕快

“从昨晚开始,我们就着手调查了。齐灏有个弟弟叫齐廉,目前与他居住在一起。这齐廉是个进士,崇文院失火之后,很多人被追责免职,齐廉则当上了校书郎。由此看来,这张纸必然和他有关。卑职这就派人去抓了。”赵喜松振奋精神,这可是他这个行动派的用武之地。

“殿下,那日我潜伏进屋之前,看到马车经过,车上有一妙龄女子。她的身份也查明了。”孙波说道。

“她是谁啊?”唐梦问。

“是冯大人的千金,冯兰。这位冯大人以前是漕运使,与齐家有旧。致仕以后就为女儿定了婚约,嫁给齐灏。齐灏和冯兰本人也都不反对这门亲事,没想到现在……”赵喜松行动起来很快,一夜时间就把相关人员的信息都调查得清清楚楚。

“殿下。”徐仁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礼部尚书孟大人求见。”

“好,让他在书房等候,我这就过去。”萧侃缓缓站起身,“这案子或许不像表面上这般离奇,找冯兰和齐廉谈谈,先别急着抓人。”

萧侃走后,唐梦他们几人也随即离开了王府。刚踏出大门,就遇到从大理寺跑来传信的衙役。

“冯兰居然主动去大理寺打听齐灏死因了?”踏出王府的孙波整个人轻松了不少,话也多了起来。

“两人有婚约,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一个女子独自来大理寺还是需要很大勇气的。”赵喜松跟着评论。

“毕竟她是官宦人家出身的大小姐,与我们不同。”唐梦的声音有些清冷。

“你不也是……”孙波刚要出口的话让赵喜松给捂了回去。

“我去衙门亲自会会这位冯姑娘。好久没回去了,不知门口当值的还认不认得我。”唐梦说完,也不等赵喜松他们有所表示,就径自向大理寺方向走去。

正月初六,由于时间尚早又逢假期,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在萧侃身边这些天,唐梦觉得很快乐,经常能体验到被关心的感觉,甚至在情感上逐渐有了依赖。可偶尔无事可做时,又会有些失落与不安,这是潜意识在理性下分析出的一种无归属感的情绪体现。萧侃的确对她很好,可女人离幸福越近就越容易患得患失,因为太在乎,内心中稍有风吹草动便乱了方寸。唐梦从小跟随义父唐杰,童年时期就经常接触衙门里的大人们,读书习武也都是在唐杰指导下,小伙伴很少,同龄女孩子就更少了,有些女孩儿的心事总也没有吐露的机会。久而久之,这些就被埋藏在内心深处。唐梦一向认为自己是没有那些小女子姿态的,那些千回百转的爱恨,那些缀在罗裙团扇上的相思都是无缘也不愿品尝的。与萧侃相处的这段日子,那些本以为不存在的少女心绪又悄无声息的回来了。唐梦不愿仔细剖析,有些东西是无法永断案的逻辑来思考的,跟随自己的心不是很好吗?这样就不用费神胡思乱想了,说白了就是懒得用脑子。

大理寺门口的衙役认得唐梦,于是她很顺利的在前院见到了独自一人站在站在那里等候了许久的冯兰。

唐梦本以为又是一个官宦人家刁蛮任性的大小姐,但见面之后才发现,这冯兰身旁连个丫鬟都没带,穿着也简单朴素,似是个很独立又没被繁缛礼教束缚住的女子。中等身材容貌略带英气的冯兰甫一见面便让唐梦产生了些好感。

“我是唐梦,和赵捕头一起调查齐灏的案子。你等好久了吧,咱们找家茶楼坐下说。”一走近,唐梦就能感觉到冯兰此时的焦急与紧张,一条粉白丝帕已被揉搓的满是褶皱。

“我听说过你,你能来和我说说话真是太好了。”冯兰跟在唐梦身后,脚步很轻,几乎听不到声音,“原以为是要过堂的,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很害怕。”

唐梦在附近常去的赵氏茶楼找了个僻静的位置,要了壶茶,就开始与冯兰交谈起案件。

“请节哀。”唐梦尽量温和地安慰这个不安的女人,“关于齐灏的案子,我们需要你的协助。”

书房内,香篆烟雾缭绕,丰神如玉的秦王端坐于书桌之后,对面正是疾首蹙额的孟大人。

一番愤慨陈词之后,孟大人见萧侃依旧波澜不惊,以为秦王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神情有些沮丧。

“老臣来见殿下,实属无奈。近期史进乾把先前被霍胄贬黜的一些投降派儒士征召回来,打着罢除学禁的名义拉帮结派。趁着崇文院失火的机会,他还安插了很多人进来修订编注经籍,想用这种方式来控制思想,表面上为发扬儒家,实际是结党营私,把持朝政。”孟其骧的语调有些落寞,没直接找皇上面谏而是私下见秦王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孟大人不也是儒家正统传人吗?他弘扬儒教,你为何不乐见其成,反而极力反对呢?即便不愿党争,也可广收弟子,以学术之名流传千古。”萧侃其实知道史进乾一直以来都有动作,但现在动他的确还不是时候。

“他们编注古籍几乎不辨真伪,只以利己为目的,甚至不惜篡改。正因为臣乃儒家正统传人,更不忍见祖宗的学术思想被这帮玩弄权术的小人玷污。仁恕是用来教化修身的,不是标榜自己仁义,不是来沽名钓誉的。”

“我已知晓,史进乾他们不顾孔孟本意,滥用伪托之书编纂整理是想建立‘道统’,然后再扶植傀儡或干脆自己来做代表。于儒家非但无功,反有贻误后学之大过。”

“殿下明鉴。”孟大人拱拱手,松了口气,“他们中的某人还提出了理气之说,天地之间,有理有气。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生物之本也;气也者,形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也。是以人物之生,必禀此理,然后有性;必禀此气,然后有形。”

“吸收了道家某些说法,又加以改良,更为系统具体。的确有违孔孟本意,与心性论不属同一传统。由此可见,他们与传统儒学之统并不相应。”萧侃目光炯炯直视孟其骧,“孟大人希望我做些什么?”

“昨天傍晚在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冯兰眼中充满泪水,悲痛和茫然无助骤然涌上,“唐姐姐,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我父亲和唐大人是相识的,他经常感念唐大人曾经的帮助。我现在心里太乱了,又什么都不知道。”

“兰妹妹,你独自来大理寺,很有勇气。所以我想你也应该做好心理准备了。”唐梦尽量语气平和,不想激起其他剧烈的情绪。

“自从母亲去世,我就努力让自己更坚强。我尽力了,可还是觉得很伤心。”冯兰擦干了眼泪,又调整了坐姿,“齐灏究竟是怎么死的?当时我看着他从那破败的客栈里被抬了出去,却没敢上去问。”

“他是被人杀死的。”

“他个性太张扬了,总爱谈论自己的远大志向。我父亲也曾告诫过,这样显露勃勃野心是容易遭人妒忌的”

“那你是否知晓有可能令齐灏被害的原因呢?”唐梦看着神情复杂的冯兰,还是选择了直截了当的询问方式。

“我不知道。”

“近来他受到过威胁或者与人有过争执吗?”唐梦接着问。

“沈公子总会与他争辩,除了造船技术还有一些我听不太懂的反对繁饰礼乐和天命论之类的东西。”冯兰微微抬起低下的头,坦然望向唐梦,阴霾似已消散,“这种情形很常见,虽然那些男人的事我不懂,但我不认为这与齐灏的死有关。”

“兰妹妹,你瞧我现在做的不也是男人的事?”唐梦又斟了杯茶,“世上绝大部分的事是不分男女的,女子也一样可以查案,也同样敢上战场杀敌。我知道你会帮助我们一起找到杀害齐灏的凶手的。”

冯兰惊异地看着唐梦,这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讲这样的话。

“你说的这个沈公子是谁?”唐梦没忘记问话的真正目的。

“他叫沈仁裕,是齐灏的好朋友。我还以为你们早就知道他了,因为船厂也有他的一部分,他和齐灏也算是生意伙伴。他们是一类人,都懂造船,都是那种放浪形骸不尊礼数的人,只不过沈公子稳重些,不像他有时那么孩子气。”

唐梦看到冯兰的脸上突然升起了不太明显的红晕,询问的时候她总会盯着对方,想要读出内心的想法。

“听说大前天晚上他们还争吵过。唐姐姐,他俩的争论几乎算是家常便饭了,沈公子是不会真的杀了齐灏的,他们关系很好。齐灏告诉我沈公子把早些年在异邦游历的时的见闻都记录下来分享给他了,其中还有一些新的航海技术。他以前去过不少地方,我记不住这些地名。”

“且慢。”唐梦打断了她,“那晚他们争吵你是听谁说的?”

“齐廉,就是齐灏的弟弟。”

“争吵的原因呢?”

“不知道,这些事情我从不过问,齐廉说这次比较严重,貌似齐灏还被威胁了。不过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们都是那种很固执己见的人,气恼的时候撂下几句狠话再正常不过了。”

“齐廉特意去告诉你沈仁裕和齐灏发生严重争执,你难道没探究原因或者去劝说吗?”

“唐姐姐,你听我解释,我当时真的没以为很严重。”才拭去泪水的冯兰此刻又红了眼,“是这样,前天原定有个聚会,但他下午突然派人送信过来说有突发事件需要两天时间来处理,就不参加聚会了。”

“他同你解释过要去办何事吗?”

“他不会说的,想来又是男人们的事。可女人也会生气,即使明知谨守本分就好,也依然会觉得被冷落,所以我当时就决定要孤身赴会。”

“后来你独自去参加聚会了?”

“没错,我们还没成亲,我不是必须用齐夫人的身份才能出门。再说参加聚会的也不是陌生人,沈公子也去了,他们见我自己前来,都好奇地打听齐灏为什么缺席。”冯兰手里玩弄着丝帕,“这使得我有些尴尬,只好把齐廉拉到一旁,开门见山地询问齐灏的情况。他本来就像个书呆子,支支吾吾地顾左右而言他,最后被迫才告诉我齐灏和沈公子大前天吵架的事。我心想这可能就是齐灏缺席的原因吧,暂时不想跟沈仁裕见面。”

“那你和沈公子提过此事吗?”

冯兰抬起头,表情紧绷着,目光看向远处某个地方:“我当时没想那么多,跟他直截了当的说了。他表现得很惊诧,说跟齐灏没有争执,完全相安无事。在这一点上,我更愿意相信齐廉,但始终不明白沈公子为什么没承认。他和齐灏争吵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又何必要撒谎呢。”

“兰妹妹。”唐梦小声说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姐,有什么话我就直说了,弄明白状况可以让你免受牵连。”

冯兰疑惑地看着唐梦,手里的丝帕也放下了。

“你觉得齐灏和沈仁裕的争执,会不会和你有关?”唐梦知道自己必须搞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会!”冯兰喊道,声音惊动了其他几个茶客,她赶快像认错一样又低下了头,“你怎会有如此想法?”

“沈仁裕不承认,齐廉一开始也煞费苦心想隐瞒,后来被迫才说的。再说也想不到其他撒谎的缘由。之前听你一番话,我感觉与齐灏相比你更欣赏沈公子的品格,齐灏这个人有些太轻率了。你对沈公子有好感?他也喜欢你吗?”

“不是这样的!我和齐灏已有婚约,我也绝不会移情其他人。唐姐姐,求你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被谁杀的?”冯兰今天流的泪已然够多。

“我会坦诚相告的。你之前说沈公子曾游历异邦,他去过大食国吗?”

“或许去过,我记不住他说过的那些地名。”

“杀死齐灏的凶器是一把镶嵌了宝石的非常华丽的匕首。”唐梦淡淡说道。

震惊让冯兰掩住了嘴,她生怕自己叫出声。

“沈公子的确拥有一些这类番邦的东西,他说那是年少时去过远方的纪念。我见过那些收藏,他还曾要把镶嵌宝石的匕首送给我,我推辞了。就在前天,参加聚会的时候我还见到了那把匕首。”

“这种东西很稀罕,整个南都城恐怕也找不到完全一样的。匕首目前在秦王府内,你该去确认一下与你见到的是不是同一把。”唐梦突然想到什么,紧接着问,“你们的聚会难道不是吃饭喝饮酒吗?怎么竟然还会带匕首过去?”